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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四周有五十面镜子,阿谀而反映着你们这颜色之戏!
今日之人啊,任何好的面具,不会胜于你们自己的尊容!
谁能认出你们呢?
你们身上原涂着过去的记号,又盖上了新的记号:这样,一切识密码者不能解释你们!
即令有人会考查内脏:但是你们能使谁相信你们还有内脏呢!你们似乎是颜料与胶纸片塑成的。
各个时代与各种人民都隔着你们的面罩混杂地偷看着:
一切习惯与一切信仰从你们的手势里混杂地谈说着。
谁除去了你们的面罩、包布、颜色与手势,便会在他面前看到一个可以吓鸟之物。
真的,我就是一个被吓的鸟儿,曾见过你们的无颜色的裸体;当这骨骼向我秋波频注时,我忙逃了。
我宁愿在地狱里和过去的幽灵一同作工!——因为地狱里的住民还比你们有内容些!
今日之人啊,我的内心的痛苦是:既不能忍受你们的裸体,又不能忍受你们的穿著!
真的,未来的不可知的焦急和一切使迷路的鸟战栗之物,都比你们的〃实在〃,使人安心些自在些。
因为你们如是说:〃我们完全是实在的,无信仰,也无迷信。〃这样,你们塞满自己的口,而并没有吞咽的咽喉。
你们这些着色的人啊,你们怎能信仰呢?——你们是一切信仰之图画!
你们是信仰之行动着的驳论和思想之四肢的脱节。你们这些实在者,我称你们为不可信者!
一切时代在你们的精神里互相詈骂;一切时期之梦想与闲谈远比你们的醒着的理智更实在。
你们是不生育的:所以你们缺乏信仰。生而创造者总有他的真实的梦与星球的信号。——他信仰着信仰!
你们是半掩的门,掘坟穴的工人等候在外面。你们的实在便是〃一切值得死灭〃。——
啊,不孕的人们,活着的骸骨啊,你们在我面前站着。你们中间必定也有能够自知的人。
他说:〃当我熟睡的时候,也许上帝盗去了我什么东西罢?
真的,那很够制造一个妇人的材料!
我肋骨之贫瘦是奇特的!〃许多今日之人如是说。
真的,今日之人啊,你使我发笑了!尤其是你们自己觉得惊诧的时候!
如果我不能笑你们的自惊,而不得不吸千你们杯里的作呕的液体,我真是不幸的!
但是我轻轻地载着你们,因为我有重负掮着;如果渺小的蝇停在我的重负上,那有什么关系呢!
真的,我的负担并不因此更重些!今日之人啊,给我以最大的疲倦的不是你们。——
唉,我还得同我的渴望爬上那里去呢!我从每个山巅找寻我的故乡。
但是,无论何处,我找不到它。每一个城是我漫游之过程,每一个门是我旅行之起点。
我刚才曾被我的心推向这些今日之人,现在他们只是使我发笑的陌生人了;我从我的故乡被逐出来。
所以我只爱我的孩子们的故乡,海外的尚未发现的地方。
我吩咐我的帆永远找寻着。
我要向我的孩子赎罪,因为我是我的祖先的子孙;我也要用整个的未来,——赎回这个现在!——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无玷的知识
昨夜月亮出来的时候,它在地平线上是那样地沉重而饱满:我觉得它似乎想诞生一个太阳一样。
但是它用它的怀孕说谎;然而我宁信月中的男子而不信妇人。
不错,这畏怯的夜游者也不甚有男子气概。真的,他带着一副坏心思经过屋顶。
因为这月中的修道士是充满着贪欲与妒忌的;他贪想着大地与爱人之一切快乐。
不,我不爱它,这屋檐下的猫!我厌恶那些在半开的窗外的偷视者!
它虔信地沉默地在星之地毯上走过:——但是我厌恶那些悄悄地步行,而不使刺马具作响的人们。
诚实者之步武必有声音;但是猫却用逃遁的步伐走着。看罢,月亮像猫似地不诚实地前进着。——
敏感的伪善者,〃找寻纯知者〃,我给你们这个譬喻。我称你们为肉欲者!
你们也爱大地与大地的一切:我曾猜透了你们!——但是,你们的爱里有羞耻,也有坏心思。——你们像月亮。
人们说服了你们:使你们的精神轻蔑大地的一切,但是还不曾说服你们的内脏:然而这内脏却正是你们身上的最强者!
……而这便是我所谓对于万物的无玷的知识:对于万物,别无希望,只求能够躺在它们旁边,如百眼的镜子一样!
啊,敏感的伪善者啊,肉欲者呵!你们的希望里缺少天真:所以你们毁谤希望!
真的,你们之爱大地不及乐于创造的创造者与生育者!
天真何在?天真在有生育之意志的地方。谁想创造高出于己之物,我便认为他便有最纯洁的意志。
美何在?美在我必得用整个意志去〃意志〃的地方;在我愿爱、愿死灭使形象不仅是一个形象的地方。
爱与死是自古以来成双捉对的。求爱之意志:那便是预备死。怯懦者,我向你们如是说!
但是你们认为你们斜行而衰弱的目光是〃沉思〃!而怯懦者之目光可以接触的一切是〃美〃!啊,你们污秽了高贵的名字!
无垢的人啊,纯知者啊,你们所得到的诅咒便是你们的永不生育:虽然你们沉重而饱满地躺在天边!
真的,你们嘴里充满高贵的语言;而你们妄想我们相信:
你们的心灵泛溢着。逛语者啊!
但是我的语言是粗糙的不值价的不成形的:我喜欢拾起你们盛宴时掉落在桌下的食物。
我用这个已足够把真理告诉伪善者了!真的,我的鱼刺,空壳与冬青叶,应当使你们的鼻作痒,伪善者啊!
在你们与你们的盛宴的周遭,空气是恶浊的:因为你们的欲念,诳语与神秘是在空气里!
先敢于信仰你们自己——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内脏罢!不自信者永是诳者。
〃纯洁的人〃啊,你们在自己面前放了一个上帝的面具;
你们的可怕的蛇在一个上帝的面具后面爬着。
真的,〃沉思者〃呵,你们真会欺骗呢!查拉斯图拉也被你们的神圣的皮所蒙蔽;他不曾猜到怎样的蛇填满在这皮里。
找寻纯知者啊,在你们的游戏里我似乎曾看见一个上帝的灵魂!我不曾知道有比你们的伪造还更好的艺术!
我们间的距离给我蒙住了蛇之秽物与恶臭,藏住了爬伏在那里的一个四脚蛇之肉欲的诡计。
但是,我走近了你们:接着,白昼为我来到了,——而现在它也为你们来到了,——月亮之爱更是要完结了!
看那里罢!它在黎明之前惊诧得泛白了!
因为红日已经到来,——它对于地球的爱也已经到来!
太阳整个的爱是天真,是创造性的渴望!
看那里罢,黎明不耐烦地来到海上!你们不感到它的爱之焦渴与热喘吗?
它想吸饮海,而把海从深处提到它的高度:同时,海之渴望贡献着无数的乳房。
因为海愿被太阳之渴所吻吸;它想变成空气,高度,与光明之通路,甚至变成光明!
真的,我也如太阳一样,爱生命与一切深海。
而我称这个为知识:一切深的要被提到——我的高度!——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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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第四卷
学者
当我睡着的时候,一个小羊咬吃我额上的长春藤之花圈。——它一面吃,一面说:〃查拉斯图拉不再是一个学者了!〃
接着,它便不屑地骄傲地离去:这都是一个孩子告诉我的。
我爱躺在这里,孩子们傍着坏墙在蓟草与红罂粟里游戏的地方。
对于孩子们与花草,我仍然是一个学者。他们作恶时也是天真的。
我不再是羊群的学者:我的命运要我如是。——让这命运被祝福罢!
事实是这样:我离去了学者的家,我曾把门恶狠狠地带上。
我的挨饿的灵魂坐在他们桌旁太久了!我对于知识的态度不是如压碎核桃一样,而他们却正如是。
我爱自由和清鲜地方的空气。我宁爱甜睡在牛皮上,而不在他们的荣誉与威严上!
我因我的思想而烧红了灼痛了:它们常常阻断我的呼吸。
于是我必得到露天里去,离开一切的尘室。
但是,他们冷静地坐在凉爽的阴处:无论在哪里,他们只做观客,决不坐在太阳射着石阶的地方。
他们像那些张着口在街上看人的闲走者:这样,他们等候着,张着口看别人的思想。
谁用手抚触他们,他们像面粉袋一样,不自觉地在四周扬起一些灰尘。但是谁猜到他们的灰尘,是从谷里,从夏日田地之金色幸福里来的呢?
当他们自信为聪明的时候,那些简短的格言与真理简直使我毛竖:他们的智慧常有泥沼的气息;真的,我已经听到他们的智慧里的蛙鸣了。
他们是很能干的,他们有很精巧的手指:我的单纯与他们的复杂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的手指知道抽线,作结,与纺织:所以他们编打着精神之袜!
他们是很好的钟:假若别人留心把它们适宜地扭紧!于是它们不错地指出时刻,而响出一个谦卑的滴答。
他们像磨坊与碎谷器似地工作着:让人们抛一点谷进去罢!——他们知道磨碎壳而使它成粉。
他们善于互相监视着彼此的手指,彼此不相信任。他们发明一些小策略,侦视着那些知识已跛的人,——他们蜘蛛似地等候着。
我常见他们小心地预备毒药;而用玻璃手套掩护着自己的手指。
他们知道玩掷假的骰子,而我常见他们热心地玩掷着,以致汗流如洗。
我与他们互不相识,他们的道德之可厌,甚于他们的虚伪与他们的假骰子。
当我与他们共住时,我住在他们之上。因此他们恨我。
他们不愿知道有人在他们头上走着;所以在我与他们之间,他们放了泥木与秽物。
这样,他们喑哑了我的脚步之声音:而直到现在,最大的学者最不曾听到过我。
在我与他们之间,他们放了人类之一切弱点与错误:——在他们的住宅里,这个被称为〃假天花板〃。
但是,无论如何,我与我的思想在他们头上走着:即令我踩着我自己的弱点,那还是在他们与他们的头上。
因为人类是不平等的:正义如是说。我所意志的事,他们没有意志的权利!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诗人
〃自从我更认识肉体以后,〃——查拉斯图拉向他的一个弟子说,——〃精神之于我仅成了某种范围内的精神;而一切不变之物——那只是象征。〃
〃我曾听到你这样说过,〃弟子说;〃那次你曾加上一句:'但是诗人们太善于说谎了。'为什么你说诗人们太善于说谎呢?〃
〃为什么?〃查拉斯图拉说。〃你问为什么吗?我不是随便让别人问为什么的人。
难道我的经验,才只是昨日的吗?很久以来,我已用经验考察过我的论据了。
难道我必得是一个记忆之桶,以留住我的许多理由吗?
我已经很不容易留住我的意见呢;许多鸟儿展翼飞了。
但是,有时候我的鸽笼里也有一个迷路的鸟。它于我是陌生的;当我的手去捉它时,它战栗着。
查拉斯图拉从前曾向你说过什么呢?诗人们太善于说谎吗?——但是查拉斯图拉自己也是一个诗人。
你相信他对于这点是说着真话吗?为什么你相信他呢?〃
弟子答道:〃我信任查拉斯图拉。〃但是查拉斯图拉摇摇头笑了。
〃信仰不能神圣化我,〃他说,〃尤其是对于我的信仰。〃
但是假定有人十分诚实地说,诗人们太善于说谎:他是有理的。——我们太善于说谎了。
我们知道的事情不少,而我们是笨拙的学习者:所以我们必得说谎。
哪一个诗人不曾伪造他的酒呢?许多毒液曾在我们的地窖里预备;许多不可形容之物曾在那里完成。
因为我们知道得太少,所以我们由衷地喜欢痴子,尤其是痴呆的少妇!
我们渴想知道老妇们晚间互述的故事。我们称这个是我们身上的永恒的女性。
我们似乎以为有一条秘密的知识之通路,而这路是不容稍有知识的人通过的:所以我们相信民众和它的〃智慧〃。
但是诗人们都相信:谁伸着耳朵躺在草上,或在荒野的斜坡上,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