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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许多已经被称的极恶之物也不过十二尺宽、三个月久罢了!但是有一天世界会有更大的龙到来。
为使超人也得有他的龙,非超龙不足以称超人:许多炎热的太阳还得灸照卑湿的太古的森林!
你们的野猫必得演进为虎,毒蛙为鳄:因为好猎人必得有好猎物!
真的,善良者正直者啊,你们有许多可嗤笑处,尤其是你们对于所谓〃魔鬼〃的畏惧!
你们的灵魂对于伟大太陌生了,你们会觉得善里的超人也是可怖的!
你们这些智者与学者啊,你们将逃避智慧之炎日,而超人却正在那里高兴地洗浴自己的裸体!
你们这些我所亲见的高等人啊!这是我对于你们的疑惑与我的秘密的笑:我猜到你们仍会喊我的超人做魔鬼!
唉,我对于这些高等的人和最好的人已经厌倦了:我渴望从他们的〃高处〃上升得更高些更远些,直达超人!
当我看见这些最好的人裸着的时候,我不禁战栗起来:于是我的翼载着我飞往辽远的未来去。
往更辽远的未来去,往艺术家从未梦想过的更南的南方去:在那里,神们以穿衣为可羞!
啊,邻人们啊,同伴们啊,我愿你们化装着打扮起来,虚荣的,可敬的,如那些善良者正直者一样,——
我也要化装坐在你们一起,——使我不能认出你们或自己:这是我最后一宗人间的智慧。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最沉默的时刻
朋友们,什么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呢?你们看出我被扰乱了,被推进着,不自愿地服从着,而准备离去,——唉,准备离去你们!
是的,查拉斯图拉必得再回到他的孤独里去:但是这次归洞的熊是不快乐的!
什么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呢?谁命令着我呢?——唉,我的发怒的情妇要我如是;它已向我说过了;我曾把它的名字告诉过你们吗?
昨夜黄昏时候,我的最沉默的时刻曾向我说话:这便是我的泼悍的情妇的名字。
事情如是发生的:——因为我必得全部告诉你们,使你们对这匆匆离去的人不致心肠太硬!
你们知道睡着的人之恐惧吗?
他从头到脚地害怕了,因为他沉落着而梦正开始。
我向你们说这句话当一个譬喻。咋夜在那最沉默的时刻,夜沉落了,梦开始了。
时针前进着,我的生命之钟呼吸着,——我从不曾觉得我四周如此沉默过;因此我的心害怕了。
于是我听到这句无声的言语:〃查拉斯图拉,你知道那个吗?〃——
我听到这低语便惊呼起来,血退出了我的面孔:但是我不做声。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查拉斯图拉,你知道那个,但是你不说出!〃
我终于用挑战的态度答了:〃是的,我知道那个,但是我不愿说出!〃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查拉斯图拉,你不愿意吗?真的吗?别把你自己藏在这挑战的态度之后罢!〃——
我竟孩子似地哭泣而战栗起来,我说道:〃唉,是的,我很愿意,但是我如何能够呢!免除我这个罢!这是超乎我的力量的!〃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你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查拉斯图拉!说出你的话而死去罢〃——
我答道:〃唉,那是我的话吗?我的谁呢?我等候着一个比我有价值些的人呢;我还不够资格因它死去呢。〃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你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你还不够谦卑。谦卑之皮是最厚的。〃——
我答道:〃我的谦卑之皮真是一切都忍受过了!我住在我的高度之下:我的峰顶多高呢?谁还不曾告诉我。但是我很清楚我的深谷。〃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啊,查拉斯图拉,谁必得移山,也移深谷与平原。〃——
我答道:〃我的说教还不曾移过山,还不曾达到人群。不错,我曾向人群去,但是我还不曾达到人群。〃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你知道什么呢?露珠之降在草上是在夜间最沉默的时刻。〃——
我答道:〃当我发现了而遵循着我自己的路途时,他们讥笑我;真的,我的两足曾战栗呢。
他们向我说:'你从前不识路,现在竟不知如何走路了!'〃
于是那无声的言语又说:〃他们的讥笑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一个忘却了服从的人:现在你应当发号施令!
你不知道谁是大家需要的人吗?那便是指挥大事业的人。
完成大事业,是难的:但是更难的是指挥大事业。
这是你最不可原谅的固执:你有权力,你却不愿统治。〃——
我答道:〃我缺乏狮吼以发布命令。〃
于是一个低语向我说:〃最沉默的言语引起大风暴。轻盈的鸽足带来的思想指挥着世界。
啊,查拉斯图拉,你应当像那应当来到之物的影子似地走着:你将命令着。命令的时候,你成为前驱。〃——
我答道:〃我害羞。〃
于是那无声言语又说:〃你必得成为孩子而不知道害羞。
青春之高傲还在你身上;你的青春来得很迟:谁要成为孩子,便得克服青春。〃
我考虑了一会,战栗起来。最后我重述着我的第一句答语。〃我不愿意。〃
于是我四周有一个笑之爆发。唉,那笑声如何地撕碎我的内脏而劈开我的心啊!
那无声的言语最后一次说:〃啊,查拉斯图拉,你的果实已经成熟了,但是对于你的果实而言,你自己还不够成熟!
所以你必得再回到孤独里去:使你变成软熟的。〃——
第二次笑声爆发了,又逃走了:于是我四周又宁静下来,如两重宁静一样。我躺在地上,四肢流着汗。
——现在你们听到一切了,知道我何以必须回到孤独里去的原因了。朋友们,我不曾隐瞒什么。
我把这个都告诉了你们了:我这最慎秘的而愿意永远慎秘的人。
唉,朋友们,我还得有话向你们说,我还有东西赠给你们!但是我为什么不给你们呢?我悭吝吗?——
查拉斯图拉说完这些话以后,他想到他就将离去朋友们,痛苦之权力抓住了他,使他呜咽地哭起来;任何人也不能安慰他。可是夜间他仍然留下了朋友们而独自别去。
旅行者
午夜,查拉斯图拉取道岛之中脊出发,以便第二天清晨到达那边海岸:因为他想在那里乘船。那里有一个很好的海湾,外来船舶常在那里下碇;它们把那些想由幸福之岛渡海去的人们带走。查拉斯图拉在登山的途中,回忆着他自青春时候到现在的许多孤独的旅行与许多爬登过的山脊和峰顶。
〃我是一个旅行者与登山者,〃他向他的心说,〃我不爱平原,我似乎不能作长时间的静坐。
无论我将遭遇什么命运与经验,——旅行与登山总会是不可少的成分:因为到头来,一个人所经验的只是自己。
我隶属于机缘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什么事情能发生在我的命运里,而不曾属于我过呢!
我的'我'——它只是回向我来,它和它的四处飘泊的散在万物与机缘里的各部分,终于到家了。〃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更多的一些事。我现在面对着我最后的绝巅,面对着最后为我保留着的。唉,我必须登上我的最艰险的山道!唉,我已经开始了我的最孤独的途程!
但是凡我的同类都不规避这样的时刻。这时刻对他说:现在你别无选择地走上了达到你的伟大的路!绝巅和巨壑现在交混在一起了。
你走上达到你的伟大的路!自来你的最危险的,现在成为你的最后的庇护所。
你走上达到你的伟大的路,现在临于绝地便是你的最高的勇敢!
你走上达到你的最伟大的路。这里不会有一个人悄悄地追随你!你自己的脚,抹去你后面路上铭记着的〃不可能〃。
假使一切的梯子使你失败,你必须在你的头上学习升登,否则你怎能向上呢?
在你的头和你的心上学习升登!现在你心中的最温柔必须成为最坚强。
对自己太姑息的人,最后从姑息得病。赞美使人坚强的一切罢!我不赞美涌流着奶油和蜜的国土!
远观而遐视,才能周知一切的事物。这是每个登山者必不可缺的倔强。
那求知者和瞪视着眼睛的人,除了表皮的理由,能看见什么呢!
哦,查拉斯图拉哟,你当热望探察一切事物的前后背景:所以你必须升登在你自己之上——向上,向上,直到你看见了你的星辰在你之下!
是呀,下视着你自己甚于下视着你的星辰!只那我称为我的绝巅,为我保留着的最后的绝巅。
查拉斯图拉一面登山,一面心里这么说,以苦心的箴言慰藉着心灵。因为他心中的剧痛为从来所没有。当他登到了山顶,看哪,一片远海展开在他的面前了;他静静地站着沉默了很久。高峰上,寒夜冷森,天宇澄明,星光烂然。
我明白了我的命运了,最后他悲切地说。好罢!我已预备停留!现在我最后的孤寂开始。
唷,这在我下面的阴沉而悲愁的大海!唷,这阴沉的梦呓的绝望!唷,命运,唷,大海哟!现在我必须向着你们下降!
我面对着我的最高迈的高山,面对着我和最遥远的途程,因此比之于以前的下降,我更要下降到更深的苦痛里,甚至于到苦痛最幽深的深渊!我的命运如是意欲。好罢!我预备停留了。
〃最高的山从何处来的呢?我从前曾发问过。以后我知道它们来自海里。
这个证明被写在它们的岩石和峰顶上。最高者之达到它的高度,从最低处开始。〃——
查拉斯图拉在那寒冷的山巅上如是说;当他走近了海而终于独自在岩石之间的时候,他感到长途旅行的疲倦。而热望更充满着他。
〃一切睡着,〃他说;〃便是海也睡着了。它的眼睛奇特地惺忪地望着我。
但是我感觉到它的呼吸是温热的。同时我觉得它正幻梦着。梦中,它在硬枕上翻腾着。
听吧!听吧!它如何地喃喃着不快的回忆啊!也许是不幸的预告吧?
唉,黑暗的怪物,我为你悲哀了,我因为你而恨我自己了。
唉,为什么我的手这样无力呢!真的,我怎样地愿意把你从恶梦里救出啊!〃——
查拉斯图拉一面说,一面又忧郁地刻毒地笑自己。〃怎样!
查拉斯图拉,〃他说。〃你竟想向海唱安慰之曲吗?
唉,查拉斯图拉,你这好心肠的疯人,盲目的信任者啊!
但是你一向如是:你亲昵地接近一切可怕之物。
你要抚爱一切怪物。一点温热的呼吸,一点柔软的脚毛:——而立刻你就准备爱它引诱它。
爱,只要是爱生物,是最孤独者的危险!我爱里的疯狂和谦卑真是可笑!〃——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又第二次地笑了:但是那时候,他想到被弃的朋友们;——他好象在他的想念里对他们犯了罪一样,便对自己的想念生气。可是他正笑时,忽然立刻又哭泣起来:——查拉斯图拉因愤怒与热望而哀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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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第五卷
幻象与谜
一
当水手们知道查拉斯图拉在船上以后,——因为同时幸福之岛上另一个人也趁这船过海去,——他们都起了一个很大的期待心与好奇心。但是查拉斯图拉两天不曾发言,他被悲哀所冻住,所噤住;他既不反应别人的目光,也不答复问题。直到第二天的夜晚,虽然他还沉默着,他的耳朵却已重开:因为在这自远处来,往更远处去的船上,是有许多奇特的冒险的事可听的。查拉斯图拉是一切爱长途旅行者爱与危险同住者的朋友。看吧!当他正听着的时候,他的舌头终于松缚了,他心里的冰终于解冻了。于是他开始如是说:
你们这些勇敢的寻求者,探险者啊,你们这些在可怖的海上与狡狯的帆同航的人啊——
你们这些醉于谜和爱好黄昏的人啊,你们这些让灵魂被笛声诱到叛逆的湾港去的人啊:——
因为你们不愿用怯懦的手握住一根线而摸索着;因为你们如果能够猜想,决不会去归纳。——
我只向你们才愿说出我亲见的谜,——最孤独者之幻象——
我最近忧郁地严重地咬着嘴唇在灰色的黄昏里走着。许多太阳都为我西匿了。
我的路固执地在剥蚀的泥土中上升着,一条恶意的寂寞的无草无木的小径:一条山径,它在我挑战的脚步下锐叫着。
我的脚嘶哑地踏着沙沙作嘲弄声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