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有百姓在他面前纷纷跪下,骑将亦都翻身下马,兵甲碰撞声铿然一片。顾惜朝是秦飞轻的副手,按规矩应由他率领骑兵,下跪叩恩。
然而他却远远立于城门之下,恍恍出神。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他,完颜宗弼又想去拍他的肩膀,却被他眼中突然闪过的凌厉之色惊得一呆。
门洞深处,一个守门小卒被同伴一推,跌撞出来,躬身跪在他马下。
“请大人下马!”声音嘎哑难听。
顾惜朝刚稳定的身形忽又一晃。
高台上,秦飞轻已回身面向台下众将。穿过半座城,顾惜朝与他的目光遥遥相撞,灼热与威势,机心与诡密,纷纷扬扬,如火如霞。
枉费心机。他唇边散开几分讥诮,踩着那个门卒瘦骨嶙峋的背脊,稳稳下马,三千铁甲,俱跟着他单膝跪地。
再次进爵的三关指挥使双手平举诏书,威严穆静:
——吾皇万岁!
关内关外,数万人拔刀齐吼: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天动地,飞出三关,飞到数百里外京师沉沉王府的花斋里,禇衣人正在提笔疾书:“政和六年五月十五,端阳,落日牧场首批战马入关,共计二千一百四十七匹,其中……”
正写到这里,忽听一声冷哼,坐在窗前看信的郓王已将飞书掷到地上,素来沉静的面上闪过一丝怒气。
禇衣人放下笔,拾起那封短笺,耳听郓王压抑着自己,平淡道,“行之,看来先生心软了。”
“……戚少商为侠有义却不能兼济天下,顾惜朝虽怀雄心但未能与民留情。此二人,虽是一时之俊杰,却未必是殿下所需之人……”
他还未看完,已合上密信一笑,“秦将军一向惜才。”他沉吟着,看了看窗前郓王的神色,才缓缓道,“只是,若任他离去,无异放虎归山。”
“不错。”郓王倨然微笑,“替我手书秦将军,国手孙梦唯,可不是派去给他做军医的。”
口角含笑,语声却肃,褚衣文士打了一个寒颤。突然想起,这还是他入幕以后,第一次听到三皇子对秦飞轻语带斥责。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孙梦唯七天前就已经被秦将军打发回京了,说是忧心殿下身体,不能离京师日久,怕是,现下已经到半路了。”
啪地一声,郓王狠狠将手边的玉琉璃掼在地上。褚衣人吓了一跳,赶紧退了一步,却见郓王缓缓扬起脸,仰在廊前,眯眼去看天上的流云。
其实也看不到多大的天,屋檐上的灿灿琉璃瓦遮去了一半视线,看得久了,眼前一片片的金光,倒像是一篷逢的金粉快要洒下来。
褚衣人垂下眼帘,小心翼翼道:“要不,属下马上快马截住孙梦唯,再把他送过去。”
过了半晌,郓王才重新回转脸来,面上已经重新浮现出惯常的慵意:“算了,折腾太多次,孙梦唯再好性子,也要发脾气了。”
突然想起什么,又失笑道,“飞骑军此时也该入关了吧,真想去看看,顾惜朝看到昔日的妻舅给他搬鞍认镫,是个怎么样的神情。”他清和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得色,像孩子做了一件极得意的胡闹之事,“他可不能怪本王,怎么说,也算给他报了当日折辱之仇。”
禇衣人哭笑不得,过了好一会,才道:“刑部一过案,陈姬重也快要问斩了。殿下恩威并重……”
郓王一摆手,笑啐道:“这种话留到朝堂上去说吧。”禇衣人一笑拱手,却见年青的亲王转回窗外,一只白色悍鹰张开双翅,从鹰奴的臂上飞起,直入云宵。他怔怔地看着它渐成淡影,终于叹了一声,金粉流云在他眼中尚未散去,却展颜笑道:“行之啊,我好像闻到乱世的风声……”
禇衣人退了一步,笑而不答。
什么好像,说得客气。如今人人争做太平犬,他却是头乱世狼。
走过脏乱的长街,眼看就要穿过南城门了,那匹磨磨蹭蹭东方嗅瓜西边蹭草的瘦马突然来了精神,一阵快跑,差点把马背上被夕阳晒得晕晕欲睡的戚少商给颠了下去。
抬眼一望,倒也懒得勒马,任它迈着轻快的步子奔出城门,奔到那小山坡下,对着坡上吃草的另一匹黄马欢嘶了一声。
这么丑的母马,亏它也看得上。
戚少商对自己座骑摇头,索性跳下马,铁游夏正好抬起头。他一双极亮的眼睛深深陷入眼眶,却更显坚毅。
草坡上有几块巨大的残石,被落日的余晖染上一层淡淡的血色。铁游夏就坐在上面,对戚少商作了一个噤声的表情。
一个老者正坐在他身旁,瓮余残酒,膝有横琴。一群贩马汉子也歇在坡下,显是没多少盘缠住店,几个人捕了两只野兔,胡乱架在野地里燃起了火堆。
戚少商放开马缰,两匹马答答跑了一处,完全是他乡遇故知。这还是戚少商和铁手花了很多很多银子,从流民手上买的,他们自己的两匹健马倒留给了缺兵少粮的渤城。
戚少商这匹还好,只是瘦了点懒了点,铁手那匹却连毛皮都是癞的,那些马贩子看了一眼,低声谈笑。
三十里外又三十里,从苍云古道又到了三关门。两人对视一笑,无需多说。戚少商步上缓坡,那老者转过头来听了一会,平静道:“你等的朋友来了吧。”
“来了,多谢老丈相陪。”
“哪里,是我要多谢你这一瓮酒。无以为报,我就为你们凑一曲吧。”
戚少商一震,停下脚步。
琴声铮然,和着歌者苍老沙哑的嗓音,在穿越而过的晚风中回荡。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盲琴者的白发在风中飘荡,火堆中木柴牛粪哔哔剥剥的响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着周围马贩们黝黑的脸。听着,听着,突然有人痛哭失声。
一曲终毕,盲者脸上老泪已是纵横。
铁游夏站起来,夕阳将血一样的悲怆染在他坚毅的脸上,此时一队押着黑溙大车的官兵正从道上路过,一个总兵模样的人骑在马上,扬鞭指着盲者大骂:“太平盛世弹什么黍离,你这是乱世之音,当心我把你们……”
话音未落,他突然觉得眼前多了一个人。
还来不及收鞭,“噌!”一道雪白的光亮直向他心窝刺去,他怪叫一声,身上的甲衣突然四分五裂。魂飞魄散之下,那人只等阎王爷召见了。下一刻身子却平平飞了出去,一头栽在道旁的烂泥堆里。
等官兵赶过来把他扶起,他身上的衣衫突然一片片破絮般落下,连裤子也没幸免。
一时鸡飞狗跳狼狈不堪,连坡上那几个马贩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自己能不能接住那一式?铁手负手微笑,只怕未必。
那一式以鞘作剑,平平实实,全没有他昔日出剑时那不可一世的光华,但看在铁手眼里,却觉得无比赏心悦目。
松高白鹤眠,独自下寒烟。
蜕去风致后的剑势,却穿透了尘世的苍茫,又略略带了一丝清逸,还有几分悲悯。他有预感,总有一天,戚少商的剑术能够到达一个他自己都不曾想过的境界。
残阳下,两匹瘦马的影子被映得斜长。铁游夏拍了拍他的癞马,沉沉道:“戚兄,你听。”
他指着道上乱成一堆的官兵,生辰纲的旗子倒落地上,箱内金玉之声不绝于耳,“这才是乱世之音!”
乱世……
戚少商眯眼,夕阳西下,天边依稀浮着一抹若隐若无的嫣红。
乱世出名将,然而那条充满了光芒和血腥的长路,因为它的灿烂,而掩过了那些人经过的所有恐惧和挣扎。就算战胜一切,也逃不过永恒的命运。当那条路终有一天走到尽头,那时,身前的盛名和骂名,身后的陪葬和碑文,都不再属于他。
“乱世啊……”老者挟着长琴远去,风中送来苍凉的歌声:“於心怀寸阴,羲阳将欲冥。挥袂抚长剑,仰观浮云征。云间有玄鹤,抗志扬哀声。一飞冲青天,旷世不再鸣……”
政和六年五月,渭水决堤,淹没良田千里,数万灾民涌向京师。
而此时,朝廷里又出了一件大事。西北宁远军报边城观化堡时有西夏骑兵滋事挑畔,道君皇帝一排众议,猝然要对西夏用兵。
清歌燕语旋舞繁华掩不住风云变幻刀光剑影,乱世之说,开始沸于京师。
然而,什么是乱世?
是郓王赵皙在描金飞龙銮殿下,信手弹起的一抹残红?还是飞骑将军于雄关风起时的蓦然回首?亦或是铁手的悲怆,飞十三的迷惘……
不管怎样,在顾惜朝眼里,这是一个要靠流血和谋伐才能苟全的乱世。于是他素袍宽袖地成为了谋士,在阴暗的殿堂上巧舌如簧,在如血的残阳下沉舟无后。在他眼里,只能看到北方城池与城池之间招展的旌旗,以及其下的猎猎战火。他的剑锋已被擦亮,漠北的天空虽然辽阔,他的目光却已透过风沙,眺望更远的北方。
而在戚少商眼里,这个乱世却是英雄与情义并存。他看到的是策马奔腾生死相随的过去和义薄云天的交情,看到一地风流的士为知己死和漫山遍野的饥民,看到静静举起的寒凉小刀和刚刚放下的细瓷酒碗。在清箫行云箜篌流水中,他还看到乱世中浮浮沉沉的人和起起落落的心,看到属于自己半生都未曾舒展的情怀……
斩将 end
斩将的回贴回得俺很心惊啊,干笑~~
很多同学纠结于QMHM,很多同学纠结于侠义和战场,可俺为咩觉得,没啥好纠结的~~被踹飞~~真心话嘛,唷,那谁,不许踹总攻》《
什么方式方法阶级论已经被剖析得俺汗如雨下了,所以只能在最后,来说说小戚,算是一个正式回贴咳咳。
怎么说呢,看了很多年新旧武侠,什么是侠义,还在觉得无法言语。与跟人争过,事实证明,谁也说服不了谁~~嗯,以下,一家之言,只是说说断章设定里的小戚。
在心里,一直没有把侠义二字看得太复杂。所谓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为侠;不惧强权,逆游而上,是为侠;倾盖如故,以身相托,是为侠;轻生死,重义气,一诺千金,双肩担义,亦是为侠……这些特点,咱们的TV里小戚都有,虽然有些单薄化,但侠之一字,他当之无愧。
至于放到战场上的侠,有个回贴说得好,战场本就是把人命机械化冰冷化的地方,不是侠客识不识事务的问题,是还需要不需要的问题。
那么,是不是战场上只有成王败寇,没有侠客?
金老说,有的,比如傻郭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听起来确实掷地有声,荡气回肠。但热血激荡后,也限定了这个“侠”字的高标准严要求,特别还要是“大侠”= =’’。
惯常认定的侠客,好像多出身草根,或是四海游侠。一旦入了正统朝廷,难免要被骂成鹰犬。然而世间又有几个郭靖,能以侠之一身,为国为民?那些朝廷权贵士绅大夫里,又能不能出一个侠?他们也轻生死,重信义,一诺千金,那些还算不算是侠行?
于是说远了,扯回来说戚顾。
TV里的小顾,从头到尾,几乎就从来就没有为百姓(或称弱势群体)做过一件无目的有善心的事。他马上马下,草管人命,杀人如麻,但是他到了战场之上,如果真能以杀止杀,以极小的牺牲换得北逐胡虏,边境安宁(干笑,请抛开历史想像~~)那算不算是为国为民了?
不管他的手段怎样,结果如何,都不能改变他不是侠客的本质——他始终不是萧峰,为了天下人拔剑!
而小戚,我倒觉得,他不是固执,不是别扭,不是教条化,他只是执着于自己的信念,为了一个很特别的人,出现在一个铁血的战场上,并且坚持着公道,正义,责任,人命不是蝼蚁等等不合时宜的名词。我不视这种行为为迂腐,而是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就像TV里他逃出毁诺城后,知道后面在屠城,还会跑回去一样。不管合不合适,都是人性的闪光。(如果断章里形象有误差,咳咳,那是俺笔力不够,小戚我对不起你5555~~)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八个字,在我自己的心里,实比为国为民更有任侠之风。而所有人性的闪光,就算是在当时觉得不合适,我坚信日后也一定会得到同等人性的回报。
至于手段嘛,小顾的方法,就算用在战场,也不一定全对。白起虽是赫赫战功身无败绩,后世,也一样有岳武穆戚继光袁崇焕等全名终生的名将(好吧我举的例子不对这几个人后来都被自家皇帝捅了黑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