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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四人齐齐唤道,清秀面容上露出一抹喜悦的笑意,但看上去依旧那么腼腆羞涩,龙葵怀疑他们似乎下一刻就要喜极而泣。
但显然不会,他们四人只是习惯了这般的表情罢了。
王猗一愣,随即露出一抹微笑,淡定如初,只是目光中却透出欣悦之意,“回来了。”
“是!”四人便这般,直直跪了下去,单膝及地,手中长剑“咚”地一声敲在地上,虽是四人,但那声音却整齐划一,似是一个人一般!
满街骤然静寂,因那四个方才还看似腼腆的男子,在这一瞬竟是满身的肃杀凛然,充满铁血战士的坚硬!
即便是龙葵与跋锋寒,都因那四人突然的转变而愣了一瞬。
当真,在这一刻那从容高贵的主人与这四个冷肃锐利的卫士,让人真正看到了属于世家门阀的那种不同于常人的风度气势!
中原
龙葵不曾想过会有这般的事情,她在原地转了一会儿,伸出手指敲了敲那精钢制的铁笼,声音沉闷,显然非是人力可以摧毁的,每一根笼子上的铁栅都足足有两指并宽,既粗又沉,脚下亦是精钢铸成的铁板,当时这笼子落下之时,铁板与铁栅卡和,瞬间上了死扣,精密至极。
笼子只有六尺见方,一人高,既不会太狭窄,又不会太宽敞,大概是为她一人所制,真是荣幸得很。
不过,他毕竟逃出去了。
“猗公主道那乌先生乃是他三弟手下第一谋士,果然,这个笼子我就不曾想到过,真是花了大本钱。”龙葵无谓地微笑着,依旧十分悠闲的模样。
她与跋锋寒去寻王猗,他果然信守承诺,八万张羊皮虽已被马吉销赃给了拜紫亭,但他仍是答应三日之内便将这批货送到寇仲手中,平遥商的货物最易解决,第二天便可物归原主,只有这批弓矢,乃是那乌先生亲自押送,按照王猗的计策,果然寻到了这批东西所在,但不料撤退之时却陷入了那乌先生设下的陷阱!
若说那上品迷烟只能让跋锋寒这样的高手晕眩上一瞬,那对于龙葵便是毫无影响,但从之前那些人的攻击之中,龙葵便看出了这些人想要跋锋寒的性命,对于她,却是想活捉,虽那数百名高手做得不露痕迹,但龙葵依旧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点!
两人受围的地方乃是龙泉唯一的佛寺圣光寺,唯有这开阔的寺院,才让龙葵丝毫没有察觉到吊于顶上的铁笼,事实上乌先生这整条计策都天衣无缝,四周的铁弓强弩让他们只能逃进寺院之中,高手围来,圣光寺成了他们能去的唯一方向,一个惊慌失措的小沙弥藏在袖中淬毒的匕首,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骤起发难,待得逃进寺院正堂之中,层层的黄色布幔遮挡了屋顶,致使他们进门就不曾看到藏吊于顶的铁笼!
厅内的香烛中竟加入不易察觉的上品迷烟,四周屋梁之上暗藏的弓弩手是精于暗杀隐匿的高手,这个来自中原世家之中的谋士密密织就了一张丝毫没有漏洞的大网,而龙葵与跋锋寒并问别古勒台兄弟借来的十名武士便是这落入网中的鱼。
铁笼落下之时,龙葵本有希望逃开,她的速度十分快,但此时她并跋锋寒皆在这笼子的范围之内,因迷烟让他的速度已是下降了一截,她若出了笼子的范围,跋锋寒必然无法逃走,他们要的是他的性命,这个笼子恐怕本就是为自己而设!电光火石之间,她手中长镰划过半空,以镰身猛然敲在跋锋寒的背上,“走!”
他被击出,虽肩膀中了一支暗弩,却并不伤性命,沉重的铁笼轰然一声响,直震人心!
跋锋寒回头,这种时候,甚至容不得他再多看那笼中人一眼。
“我跋锋寒定会回来!此次相待,他日必报!”
她明白他的意思,既是对那设计他们的人说,也是对她说的,那一眼的焦灼即便只是匆匆,她也看得十分明晰。嗯,似乎他欠自己的越来越多,这种感觉并不坏。
龙葵微微笑着,手伸出笼子敲了敲车壁,“水。”
其实,她并不渴,她是千年女鬼修成的人身,五谷对于她而言,可有可无。此时她正在一辆摇晃的车中,这车极大,毕竟要装入一个一人高、六尺见方的笼子。
不多时,一个年轻侍女低眉顺目地递过来一只精致的木刻杯子,这几天,她连一点瓷质的东西都接触不到,挑了挑眉,怎么,害怕自己会寻短见吗,她对做鬼已然早没什么兴趣了。
且知道这个侍女即便是杀了也无甚用处,因她已是杀过一个,最初,有个侍女来给她送褥子,她抓住,然后杀了,但那位乌先生只是远远看着,无动于衷,事后才让人将那侍女抬了下去。
若是普通人,对于这样幽闭在笼中的生活怕是要苦闷难受得要命,但对于龙葵,却不会,因她曾在那柄魔剑中幽闭了更久更久,至少这里没有那些眉目丑恶的厉鬼,没有令人恐惧的嚎叫,没有那样漆黑阴森的寒冷,身下尚有他们送来的褥子,饭食都不曾苛待于她,虽然她知道,那些饭食中,多半是加了料的。
也许是化功散之类的?她暗自猜测着那味道古怪的药粉,但这些于她而言,毫无影响。
慢慢抚平广袖流仙裙上的皱褶,龙葵的眉间闪过一丝厉色,却不知,这个精钢大笼子,与那个笑容温淡的猗公主有没有关系?又或,以他的心机智谋,会不知她与跋锋寒此来会遭遇什么?
那个男人太深太难懂,并不妨碍她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测他,因他虽长着容易让人信任的脸,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难以看到他的心。
跋锋寒那样,锐利、霸道、冷静又不乏机智,爱憎分明、情绪强烈的人,显然更适合为友。
她静静思忖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仅没有半□为阶下之囚的颓然痛苦,反倒安然闲逸,一身红衣热烈如血,容颜如玉眉目冷艳,周身气势依旧盛如女王!
就在马车外,数十骑士静静护卫在旁,显然即便是那精钢所制的笼子,依旧不能让那个以二百高手为代价抓住龙葵的乌先生放心,而那位乌先生此时正在另一马车之上,反倒是一派狼狈的模样!
原本风雅的头发与胡子皆是焦黑,即便是重新修剪过,依旧无法掩盖那难看的痕迹,他本是文士,面白长须,此时长须已毁,面容更是颜色难看得厉害,他虽是智计百出,但此次先是王猗逃出,再是弓矢丢失,唯一的收获便是抓到了那笼中的红衣女子,但若非她要救那个男子离开,甚至连她也抓不住,这一切都已让他暴跳如雷,但偏生还让他失了唯一一个去嘲笑阶下之囚的乐趣,因他只要一出现在那女子的视线之内,她便赏他一个焦雷,却不知这是什么古怪的本事!
第一次天降雷光的时候,他着实被骇了一跳,比起草原上好战凶狠的异族人,中原汉人无疑更信鬼神之说,见这女子竟能招来天雷,怎不让他震惊莫名,只怕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神灵!但幸得接下来的日子她都十分安分,吃得几次焦雷,他虽是丢了半条命但幸得并未真的一命呜呼,只是从此再不敢去招惹那诡异的女子。
“三公子的传讯可到了?”乌先生黑着脸问。
一旁侍卫低头道:“到了。”递上信笺之后,那乌先生急忙展开看了,随即松了口气,幸得三公子并未因他此次失利而有何不满,反倒都是劝慰之词,只是嘱咐他这抓到的女人万不可有失。
一旁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身着男子的素色长袍,但那娇柔表情一看便知是个穿着男装的女子,她不满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何必如此着紧。”
乌先生慈爱地看了她一眼,“子若有所不知,这个女子不但是名动中原的寇少帅与徐公子的生死之交,更是草原上能从毕玄手下生还的跋锋寒着紧的红颜知己,最重要的是,她得了大公子的青眼。”
“大公子的青眼?”那女子愕然道,随即低下头来,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掩饰的嫉妒之意,随即道:“舅舅,那我们为了抓她损失了两百高手,这回去之后三公子恐怕……”
乌先生摇了摇头,“不必担心,这些高手几乎都是三公子招募来的绿林人,真正王家的暗卫不过损失三五人,并不如何严重。子若,你这次私自跟我来草原,若是被你爹知道了便是大大不好,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这叫李子若的女子原是来自太原,本也是世家女子,但只是旁支,且是太原李氏的旁支,与现如今中原大地上声名正盛的李世民出自同源,只是李氏本是大族,她与李渊一族虽有血缘,但已是远了,只是隔房的堂表亲罢了。
只见她笑道:“无事的,现如今爹爹只顾着在建成哥哥面前殷勤,哪里还顾得上我这个女儿!”
乌先生叹气道:“说来你与那太原王氏本有婚约,只是太原王氏毕竟不如琅琊王氏,可惜三公子已订了亲,否则倒是一门好姻缘。”
李子若低头轻轻道:“三公子乃是世家公子,怎看得上我这种家世没落的女子,即便是那太原王氏,如今都已有了退婚的念头。”
那乌先生闻言大怒:“当真如此?”实则心知李子若说的多半乃是实情,随即又想若她有那红衣女子一般出色的容貌,又何惧此时进退不得,连婚事都不得如意?正想劝慰她几句,却听车外叫声起,顿了一顿话便未出口。
“乌先生!乌先生!又出事了!”一个武士匆匆来报。
李子若掀开车帘,“出了何事?”
“又有五人被杀!皆是一剑毙命。”那武士沉郁道。
乌先生面色铁青,自从抓了龙葵之后,他便知那跋锋寒一路缀在他们身后,一旦几人落单,他便一击必杀,如草原上的狼一般隐忍狠辣,竟就这般跟了一路,他们数次想要抓住他,偏生都被他甩掉,自己甚至数次布下陷阱,但那跋锋寒却冷静多智,并不冒进,是以皆告失败。
“走!待得到了中原,看他还如何嚣张!”既抓不住,又甩不掉这跗骨之蛆,只有指望到了自己的地盘能一举除掉这个祸患。
此时龙葵却是从车壁上被风撩起一角的车窗处看到外面渐渐熟悉的风景,滴滴答答的,竟是下雨了。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她知道,这车正向着中原而去。
春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原此时寇仲与徐子陵该去与师妃暄会和,再赴周老叹的约,但此时却只改变了计划,但他们心中丝毫没有歉意,因没有什么比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重要。
两人身着夜行衣,借林木掩护,在荒山飞驰,肯定没有人跟踪,再绕半个大圈来到城南一处山头,位置刚好在龙泉城和镜泊湖中间,既可看到龙泉南门外著名的灯塔,又可看到马吉在镜泊湖畔灯火辉煌的营地。
纵横数十里的镜泊湖像一面无边无际的镜子,身后密林之中终于传来师妃暄的声音,“你们来早啦!”
徐子陵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直视她几不属于人世的仙姿玉容,方才确定的恋爱心情因跋锋寒传来的消息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有一个问题还望妃暄如实回答。”
寇仲亦是沉默不语,他的心中并不比徐子陵好受多少,但他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恐怕更痛苦一些,是以苦笑道:“妃暄同圣光寺的圣光大师乃是熟识的吧?”
师妃暄不知二人何故如此慎重神色,讶然道:“那是自然,否则妃暄亦不会落脚在圣光寺。”
“那今日下午圣光寺中发生何事妃暄可知?”
师妃暄秀美的眉皱了起来,“难道此事同你们有关?”
徐子陵心中猛然一沉,“妃暄知道?”
师妃暄叹了口气道:“圣光大师今日下午被人请去讲佛,而我亦是出门会友,寺中应只剩几个大师的弟子看门护院。”
“不知会的是何方友人?”寇仲问道。
师妃暄因他咄咄逼人的口吻似有不悦,但仍是答道:“曾在长安有一面之缘,琅琊王氏三公子门下的乌先生。”
寇仲与徐子陵脸色剧变,虽明白此事怪不得师妃暄,但仍无法完全释怀,尤其徐子陵心中更是莫名难受,他沉默半晌才道:“你与那三公子,为友?”
“是。”师妃暄安静道,“虽他所助乃是李建成,但我与他确有朋友之谊。”
徐子陵看着她宁和的面容,叹息道:“我明白了,能被妃暄称之为友的,必然不是寻常之人,但不管他是何人,还望妃暄若他日见到他,向他道一声,我与寇仲绝不会放过他!”先时话语尚且温和,越往后却越是冷静凌厉,到最后一句时语气之坚定让师妃暄亦是愣了一愣。
“到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