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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兵士将窦建德抬下去安葬,她远远朝城外看去,心知这一两日寇仲便要面临最艰难的一战,此次若非王猗及时送来消息,他们也不会在李世民归来之前便知窦建德早已大败被俘,王猗自承诺襄助寇仲以来,王氏从未出现在少帅军人前,只是秘密送去数批武器兵甲,又遣了几名精于练兵的将才至梁都,并亲自到梁都坐镇,至今除了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与龙葵,少帅军中尚无人知晓琳琅王氏已站在寇仲这一边。
非是不信任少帅军中诸将,而是王猗曾言,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王氏方能从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比如李世民手下,便有他王氏之人,消息传递之准之快正是寇仲所缺的。
王猗曾戏言若是寇仲失手被擒,他亦可想办法救寇仲一次。
所谓一次,以李世民这等精明厉害之人,救得寇仲一次,恐就要暴露他放在李唐中的多半棋子,非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龙葵跟随那些兵士下了城楼,至于城墙之上王世充打算投降,而寇仲早已有所准备的事她并不曾参与,因她知道此时的寇仲完全可以控制当前的局面。
她悠然自得地在城墙下的台阶上坐下,此时的她对寇仲信心十足,寇少帅此时方才真正领悟了战争的真谛,只要他能刀法入兵,天下又有何人是他的对手?她到这个世界之后的挚友之一,如今已经真正成长为无敌的统帅。
昔日,他们三人即可有勇气抵抗数万塞外突厥狼军,再恶劣的情况又有甚么可怕?
李世民又如何?在战场上,寇仲生平千百战,每趟均是以寡敌众,以弱胜强,凭的是兵法战略,不畏强雄的勇气。从前的事她原先不知,但跋锋寒皆已告知于她,短短的时间内,寇仲与徐子陵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从两个寻常扬州城的小混混成长为天下闻名的高手,凭的不仅是那几分虚无缥缈的运道,更有他们本身的坚韧不拔,对再困难的局面都充满信心,勇敢不惧。
一个寇仲已是足以让李世民头疼的劲敌,更何况还有徐子陵、跋锋寒这等智慧超群,武功不凡的人相助。
“在想甚么?”跋锋寒轻松地在她身旁坐下,侧头问道。
龙葵哑然失笑,似乎跋锋寒最近很喜欢问她这句话,她转过头去看向跋锋寒,此时大军围城,苦战在即,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担忧又或亢奋的情绪。
跋锋寒是个天生的战士,愈恶劣的处境,愈令他表现出超越常人的特质,比平时更加冷静从容。
“在想寇仲与子陵以前过的甚么生活。”
跋锋寒一愣,显然未曾想到龙葵居然如此回答,随即他认真想了想,“作为孤儿在扬州城里长大,只能相依为命,吃不饱穿不暖,怪不得他们能走到今天,原只为一个活下去罢了。”
龙葵微微笑了,“你竟如此清楚。”
跋锋寒洒然一笑,“因他们比我尚且幸福一些,至少有两人相依为命,我却自小孤苦一人,自我懂事起,便得防备别人。我家人在高昌被狼军屠杀,所以我在马贼族群中像个小乞丐,只能偷偷躲起来以木柴当刀来练功夫,很少有吃饱的时候,哈,那时可长得又瘦又小,又无一人能信任。”他缓缓道来,却已听不出多少痛苦,只剩缅怀,事实上那一定是跋锋寒一生中难以忘怀的艰难日子。
不知甚么时候,徐子陵也已经走过来,静悄悄地坐在一旁,听到跋锋寒回忆起往昔,不禁一笑,心中感叹,想起幼时寇仲总是长得比他高大,若是碰上小混混打架,他也总是拦在自己前面,而自己昔日却因寇仲执意争霸天下离他而去,甚至在师妃暄出现之后,更未曾站在寇仲这边,想到此处不禁心中歉疚。并决定自此往后不论何事,他总要站在寇仲身边与他并肩作战才是。一世人两兄弟,他们本就是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曾相依为命,曾将对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
“这么说来,我倒是比你们都幸运一些。”龙葵淡淡笑着,“我曾是一个小国的公主,也曾锦衣玉食,天真不知世事。”
不仅跋锋寒凝神听着,连徐子陵都朝她看来,这尚是首次龙葵讲述她的过往。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注定有太多的过往她不能说给他们听,能说的,只是身为“龙葵”的过往罢了。
“我有一个哥哥,疼我爱我,只将我保护地不知人间险恶,性子全然纯白无暇,只那时已有敌国兵临城下,我才知我所在的国家非是世上桃源,那时我尚且年幼,却已国破人亡,也曾经历焚身之苦,甚至愿替兄长去死,却无法挽回这一切。”
“后堕地狱,如恶鬼一般活了很久很久,再回人间,已恍如隔世。”她轻轻道,却漠然如雪,不见悲伤亦没有怀念。
任一个人过了千年,很多情绪也就渐渐淡去了,更何况,那不过是蓝葵的记忆,她真实感受到的,却是那些恶鬼妖魔,那些丑恶鲜血,并无甚么给她怀念的人与事。
一只大手落在她的头上,温暖而沉重,只见跋锋寒对她笑道:“上天欠我们的太多,总要在往后的日子里偿还才是,所以龙葵,从今往后,我们都要活得比旁人更好!”他揉揉她的发,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抛开了过去,且看以后罢!”
徐子陵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感受吹来的秋风,心中一片宁静。
69、猗心 。。。
“大哥;为甚么到此时又要我与秦王打好关系?”王藉疑惑道;“既家中已决定全力支持寇少帅;又何必再顾忌秦王这边;更何况如今秦王的形势并不好,如今藉才知大哥的决定方是高瞻远瞩之策!”他的脸上是真心的钦佩儒慕。
因王藉作为王氏世家子弟,在长安亦是长袖善舞的人物;相交皆是贵门世家子弟,自然知晓如今李世民的窘迫地位;虽其在长安乃至整个李唐声望都极高;深受百姓敬重,但李渊待他却日益疏远乃至防备,甚至近日已有准备在洛阳之战后将他永远幽禁。
这样的秦王即使再有人格魅力,如何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登上皇位的希望仍旧极其渺茫。因李唐非是他的天下,李唐的百官将领非是他的部下,而是他的父亲李渊的,是以李世民莫说要登上帝位,在天下之争结束之后,能不能活命亦是个问题。
王猗淡淡一笑道:“我昔日便是因对魔门知之甚深,方能猜到李世民此时的局面,魔门对李唐的渗透已深,而唯有李世民乃是李唐的一块净土,魔门的手无法伸到他的身上,不得不说李世民此人实在不凡,若非有这样的门阀背景,他亦能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奈何这门阀造就了他,也限制了他。李渊非是无能之辈,只他身上有世家门阀的旧习,魔门对李唐的渗透不是一日两日,李渊根本无从防备。”
“可李世民如今即便有慈航静斋的支持,怕也很难再成功了罢,除非慈航静斋亲自来守着他,否则终有一日李世民或命丧魔门手中或被李渊赐死,即便李渊顾念父子之情留他一名,他日李建成登位之时,便是他李世民身死之日。”王藉道,尽管他对李世民十分仰慕钦佩,但不得不承认李世民确实不如寇仲。
寇仲的少帅军完全由他一手建起,全军上下只听他一人号令,他既是无敌的统帅又是最高的决策者,因他并非世家门阀出身,又是孤儿,无身家拖累,本身就是天下闻名的高手,又兼与魔门结下深仇大恨,反倒成了魔门深深忌惮的人物。
“洛阳此战恐怕乃是李世民心中最为矛盾的一战,因他知道若是此战他成功杀死寇仲,也将敲响他自己的丧钟,因寇仲一死,他的用处便大大减弱,李渊很有可能将他作为弃子,因他名望太高,已到了李渊不能容忍的地步。”王猗递过一张最新送来的情报,自从接手少帅军的情报工作,王氏近百年来埋下的线都全面被利用起来,莫说是李唐的情报,就是整个天下,王猗都了如指掌,“看看这个。”
王藉接过,只粗粗扫了几眼便惊道:“宋缺竟是如此之快,我原以为他要待得春暖花开之时才会北上!”
王猗看着窗外天色,“至今少帅仍不知道此情报。”
“为何不告知于他,须知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必多几分对付李世民的信心,洛阳之战恐是艰难惨烈的一战。”王藉大惑不解。
王猗面色沉凝,“因宋缺不愿让寇仲知道!在此情报送来的同时,有一封警告书送到了我手中,这乃是宋缺对寇仲的最后考验,只需他通过此试,宋缺将全力支持他夺取天下,助他登上皇位,唯一的条件便是立宋缺之女宋玉致为皇后。”
王藉叹息道:“幸得大哥阻下了叔公的建议,十九堂妹虽是容貌出众,但若是此时送来,无疑是得罪宋缺之举,殊为不智。”
“不仅如此。”王猗口吻有些冷,“寇仲与宋玉致本就两情相悦,只是宋玉致并不喜寇仲卷入天下之争,并将她变成寇仲与宋缺联盟的筹码。宋缺此时已带人北上,以我对寇仲的了解,此仗虽然艰难,但于寇少帅而言,定可支撑到宋缺援军到达之时,到时宋缺与少帅军的联盟就变得极为牢固。”
“而我王氏倒是弱上一些。”王藉苦笑道,“我王氏有的只是积年的财富与人脉,并不能与宋氏门阀兵强马壮相比。”可寇仲自得了杨公宝库,对于财富便无甚太大的要求,他本身又非是贪图享受之人。
“宋缺早年便心怀天下,作为宋阀的继承人,他所想的并非争霸天下,而是想要保持中原的正统,经五胡乱华,中原血脉已是不正,例如李世民便有胡人血统,但宋阀乃是南方门阀,宋缺所坚持的便是中原大地汉族文化的正统地位。”王猗面前的茶已经凉透,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精致的雨过天青茶杯,“这乃是我今日分析宋缺此人得出的结论,是以他扶持寇仲,尽管寇仲身世不明,出身贫壤,但他本身是纯正汉人,又本性良善,才能不凡,最重要的是,与其他势力毫无瓜葛,对宋缺而言便是完美的扶持对象。”
王藉皱着眉道:“这是何意?”他显然未曾明白王猗说这些的意义何在。
王猗淡淡笑道:“只是这些让我得出一个结论,宋缺对皇位毫无兴趣,一旦他带着宋氏兵马与少帅会和,少帅将变成唯一的统帅,少帅军将迅速壮大,并只有少帅这一位最高决策人。”
“这不好吗?”王藉看向他,“这应是对我们有利的事,他日少帅登上皇位总比宋缺要有利一些罢。”
王猗摇头道:“你不懂,这原是最好的事,几乎解决了我们所有为难之事,王氏又能因勤王之功而兴盛百年。但奈何我又发现一个最大的问题。”
“还能有甚么问题?”王藉不解,“洛阳之战一旦结束,宋缺率人北上,到时便是南北对峙之势,但李唐内忧外患,少帅军却士气高昂,此消彼长之下,寇少帅夺取天下只是时间问题。即便慈航静斋请出宁道奇出山,甚至四大圣僧亲自出手,亦是很难扭转局面了罢!毕竟秦王非是李唐皇帝,而少帅却是少帅军说一不二的绝对统帅。”
王猗抚触冰凉的茶杯壁,叹了口气道:“如今有两个最大的问题。”他伸出白皙的手指,“一为塞外之患。近日收到塞外的信息全然不容乐观,塞外数支力量已结成了联军,以颉利的野心,早就对中原心存觊觎,昔日香氏作为突厥的爪牙,庞大的情报网让颉利对中原了如指掌,虽如今香氏势力为我们连根拔起,但香玉山仍在塞外,且颉利并未将之遗弃,很有可能此子手上还有甚么筹码。到时中原一分为二南北对峙,少帅要拿下天下非一时之功,反倒成了塞外联军进军中原的好时机,若真如此难免生灵涂炭,百姓遭难。”
王藉却冷静道:“但站在少帅的角度,若塞外联军进军中原,首当其冲的便是李唐,少帅军可一步步蚕食李唐势力,虽可让塞外联军逞一时之勇,尝到一点甜头,但塞外未教化之民根本不懂治理中原之道,且到时少帅可打着恢复河山的旗号,将这些塞外异族赶回老家去,甚至将他们打得此生不再敢进犯也非是难事。”
“战争非是这么简单的事。”王猗俊美优雅的面容上尚是首次出现忧色,“不说战争的残酷,即便如此,到时留给少帅的便是一个残破的山河,需要数十年的大治方可恢复生息,塞外铁蹄之下,天下将倾,焉有完卵。更何况,李唐若是邀少帅和谈同抗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