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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焉有完卵。更何况,李唐若是邀少帅和谈同抗塞外联军,少帅为天下民心所向必不能拒绝,且他生性良善,非是心狠之人,定会放下仇恨与李唐共拒异族,但到那时,因与李唐不能相互信任,倒很有可能为塞外联军钻了空子,有一招叫做反间计,原本短时便可结束的战争,可能反倒会持续许多年。”
王藉愕然看向王猗,却不得不承认他比自己要看得更为深远透彻。
“第二,少帅军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王猗脸上露出深深的无奈之色,“你知我擅观人之术。”
王藉心悦诚服道:“大哥的观人猜心之术便是宁道奇亦是深赞的,天下少有人及。”
王猗站起身来,走到廊前,脚下木屐发出悦耳的轻响,“我观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与龙葵四人已多时,跋锋寒此人乃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他对任何权势地位、金钱美人都不会有多大兴趣,追求的只是武道的巅峰,看似心狠手辣,实则极重情义,只须与他性命相交,他必愿以命相报;徐子陵比之寇仲,要更善良更仁慈,所以也更优柔寡断一些,但他却是个真君子,一个真正坦荡仁善,其心如兰的真君子;至于龙葵,这个女子经历太多,其心难测,只看来难以亲近……”
王藉笑道:“让你去猜那女子的心想必太难,我知有一词叫‘当局者迷’!如今大哥你被她迷了去,自是其心难测了。”
王猗并不着恼,淡淡笑道:“最重要的乃是寇仲此人,他有争霸天下的雄心,亦有争霸天下的决心与能力,他能从一个市井之人走到如今的位置,本身就极具才能,这是战争策略的天赋,此等人生于盛世或埋没市井,或可为良将,生于乱世,却是可为一世之英雄。”
“如今却可能是开国之君主了。”王藉接过话头道。
王猗却叹了口气,颇为幽怨地吐出一句,“问题便在此处,此人,偏生并无帝王之心!”
王藉目瞪口呆,不禁失声道:“甚么!”
王猗看向他,一扫平时的从容优雅,带着几分恼怒道:“说白了,便是此人根本不想做皇帝!”
“这怎可能!”王藉根本难以置信。
王猗冷哼一声道:“此时他尚且不觉,等洛阳之战结束,必然将此事列为第一头疼之事,且等着罢!”
王藉彻底变成一只呆头鹅,木然问道:“等甚么?”
王猗恼怒道:“等那个只想征战天下却不想坐那个位置的英雄人物寇少帅将这个问题丢到我的头上请我解决!”
王藉发现他的心脏还不够强大,他看着他的大哥,声音微弱到几乎自己也挺不清晰,“……会否是你看错……”
王猗瞪了他一眼,“我亦是希望如此!”
“所以,让我继续交好秦王是为了……”王藉总算想起兄长找自己来所为何事。
王猗眯着眼看向夜空,淡淡道:“只是为了留一条后路罢了,藉,你去罢!”
明月当空,正是好月色,只是夜风寒凉,王猗身上的广袖长衣翩然飘起,他依旧冷静雍容,许久才轻轻地咳嗽两声。
他的身后绿衣与红锦对看一眼,眼中忧色渐浓,却不敢劝,因大公子本就是说一不二之人,又岂是她们这种奴婢劝得了的?这些日子大公子为少帅之事殚精竭虑,虽从未有一日陪他上过战场,却非是悠闲度日,反倒比他们更加耗费心神,镇日这些战讯都由他亲自经手,未曾漏过哪怕一条无关紧要的讯息,然后一旦分析出甚么,便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前方少帅手上。
且那几人尚且可以并肩作战,公子却只能孤独地镇日处在这后方,一日一日地疲惫下去,虽表面看来依旧雍容优雅,实则亦是劳累不堪,偏他甚么都不说,那时感染风寒躺在病床上仍在处理前方战讯,是以这病拖拖拉拉的,竟是一直不曾好,今日又站在园子里吹风……
“公子。”绿衣终是忍不住,“披件衣罢!”
王猗却不动,淡淡道:“不必。”
绿衣眸中亮起晶莹之色,几乎要落下泪来。
王猗看着天上星,“此时她在做甚么呢!恐怕正在战场上浴血而战罢!不知衣裙上尚要沾染多少鲜血……”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只是对自己说,飯飯*煙。。默染 整=理眉眼带着些微的忧,些微的愁,些微的难过。
半晌才一甩袖子,漠然道:“回罢!”
绿衣与红锦这才如释重负,只是看着王猗又低下头咳嗽,那副隐忍的模样只让她们心头更酸。
但她们皆明白,心系洛阳的公子,今夜恐怕又是难以入眠。
只这寒风秋霜,伴他一夜独坐。
70、雷光 。。。
跋锋寒、徐子陵和龙葵已到了生死一线的危险境地。他们深进敌阵;来回冲杀;务要把兵力在他们四倍以上的敌骑尽力牵制;双方均伤亡惨重;他们的手下减至七百多人,且被敌人成功切断,只能各自为战。
龙葵本不惧群战;她的武器比之旁人要锋利不知多少倍,手段亦必对手狠辣精准;身穿防御能力对手根本不能想象的广袖流仙裙;即便千军万马之中,也能来去,但如今她非是要来去自如,而是加入了这场战争。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无论是多厉害的高手,蚂蚁尚能咬死大象,更何况是她这个失了仙力鬼术,只能以微薄灵力施展一些小把戏的“人”?
鲜血浸透她的衣裙时,她才恍然发觉,如今她亦是个人了,会受伤流血,会痛会累,虽不是第一次受伤,却尚是第一次有如此鲜明的自觉。
掉在草原上的火把在杂树间燃起大小数百处火头,熊熊光绒下战场血红一片,烽烟四起,目所能及的战场均是追逐厮杀的敌我骑兵,马躯人体,伏尸处处,情况惨烈!
她的目光都有些模糊,杀的人早已堆成了尸海,但敌人仍如蝗虫一般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不远处,徐子陵与跋锋寒的状况如她一般,只身上的伤口比她更多!
“当!”
跋锋寒一剑挑开庞玉从侧面攻来的长剑,反手疾刺庞玉胸口,偷天剑的剑锋锐利无匹,尽管此时跋锋寒已受伤疲乏,但庞玉此等一般境界的高手对他而言仍不够看!庞玉被他的偷天剑震得手臂酸麻痛楚,无力回剑挡格,只好往马侧倾斜躲避。跋锋寒招式突变,顿时刺进庞玉左肩,带起一蓬鲜血,正要运劲伤他筋骨,一个黑点照面拂来,原来尉迟敬德的归藏鞭悄然点至,取的是他胸前要害,无奈下只得收剑挑挡,一旁长孙无忌趁机护着受伤的庞玉退开。
归藏鞭尚要进攻,突见跋锋寒身旁唐军纷纷坠马,赫然是龙葵杀至,连挑十多人后一镰横扫尉迟敬德,任尉迟如何自负,也不敢力抗两人联攻,忙随长孙无忌等后撤。
龙葵喝道:“我们走!”
跋锋寒环目一扫,身边追随者仅余百多人,不远处徐子陵仍在苦战,当机立断道:“先救子陵!”说罢与龙葵并骑冲前,朝西杀去。
徐子陵身具长生真气,气脉悠长,虽身上多处负伤,仍夷然不惧,视敌方千军万马如无物,趁敌方三大主将围攻跋锋寒龙葵的空隙破绽,数息间冲出重围,可是身旁仅余二十多名手下,差点全军覆没。
跋锋寒与龙葵援到之时,正是他体内真气山穷水尽之时,见跋锋寒长剑扫来,不禁精神一振道:“来得正好!”
三人齐齐突围之时,即便以尉迟敬德、长孙无忌之能,亦是不敢与其交锋,因龙葵、跋锋寒、徐子陵此等水平的高手,稍有不慎就是命丧当场,如今即便是三大宗师被这三人困住都不能全身而退,他们是身经百战的将领,武功却比之三人那个层级差得太远。
一时被三人突破一个口子,后方敌人重新分出一军,在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率领下继续追至。
跋锋寒指着西面密林,大喝道:“那边走!”
徐子陵抛开要与寇仲会合的念头,与手下追在跋锋寒、龙葵身后,往西面远处密林逃去。
大地草原在马蹄下向后飞泻,忽然前方火把光起,一队人马从密林冲出,人数达二千之众,领头者竟然是本该守在山区北端出口的李神通,在薛万彻、秦武通、李南天、冯立本等一众原本李元吉麾下诸将簇拥下,迎头杀至,截断前方去路。这些将领随李元吉出征,谁知同僚卢君谔身死,李元吉亦被两箭射中,虽一条性命捡了回来,但却因那下腹一箭损了元气,太医隐晦道,恐日后不能人道。
怎能让这些李元吉的心腹将领不怒!须知李元吉虽为李渊三子,上有太子建成,更有声望最高、战功赫赫的李世民,但非是没有争夺皇位之心的,如今这伤若是不好,恐怕是彻底绝了他夺取皇位的可能。
且元吉此人自命风流,若得知此消息怕是宁愿死去。
李神通沉声道:“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三人交换个眼色,均知别无选择,晓得唯一生路,就是破围入林,否则必难生离此地。
徐子陵不忍手下陪他们送死,回头喝道:“你们往南撤走去找少帅,他们由我三人应付,这是命令!”
众手下策马向南,横逃开去。
跋锋寒、徐子陵与龙葵则策马反朝北奔,避开李元吉的主力,迎向敌骑侧翼。
战争终到达决定性的关键时刻。在突围之前,他们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一战会是如此艰苦,李世民在城外布下天罗地网,任你翅膀再硬,也难逃困局。
在战场上,任你武功盖世,也绝不可给敌人缠着,否则敌兵会如蚁如蝗般愈聚愈多,缠得你顾此失彼,无从展开手脚,到那时必被拆骨分尸,无有侥幸。
跋锋寒和徐子陵对以寡敌众经验丰富,一瞧李神通方面军容形势,晓得难以力敌,最糟是不知对方林内是否尚有伏兵。
他们展开人马如一之术,组成三角阵势,以跋锋寒为尖峰,龙葵与徐子陵相护左右,堪堪避过以李神通为首的一众敌方硬手,朝敌阵较薄弱的翼军冲杀,正是要借敌人兵马把李神通等阻隔在较远方处只要他们行动够迅快,可在敌军形成包围网前,突围入林。
鲜血不断沾上龙葵的衣裙,她尚是首次因血腥味太过浓郁而有作呕的感觉,她虽曾在魔剑鬼界之中生杀折磨过不少人,但他们都并非如眼前士兵一般活生生的,血肉鲜明。
但此时容不得她多想,龙葵本身亦不是优柔寡断悲秋伤春之人,更无心慈手软的可能,一出手必血溅三尺。
徐子陵和跋锋寒一矛一剑,全力展开,马到之处只要有人进入三人兵器的势力范围,必溅血坠马。
可是敌人并没因此胆怯散逃,且人人前仆后继的杀来,重重叠叠,奋不顾身的务要包围困死三人。
三人所到处尸骸狼藉,血流成川,战况激烈至极点。
龙葵只觉周身似被这血海淹没,那种挥之不去的粘稠感十分不舒服,她反倒开始怀念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她尚是并无实体的女鬼,反倒没有这些感官上的难受。
第一次,她开始厌倦战争。
蓦地前方剑气剧盛,剑芒耀目,领头的跋锋寒在刹那间作出判断,晓得遇上敌方高手,再不能像对付一般战士般随手打发。如给对方硬阻于此,不片刻待李神通等人赶至,极大可能三人就要命丧于此。他立即收摄心神,定神朝前望去,骤眼见到的竟是点点剑芒,既瞧不到剑从何方击至,更看不到敌人。
正是不久前为救李元吉应是受伤未愈的杨虚彦,以细碎剑气影响对手视力乃杨虚彦的拿手本领,影子刺客之名正是由此而来。但其不知用了魔门何等手段,竟在短短时间内看似伤势痊愈,且尚有精进。
跋锋寒怡然不惧,哈哈笑道:“就先宰掉你杨虚彦吧!”在马背上左右晃动,避过两支刺来的长矛,又以脚踢飞另一名从地上爬起来欲偷袭他坐骑的敌兵,偷天剑化作一道变幻莫测的光束,破空而去,直取杨虚彦。
杨虚彦手中剑光又是一阵闪烁,乱如迷花。
可跋锋寒何等人也,他甚至无需看清,连剑出击,剑破虚空,准之又准地朝杨虚彦刺去!这一剑乃是拚着受伤,亦要借机重创至乎杀死杨虚彦,故此一剑乃跋锋寒全力所聚。跋锋寒已非是昔日之跋锋寒,他这一剑实是有破日惊天之威势,以杨虚彦之能都不能硬接其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