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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质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
“没错,按照三个多月后的那场考试模式来。”
陆质有些担忧道:“考试这样密集,压力这样大,这些孩子承受得住吗?”
宁博容轻轻道:“你要相信他们。”
现代她曾经经历过最黑暗的高考季,不要说五天一考了,基本上天天都在考试都有的,而且,这些贫家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现代那些衣食无忧的孩子可比的,与其让他们自己没有方向地努力刻苦,不如指引着他们往前。
他们给自己压了很重的担子,这是宁博容观察过得出的结论,现在她只是想将这担子接过来,让陆质他们给他们更多的课业更大的压力,这样,或许对这些孩子更好,不到达一个心理的承受值,他们会不安会愧疚,怎么也要多念一会儿书,倒不如直接让陆质他们加重砝码。
“不过,放松也是需要的,劳动课、体能课不能废,射箭、练武依然要练,每月一次的蹴鞠比赛也照常进行。”宁博容笑道,“来吧,让我们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尤其当他们卯足了劲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会爆发出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能量。
这二十三位贫寒子们现在就是如此。
刘湛回到万里书院,仍旧与这些学子们一块儿上课,然后渐渐的,连他都感觉到压力了,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以他上辈子早就熟稔的课业程度,都觉得好似胸中一根弦都绷紧了。
用完哺食,同其他学子一块儿上完武课,刘湛惊讶地感觉到胸腹之间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暖流,让他周身的疲惫都消除了不少。
他缺了一段时间的课,但以往是同其他学子一块儿上课的,显然在练武方面,他的天赋并不如何,等他毫不犹豫地叫住了刚要回住处的胡中和,问道:“胡兄,不知你可知道那种……练完武之后胸腹间暖洋洋的那种感觉……”
胡中和笑道:“啊,这个啊!我早问过阿黔师傅哩,听说这叫内劲,有助于我们强身健体,练久了身体不感觉累,也好多念一个时辰的书。”
刘湛愕然道:“大家都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吗?”
“差不多都有。”胡中和认真道:“楚兄你缺了些课,上几节课师傅仔细讲过内劲之事呢。”
事实上冬去春来之后,这些贫寒学子大多已经有了内劲之感。
……所以说,刘湛哪怕重生,却也没强到任何天赋都出众的地步,他的头脑或许是这些学子们拍马都及不上的,更别说刘湛还多了一辈子的阅历,但练武的筋骨资质这种事,却是天生的,他重生多少次都没什么用处。
刘湛蹙着眉往回走,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却并未回住处去,而是去找了左重。
“内劲?”左重愕然道,然后摇摇头,“从未听过,可要叫阿立他们来问问。”
刘湛叹了口气,“罢了吧,或许只能强身健体而已。”
说是这般说,实则他已经隐约有了猜测,在那个雪夜,他是见过宁博容出手的,那样的本事……便是他现在的这些个班底,跟着左师来到云州的阿立他们几个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刘湛总觉得,这种本事,与他体内这股似有如无的暖流有关系。
因为他知道,阿黔他们几个武技师父的某些功法,本就来自宁博容从那些古籍中找到的法门。
“古有五禽戏,习之能有百岁之龄,”左重忽然道,“今有此等内劲法门,却也算不得多奇怪。”
刘湛点头道:“说的是,能强身健体总是好事。”
左重笑道:“是呢,也盼着四郎的身体能更好一些,不过也是奇事,到这云州万里书院之后,四郎还未生过病。”
除了去年冬夜那次受伤,他连个头疼发热也不曾有过。
“不仅仅是我,”他轻轻道,“这些个贫寒子人人如此。”
每日读书、习字、练武、劳动,明明比娇养着要疲惫许多,但他确实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刘湛站起身来,“我也要回去早些休息了,若是再不花些心思,怕是要被这些孩子们比下去呢。”
左重失笑,只当他在开玩笑,因为左重很清楚刘湛于读书上是个怎样的奇才。
但是左重不知道,刘湛并非开玩笑。
那些孩子们或许不是个个都聪明,但是他们任何一个都是拼了命在读书。
在陆质他们那等教学方式之下,进步之快简直可用奇迹来形容。
恐怕没有人会比天天同他们一块儿学习的刘湛更加清楚,这种教育之下会得出怎样恐怖的结果。
是以,这世上要说对这些贫寒子最有信心的,恐怕还不是宁博容,而是天天与他们一道吃一道住一道学习的刘湛。
眨眼暖春渐渐离开,花红柳绿的初夏将整个翠华山妆点得犹如世外桃源,绿树茵茵,芳草菲菲,溪流潺潺,山上的果儿也开始慢慢成熟。
宁博容脱下略厚的春装,换上了薄薄的杏黄色齐胸襦裙,外套一件短短的束腰半臂,襦裙别无花俏,只材质特殊,极轻极软,走动起来轻盈若飞,翩然灵巧,半臂乃是白底绣花,纹绣一枝鲜艳的海棠花,花色极鲜艳,裹边却用的素淡的浅黄,前胸系带也是一色的淡淡的黄,仍是阿青巧手编的如意结,下坠一枚小指甲大小的月牙坠儿,添了一两分可爱。
因不出门,她只在发上插了两支玉雕花钗,瞧着清爽宜人。
随着考试日期的渐渐临近,连陆质都是憋足了劲,宁博容却仍然悠闲自得。
“都摘了来?”
“是,可是小娘子,这些果子尚酸着呢,现在只刚入夏,恐怕要过了七月才好。”阿青疑惑道。
“没关系,这酸酸的气味,拿来做酱或者做酿酒却是刚好呢。”宁博容微微笑道。
青杏单单远远闻着,都有一股让人口水分泌的酸味,宁博容决定先拿一些做杏酱,再酿一坛子青杏酒,回头给宁盛和左重喝。
又要到一年夏,她正盘算着要做多少水果罐头之类,还要榨汁,到了天气热可以做沙冰吃……唔,虽然现在还有点早。
初夏的天气在山里事实上还是十分舒服的,宁博容看着剩下的一小碟青杏,一拍手道:“算啦,马上要上琴课了,做一碟子蜜炼杏肉给左师送去。”
吴厨娘经过锤炼,连熬糖的技术都进步太多,甚至做出了最基础的冰糖,原只为了让糖葫芦更好吃一些,但是真正的冰糖出现,对于宁博容来说,只意味着更多好吃的东西,比如这蜜炼杏肉,便要用到冰糖,新鲜的青杏酸得掉牙,与冰糖结合,再放在窖中冰上一冰,那就是一道爽口的美味。
“那蒸锅可曾做出来?”宁博容到厨房就问吴厨娘道。
吴厨娘赶紧答:“做好哩。”
宁博容看向她吩咐做的双层蒸锅,这种密封蒸锅的样子在这个年代看来还是有些奇特的,与蒸馒头包子的那种自然有极大差别,上方盖子的凹槽口设计,使得盖子盖上之后,密封度良好,只留一个小小的出气孔,完全与她吩咐的模样没差别,这年代工匠的手艺还是相当值得信赖的。
“太好了。”宁博容十分高兴,有了这种东西,她就可以做甜食必杀神器蛋糕了,烤箱什么的她是不指望,但是有蒸锅也是可以的嘛。
再加上靠着宁博闻的关系弄来的一点儿酸奶,她才知道京城因为兴盛胡食的关系,在唐时就有酸奶和冰淇淋这等奶制品了,只是云州这种南方极其少见,宁博闻那里却弄得到。
只需要一点点酸奶做引子,宁博容就会自己用牛奶发酵酸奶,于是,翠华山上也能喝得到新鲜的酸奶了,这东西连崔氏都相当喜欢。
上辈子……酸奶蛋糕就是宁博容的最爱,她曾经在没有烤箱的状况下就靠着家中的老式蒸锅做过好多次酸奶蛋糕,默默想着,她有些感慨,既然想到,说做就做,鸡蛋、淀粉、面粉、酸奶都是现成的,刚好加上一点点酸杏汁,想想都要流口水!
结果——第一次做,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第二次做,仍然小失败,但吴厨娘尝了两口却表示很好吃。
宁博容摇摇头,将陶瓷小碗的密封油纸又检查了一下,在很久前她是用保鲜膜来密封碗口,不让水汽跑进去影响质量,但这个年代保鲜膜这等玩意儿自然是没有的,但是也不是找不到替代品,比如这种质量相当好的密封油纸,可用来封酒坛之类。
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陶瓷碗放进去,再蒸一次。
因为之前搅拌打蛋的过程,吴厨娘和阿青、阿郑都累得很了,若是这一次还不成功,怕是今天都做不成了。
“啊,好了!”宁博容欣喜道。
就是这个滋味!她赶紧让阿青她们也尝一尝。
“小娘子,这个真好吃!”
宁博容立刻觉得极有成就感,放了四个小碗在食盒中,再加上那一碟子蜜炼杏肉,左重那里必有好茶备着,真是一顿相当诱人的下午茶!
这般想着,她脚步轻盈地往左重那里去了。
琴课的时间快到,左重上课的时间地点又很计较,宁博容带着阿青走到的时候,却发现有两个不速之客。
要说刘湛在这里也便罢了,那个沈七怎也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第42章春风化雨
宁博容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全便宜了别人,特别是刘湛,居然吃了两个,他本就偏爱甜食,在场的人又属他地位最高,没人和他抢,他竟是就这般心安理得地吃了……
“七郎怎会在此?”出于礼貌,沈七郎又叫她一声表妹,宁博容问一声也是应该的。
沈七黯然道:“我祖父病重,怕是要不行了,却有一些东西原是叔公之物,祖父命我送来给宁山长。”
“叔公?”
刘湛轻轻道:“大儒柳平,乃是宁山长之师,他虽是柳家人,却早早离了本家,住在这翠华山下。”
“不错,叔公原与本家人并不往来,但我祖父与叔公幼时就认识,在他离开本家之前,有些东西便寄放在我祖父处,只是后来他去世,我祖父借着这些东西睹物思人,又留了这么些年,”沈七平静道,“既他的东西后都给了宁山长,我祖父认为,这些东西也当给宁山长才是。”
宁博容心中一动,“是那时送到我阿兄府上的那些——”
“是,皆是叔公留下的,我祖父原想着那时便给你宁家,可是宁表兄怎么都不肯收。”
宁博容蹙起了眉,让她她也不敢收,那些古籍字帖都是万金之物,哪里是随随便便可以收下的,即便沈七说是柳平的东西,却谁也不知道真假啊。
这时刘湛忽然笑道,“阿洵你既与我说到话了,不是要去找宁山长吗?现在就去吧。”
沈七有礼告退,最后看宁博容的那一眼却让宁博容心里有点发毛。
“……他这是,纯粹送东西来吗?”宁博容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刘湛笑得意味深长,“显然不是。”
宁博容:“……”
她真心不想问现在一脸“来问我啊快问我啊”这种脸的刘湛。
左重却看了看她,忽然问:“刚刚那个点心还有吗?”
宁博容:“……”
刘湛失笑,“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那沈七,想聘你为妻。”
“什么?!”惊讶的不仅仅是宁博容,左重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宁博容惊讶道:“我才八岁,他……”搞什么啊!
“定亲而已,确实不用着急,而且沈七大抵是想考取进士科之后,再成亲的。”刘湛淡淡道,“云州与潞洲的世家结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其中藏污纳垢,想必你也听说了,罗家已然倒了,那堤坝之事平平淡淡就过去了,不仅仅是理化县,这南方如此长的一条堤坝,都是十数年未修,理化县地势平缓还好,若是在湍急处决了堤,将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而他们抛出一个罗家,就洗得干干净净。”
宁博容默然,想起上一次在刺史府的春日宴上,那个身姿窈窕的罗家少女,她或许有些心机,会在那时因同样爱慕沈七而刺秦笙一下,却到底只是个少女罢了。
而罗家一倒,堤坝之事直接牵涉到她的祖父,她作为长子之女,怕是已经被充入教坊,想想她就有点儿心闷。
“沈家早就不想与这些腐朽的世家们一道了,不得不说,沈颐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刘湛笑了起来,“秦家与沈家上两代都有联姻,秦家大娘与沈七一般年纪,也是郎才女貌,虽年纪还小,沈家蒸蒸日上,秦家却日渐没落,是以秦家已经透出了要结亲的意向,且十分着急。毕竟沈七乃是这一代中最优秀的孩子,他虽有六个堂兄,但他的父亲是长子,他便是长子嫡孙,将来要继承家业的,沈颐可不想再与秦家搅到一起去。”
宁博容摇摇头,“即便如此,京城里也多得是人选吧,沈家不是好几个人都在京城做官。”
“话是这般说没错,”刘湛看向她,“你知道我为何要远避云州?”
宁博容放在琴上的手一顿。
刘湛轻轻一笑,知道她已经想到了,“因为这几年,京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