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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满园春-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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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真要说,又说不出来。

时间已经容不得她犹豫了——

“将那个帷帽给我吧。”宁博容道。

阿青到底不敢劝她,“……小娘子,不若戴幕篱吧。”

幕篱与帷帽,都是女子出行需要用到的东西,大梁民风开放,实际上就这样上街也不算是惊世骇俗,可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到底还是不怎么抛头露面的,再怎么说,此时不是武后当政时期了,大梁上头坐的皇帝毕竟还是男性。

是以,便有帽檐垂下轻纱能遮挡全身的幕篱和只遮住头脸的帷帽。

“罢了,还是帷帽吧。”那幕篱……伸展不开啊!

宁博容打开马车门,轻轻一跃便站在了前方一架马车顶上,简直不要太显眼。

……她其实并不想将事情搞大的好么!但是看着人在她面前流血牺牲,她似乎又做不到,尤其是这些全然没必要的牺牲。

不远处,宁博闻就这样骑在马上,冷冷看着这些明显被煽动过的流寇。

宁博容叹了口气,忽然出声:“你们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可知这马车中坐着何人?不管你们原是哪里的灾民,若是寻常被剿,却是只死你一人,若是动了这皇亲国戚,不仅仅你们自己要赔命,你们的父母亲人、妻儿友朋,通通都要受到株连!”

她的声音明明听着不算很响,却不知为何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可知何为株连九族?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不要当你自己没有家人亲朋便毫无顾忌,若你一人犯了此等逆反之罪,便是家乡都要血流成河!就是此时杀了一人两人,到时可挡得住朝廷十万大军?”

这些流寇中开始有了骚动,或许是因为这清脆的女声虽然不算太尖厉,却实在太尖锐,这些人大多原本是农民,不要说律法了,连字也是不识得的,要和他们讲大义,那是对牛弹琴,但要和他们说杀人,那还真是谁都听得懂。

更别说这十万大军……纯属宁博容胡诌的,不仅仅是这十万大军是胡诌,株连九族也是胡诌,这大梁律法沿袭唐律,莫说是九族,就是三族都不株连,死罪只及本人,顶多连带儿子倒霉,这种诛九族的事儿,也就明清有。

可是这些流寇并不懂。

“不要听这小丫头片子胡说——”那为首的彪形汉子厉声道,却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一条漆黑的鞭子如蛇一般卷住了他的脖子。

这人一身横肉,却是长得极高大,又有一脸凌乱的胡子,颇有几分悍匪样儿,宁博容小小的一个人,身姿又纤瘦,竟是还没他的一半大,但是这鞭子一出手,他立刻就哑声了,不是他想——而是太恐惧。

没有人比他更能感受到那种莫名的压迫感,仿佛面前这个少女强大到不可战胜。

宁博容只是一鞭子抽过去,这个看似强大的亡命之徒立刻“嗷”地一声,惨叫划破了此时的静寂。

……

……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而这也成了压垮那些流寇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立刻有人扔下手中的刀棍锄头就这样转身逃了。

宁博容松了口气,这样的事情她当然可以不出来,任由这些年轻的士兵去抵挡,而这场面太大,这年代又没有扩音喇叭,即便是宁博闻的口才再好,这样的混乱之中,恐怕也派不上多少用场。

擒贼先擒王,事实上对于流寇来说作用也有限,因为……他们原本就对这老大没有多少归属心,这年头的流寇事实上思想还是很单纯的,他们纯粹就是为了抢钱、抢吃的,或者就是杀人、发泄。

农民原质朴,胆子也有限,看,这不是作用很明显嘛!

见宁博闻在她的身旁站定,宁博容略有些心虚,讪讪道:“……我只是抽了他一鞭子而已,哪知道他这么不经打……”

痛到现在还在地上打滚?

事实上连伤痕都只是一道红印子,瞧着并不太严重来着。

但是众人包括一众士兵和跟着宁博闻一块儿上京的几位门客,都以一种异常匪夷所思的目光朝着帷帽戴得好好的宁博容看来。

宁博容自己都觉得现在任何解释都十分苍白无力。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这回嫁不出去了……

在现代女汉子就女汉子吧,以她这样高质量的长相,要嫁出去那是全没有问题的,但古代是个什么地方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什么,名声压倒一切,在没见面之前,男女的评价全靠名声,又不是可以自由恋爱的年代。

于是,她这彪悍的一鞭子若是传出去,这……

不过,宁博容之前就考虑过要不要用其他方法,以她的本事便是这雨水弹出都足以伤到那个还在地上滚的流寇头子,但是,这才是真惊世骇俗,还不如老老实实抽一鞭子,众人见她这鞭子甩得漂亮,反倒不大超乎常理。

“什么时候学的鞭子?”

宁博容清了清喉咙,“那个,能不能不要告诉阿父阿母?我自己偷偷学的,其实之前阿黔练的那个本事,也是我找来给他的呢,是在阿父的藏书阁中有一本古籍里有。”

“以后可别随意甩着鞭子了。”宁博闻颇有一种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的无奈。

宁博容赶紧点头,“那是自然。”

她也有点委屈,谁愿意没事儿顶个悍女的头衔啊!

这种情况下,你要让她怎么办嘛!装柔弱装大家闺秀眼睁睁看着这些士兵被砍死还是说等等等等到发现其实没有其他好办法,只能靠着牺牲来换取什么结果吗?

宁博容自问不是圣母,但是她也做不到这般冷血,她的车上还坐着两个真正弱小的孩子,她喜欢宁舜英也喜欢宁舜华,若是她们受到一丁半点儿的伤害惊吓,于她而言都会不好受,若是最后仍是要出手,还不如一开始就这样干脆,若是这些流寇见了血,怕就反而不是那么好吓走的了。

亡命之徒的亡命之心一旦激起,就会变得无法控制而且十分可怕。

宁博闻叹了口气,将宁博容的帷帽扶正,“好了,去吧。”

宁博容乖乖上了马车,这纤丽娇柔的姿态,仿佛刚刚那凶悍的一鞭子与她毫无关系。

马车上宁氏姐妹两双亮晶晶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让宁博容吓了一跳,“干什么?”

“姑姑,好厉害!”

“那一鞭子实在是太、太——”仿佛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宁舜英一下子卡了壳。

这回可是热闹,两人拉着宁博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马车已经又开始动了,那些流寇不曾走远,自是不能在此地久留,而那流寇头子已经被抓了起来,宁博闻在亲自问话。

这里头没有猫腻,别说宁博闻不信了,连宁博容也不信呀!

待得马车渐渐往前,不远处的山林里有三人三马,却是停了片刻。

“……这,可要如实汇报给范相?”

“自是要如实汇报的。”

“可是这——说出去谁信啊?”

他们是被范吹海派到云州调查宁博容的人,宁博容随着宁博闻上京,他们自然也就跟着了,方才看到那样的景象,他们在此地干着急,却是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出事,他们拼着性命,也得先将那个叫宁博容的小姑娘救下来,旁人不知,他们却清楚这小姑娘已经入了帝王的眼,至于公主和两位县主,定然是士兵的重点保护目标,怕是轮不到他们去。

哪里知道……

“不愧是皇上看中的人呐。”为首的那位门客感叹道。

他身旁两人都是点头,“果然不凡。”

“单凭那两段唬住流寇的话,就足见不简单。”

事实如此,只是要嫁给楚王的话,鞭子耍得这样漂亮……

若是日后成了皇后母仪天下,这——

会不会太凶悍了点?

第55章京城一日

宁博容也不曾发现他们这列车队后面还有几个人跟着,若是她也骑马,或许会发现,但她是坐马车的,武功实在没神到能发现百米外的跟踪者的地步。

但她一直在注意宁博闻。

宁博闻骑马,这并不算大的雨恐怕早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但他却并未回到马车中去,而是和两个门客就这样骑着马缓缓前行。

有些话,就这样飘散在雨幕中,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可这却是帮了宁博容大忙,若是宁博闻同刘婉贞好好呆在马车中,她却还真不一定能听见那前方马车里的声音,但宁博闻骑马走,只在她们坐的马车不远处,宁博容却几乎能将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宁博闻的声音实则很低,他又将那些士兵都遣得远了些,原不怕任何人听见,却谁知还有宁博容这样一个妖孽。

宁博容便在马车里一边应付宁氏姐妹,一边竖起耳朵听着。

好几个名字……从宁博闻口中吐出,她却是从未听过。

“此处匪患本不该到如此规模。”宁博闻的声音淡淡的。

“……不错,若无人蓄意放纵,是绝无可能的。”

“目的呢?”

“楚王的形势越来越好,若是大胜而归,谁该着急?”

“任何一个,但可能性最大的还是颖王和赵王。”

“别忘了,皇上已经下旨让黎王娶汉承侯之女了,谁知道那汉承侯——”

宁博闻的声音似乎很是不悦,“他不可能。”

虽他十二分地不喜欢那姓李的一家,但是,李珂绝不会对他动手的,于情于理都不合,宁博闻大抵知道李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他才会离那李家远远的,绝不要牵扯到其中去。

而李家既然有那种目的,就愈加不会对他动手。

“其实昭王和禹王也未必没有可能。”

“此地刺史姓方名誉,乃是昔日杨相——哦不,杨侍郎的同窗。”

杨昭仪的堂兄遭贬,如今只是一黄门侍郎,不比当年乃是权倾天下的右相了。

“所以,表面上似乎旁人都想让我和公主认为是杨侍郎动的手脚。”宁博闻缓缓道,“四郎在云州呆了那么些年,公主确实对他多有怜惜,这京中人将公主视作四郎一路,本也可以理解,但要说狠心到想要我与公主的性命,这范围就极小了,尤其排除那心狠手辣的杨昭仪杨侍郎一党后。”

这样称不上高明的手段,压根儿不可能是心思缜密的杨氏兄妹的手笔,只得说他们失势,才会这样被栽赃嫁祸。

“这样狠辣的手段,怕是只有……赵王了。”天家二郎,比起颖王的骄横跋扈,这位赵王才是真正的辣手无情,手段最是暴戾。

宁博闻却轻轻道:“也不一定就是他,这嫁祸的手段不高明,若是深入想一想,怕就是要想到这赵王身上,谁知道是不是会有人想要渔翁得利?”

京中如今看似平静,实则是一潭浑水,若是让宁博闻自己选择,他是宁愿在云州舒舒服服地过日子,至少再等两年,现在局面太乱,回京做官实在是件劳心劳力的活儿。

马车缓缓往前,没多久出了山林,进了庸州城。

宁博容坐在马车中,托着腮陪着宁舜华下五子棋,却是瞥见这车帘外算得上繁华的城市。

庸州乃是中原上州之一,虽比不上云州,却也相差无几。

而就在这城外不到二十里地的地方,居然有那么一大股流寇,这让宁博容觉得……若看不出那些个流寇就是给他们准备的那才叫匪夷所思。

就在他们的马车平安进入庸州城,连一百兵士都没少上一个的场景进入某些人的视线,庸州刺史府一场大火,庸州刺史方誉独自烧死在书房内,旁人只有两个轻伤。

宁博闻微微眯起眼睛,“死得这样蹊跷,就怕我不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吗?”

这也太看轻他了。

但自庸州事后,一路太平,直到七日后,马车行到京城郊外。

“啊,姑姑,就快到京城了呢!”宁舜英笑道。

宁博容透过马车的车窗的缝隙往外看去,巍峨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

她在现代的时候见过几个古都的旧城墙,不过是些古代留下来的缩影罢了,便是云州,也是有城墙的,但与这京城的城墙,却是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城墙,让宁博容想起了长城,并非用砖土砌成,而是用大块大块的石头结结实实地垒起来的,又在外涂了一曾漆,瞧着就格外有威慑力,且一看就知不好攻破。

马车到了城墙下,以宁博闻和刘婉贞的身份,自然是不用查什么的,一列马车就这样慢慢进了京城。

“真热闹啊。”宁博容惊叹。

宁舜华骄傲道:“那是自然,这是我大梁的京城啊!”

同唐朝差不多,这大梁的都城,同样是由三十八条街道整整齐齐被分割为一百多个坊市,而他们首先路过的,恰是京城的西市,沿街的店铺熙熙攘攘,不论是骡马行、刀枪库、书肆,还是挑着担卖的新鲜果蔬,手艺人摊子上的铁锄陶碗,还有女子喜欢的绸缎衣帽肆、珠宝首饰行、胭脂花粉铺,杂耍百戏卖唱算命卜卦的,都不算什么稀奇事,有两个挽着篮子卖花儿的小姑娘甚至走到了她们的马车窗边,脆生生地问她们可要买几朵簪发的鲜花儿。

莫说是这些了,那酒楼食店到处都是,卖果脯的,卖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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