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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军与民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当士兵与敌人对抗时,民众应尽各种可能的力量帮助士兵,以民心鼓励兵心,士兵才会真正做到保国安民,如果士兵在前线与敌人拼命,而民众却一味远遁,士兵觉得自己连一个可以叫做后方的地方都没有,有的只是自己战线上的一座座空城,仿佛注定是要失败似的,信心定会受挫。更何况战局本身并非于我军不利,不必张皇地提前作不必要的准备。
相反,应该继续执行丞相的屯兵与屯田并进的方略,在战区的前线后广开耕地。敌人见此,必定知道我军胸有成竹,因此而产生畏惧心理。属下这些话,请丞相三思。”
曹操听得相当仔细,及至蒋济说完,先是面红过耳,继而脸露笑容,喜形于色地说:“唉,真是让人羞愧难当啊!程昱教育了我的儿子,我本来想让自己也给儿子做一个表率,却不料又成了蒋济教育的对象———这种活跃和自由的气氛,真是令我高兴,它应当成为讲武城的精神。为此,我得感谢上天给我赐来了像程昱、蒋济这样刚正的智慧之士!”说罢,起身向程昱与蒋济坐着的方向拱了拱手。
二人连忙重新站起,口称“不敢”。
随即,众将官再一次将南征方略作了详细的审评,直到认为该计划无懈可击,方才散去。
一八三眼看即日便要南征了,这一天,他率百官前往许都,向献帝报告南征计划。
却有以长史董昭为首的众官员于当天向献帝呈书,请求献帝把曹操从丞相之位擢升为魏国公,并赐公爵名号,加九锡。董昭在上书中写道:
自古以来,人臣未有如丞相之功者,虽周公、吕望莫可及也。栉风沐雨,三十余年,扫荡群凶,与百姓除害,使汉室复存。岂可与诸臣宰相同列乎?应受魏公之位,加九锡以彰功德。
又私下与曹操说:如果你长期居于丞相之位,自己乐于保全名节,却反而使人以大事怀疑于你;这样一来,你有了正式的爵位,就不只是政府官员,在宫中也有了公开的位置,还会有谁来怀疑你对国家的真心呢?
总之,董昭认为,这是解决外人疑心曹操终要篡汉的一个彻底的办法。
曹操心中立刻同意了这个方案。但他表面上却暂时不表现出来。他知道,肯定会有许多人出来反对,尤其是他的最高级谋士,尚书令荀彧。因为丞相地位再高,仍是皇帝的属僚,而魏国公却有在理论上都说得通的独立政治权力,在名义上也脱离了皇帝的直接管辖,无异于是与皇帝分国而治了。
曹操被这个“喜讯”弄得一时头昏眼花,以至于终于铸成了大错。
果然,荀彧第一个出来反对。他以从来没有过的严厉对曹操劝道:“曹公你原本怀着理想,举义兵奉戴天子,为的是匡正朝廷,安宁国家,如今北方平定,天下尚待统一,更应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西征归来,皇帝赐丞相,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已足以表彰丞相的伟业,比萧何也多出了一个‘赞拜不名’,当此之际,更应谦逊。君子爱人,应砥砺他的德行,是万万不能采取这种行动的。”
曹操闻言,十分不快,一时无话。稍后,才狡辩说:“这也并不是我的本意啊,你也知道,是董昭上书给献帝的。”
荀彧正色道:“君子当远小人,这个道理丞相岂有不知?丞相又怎么会忘记,西征归来时与我许诺的那些‘收敛节制’、‘宫府相睦’之言?又怎能忘记你念念不忘,常在耳畔的赵俨之言?”
曹操见荀彧语气咄咄逼人,怫然不悦,说道:“我早已在铜雀台建成之时便自明心志,决不篡汉。况且,你也知道我素以周公为榜样,要学他功成身退的至德。董昭上书,我也未曾答允!”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7)
荀彧听了,沉默了许久,才叹息道:“我跟随丞相多年,从来直言相进,丞相之所以对我垂青加宠,不就是为了我不敢在你面前虚伪作势,而丞相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什么虚伪的谎言。然而,今天丞相之言,我怎么看都感觉绝非由衷而发。”
“就以周公而论,他称王或不称王,都是在真正功成之后。今天下三分,刘备、孙权乃一时之雄,自然会迟早称帝,但以丞相一世之雄,又何必视区区一魏国公若至宝?丞相称帝或不称帝,只能在一统天下之后才是一个问题,现在就在这种问题上急功好利,弃多年来的理想而不顾,莫不是雄心渐失私心渐起了?万望丞相三思:以一统江山、匡扶汉室为背景,想一想现在就急于并且安于做个魏国之尊,视皇帝为虚设,却甘心与刘备、孙权之辈平起平坐,得到的结果是否会被商曜不幸而言中。”
这一席话听得曹操一身冷汗,浃背而下。
他深知荀彧代表了大多数士大夫的观点。而在许多士大夫中,却只有荀彧对他知之甚深。他对荀彧以商曜“笑曹操”之言作为对他的劝谏感到无法承受。因为,这一举动触及了灵魂深处埋藏的东西,那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愿,也不敢正视。他不想承认那个东西的存在。正因为此,他在表面上对商曜表示过敬重,实则恨之弥深,他后来也深为后悔,在铜雀台当众痛哭天下三分局面的形成。时势造英雄,但他却不愿意再被新的时势改造为伪英雄。他要尽力掩饰心中的这种恐惧,而荀彧却毫不留情地把它给挑了出来,还指着它说:“看吧,这就是你一心要藏起来的东西!”
曹操闷闷不乐,脸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双手也有些发抖。荀彧见状,心头涌起一股悲怆之情,与曹操告了别,回府中去了。
一八四由于荀彧的反对,曹操不敢勉强执行加公之议。但由于这一惊,连日纳闷,心慌肉颤,不觉又引发了偏头痛。前些日子回邺城,就因西征劳顿而旧疾复发,养了半个多月才见好转。刚好没几天,又被引发,就来得十分猛烈,只病得他有一点神志不清了。
而只要一见到荀彧,他就觉得心虚神散,脸上不自禁地要涌上一阵潮红,甚至在后来出征之后,一想起荀彧,也觉芒刺在背。加上偏头痛的折磨,左右都发现,曹操在这些日子里简直变了一个人。将领们不禁感到忧虑:曹操以这种面貌率军南征,难道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曹操开始做噩梦,在梦中,荀彧当着包括刘备、孙权、诸葛亮、鲁肃,以及死去了的周瑜、袁绍、董卓等天下豪杰的面,如数家珍似地指出他的所有过错,大抽底火,须臾,商曜又跳进了场中,指着突然变黑了的天,说那就是曹操的星座,它已经晦暗了,气数将尽了。于是,孙权带头,群雄一拥而上……
曹操大叫一声醒来,用双手抱住痛如针刺的脑袋,喃喃自语:“不除荀彧,我如何能活!”
第二天,曹操上书献帝刘协,要求放任荀彧赴谯县劳军。荀彧见曹操以正式行文请他去,便知曹操已有相害之意,不觉流涕长叹。但仍然带了儿子荀恽前往。
曹操待荀彧劳军事毕后,找了一些借口将荀彧留住,不令其再回许昌,并免除了他原有的尚书令之职,而以荀攸代之。荀彧则改任侍中、光禄大夫,并参丞相军事。荀彧见曹操如此,知其决心已定。因此,当曹操从谯县结束休整,前往濡须口后,在中途之上,行于寿春时,便托病不再前行。
曹操此时已丧心病狂,他一到了濡须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特使专程到寿春,赠食品给荀彧,以为看慰。荀彧打开后,发现是只空盒子,并无一物。荀彧至此,证明了曹操的相害之意,乃服毒自尽。
第二天,荀彧之子荀恽发现父亲竟已自尽,放声大哭,随即发出哀书,派人急报曹操,曹操见了哀书,突然泪如雨下,不能禁止。此时他深为懊悔,却为时已晚。只得下令厚葬荀彧,谥号为“敬侯”。
荀彧的一生坚持大义,行为端正,而又极有智谋,且喜爱推荐贤能,训练武装部队,掌握机会,制定谋略,征战四方,连获胜利,辅佐曹操复兴汉室,转弱为强,化乱为治,十分天下,占有八分,作为曹操最有力的臂膀,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而又能为汉王朝尽节。他的死讯传出,时人———甚至包括他的敌人,无不惋惜,皆以为他的仁德,尚在管仲之上。
荀彧的继任荀攸也是一个为曹操建立了大功的高风亮节、聪慧过人之士。只是他的为人比起荀彧来,态度较为缓和,因此“深密有智防”,较善于保护自己。曹操曾公开对二荀进行评价:“荀彧之进善,不进不止,荀攸之止恶,不止不休。”可见荀彧做事较积极,而荀攸做事则倾向于保守。
荀彧死后,邺城与许都的关系就由荀攸负责沟通。但由于荀彧之死,朝廷重又对曹操深怀惧心。荀攸的任务,无疑是十分艰难的。
一八五十二月,孙权见曹操大军压境,立刻派人向刘备求援。但刘备大军此时正与刘璋争夺益州,一时无力东顾,同时,在江陵及公安镇守荆州的诸葛亮和关羽所部,则守有余而攻不足。因此,刘备只好修书一封,派人送交孙权,具言处境,并同时下令诸葛亮和关羽全力在西战线上作战,以减轻东战线的压力。
第二十七章 魏武如骑庸(8)
虽说刘备未立即率大军来援孙权,却被刘备的军师庞统借用这事的名目,来收取西川。
一年以前,庞统就投靠了刘备。他是襄阳人,字士元,道号凤雏先生,与“卧龙”诸葛亮齐名。当周瑜病逝,鲁肃继任时,便由鲁肃推荐给孙权。但孙权见庞统生得浓眉掀鼻、黑面短髯,形容古怪,一经对谈又觉话不投机,因而不用。后鲁肃占孔明又推荐给刘备,刘备也以貌取人,让他做了个从事,兼耒阳县令。庞统到职后,每日里只是饮酒,不理政事,民有怨声,闻于刘备。刘备怒而免其职。庞统于是又有去意。这时,鲁肃闻讯,立即给刘备写了一封信,说:“管辖一个面积不过方圆百里的郡县,怎敢劳动庞统?至少都要让他当治中或别驾,方可显出他的才华。”诸葛亮也再次力举。刘备这才醒悟,大惊愧,立即正式召见庞统,相谈之下,顿时有相见恨晚之叹,立即委以治中的重任。待遇仅次于诸葛亮,并且与诸葛亮同时担任军师中郎将。
庞统一上任,便建议刘备收取西川。刘备却一直因自己和刘璋同室同宗,而不愿前往。恰好刘璋手下的别驾张松,与军议校尉法正有意来降,愿做内应献出益州,庞统更是从旁附和。
张松为人短小精干,行为放荡,可是,他辩才无碍,常常有真知灼见,超过常人。张松自负才干超过当世,而刘璋庸庸碌碌,毫无作为,使自己的才华无处施展,因而常常暗自叹气,同时,也暗中留心。
当前年刘璋听说曹操取得荆州之时,十分震动,派张松前往晋见曹操,以示敬祝。曹操当时轻易地取胜,刘备也狼狈逃走,对其貌不扬的张松,认为并不是重要角色,从而不像平常那样,对其亲切接纳。然而主簿杨修知道张松的能力,便敦请曹操延聘张松在朝廷当官,张松本来也有意投降曹操。谁知以最爱招纳贤士而闻名的曹操一口拒绝了,张松引以为奇耻大辱,心怀怨恨,立即返回了益州,建议刘璋跟曹操断绝关系,转跟刘备交好,刘璋立即同意了。
曹操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他这一次倨傲,便葬送了他一统天下的美梦,使天下分裂为三。在赤壁之战前,他尚有广阔的胸襟,能以张绣之仇而一听来降,握手言欢,加官晋爵,能以许攸、邴厚之狂而一听来投,跣足倒履,急切相迎,却不能容下张松的容貌!而假如能以从前的胸襟对张松,以张松之能,焉不能献出益州,令刘备无立锥之地,天下又如何能三分?
张松自此以后,便全心注意刘备的动向。正好有一个也注意上了刘备的人,籍贯陇西扶风,姓法名正,任军议校尉。此人也有高才,但未得重用。只有张松十分看重他,因此二人交好。
一日,张松再次建议刘璋,应立即与刘备联系,以对抗曹操,刘璋问:“应派谁去?”张松就保荐法正。法正从公安晋见了刘备回来,悄悄向张松汇报,说刘备确有雄才大略,二人遂密谋迎奉刘备为益州之主。
不久,曹操令司隶校尉钟繇讨伐张鲁,进攻与益州相毗邻的汉中。刘璋得到消息,内心深感恐惧。张松就向刘璋建议道:
“曹操大军天下无故,如果他又得到了汉中张鲁的支持,攻击我们,谁能抵抗得住?然而,刘备是你的同宗,更是曹操的仇敌,他精通军事,手下有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猛将,又有诸葛亮、庞士元这样名闻天下的‘卧龙’、‘凤雏’为谋士,如果能请他与我们联军,赶在曹操之前讨伐张鲁,张鲁一定要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