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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预计,是否会有多个国家,拿出自动化编组车站的技术来参展?”殷平的语速不慢,声音有穿透力。
铁道部的司长连忙道:“不会有这么多企业用自动化编组车站参展的……”
“因为他们有更好的技术?”殷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铁道部的司长目瞪口呆:这算什么?问话还有挖陷阱的?
始终低头看文件的殷平仰了一下脖子,问:“不是这样的情况吗?”
这刻薄的问题,让对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委婉道:“自动化编组车站的确不是最新的技术,不过,还是有机会获得订单的。”
殷平”哦”的一声,再次低下头看文件,道:“这么说,你们预计自动化编组车站通过参战法国的装备展会,能赚钱?”
“能。”
“能赚多少?”
“这个……要看订单的价格和数量……”
“说利润比例吧。”
想了想,铁道部的司长说了个虚数:“利润在10%左右吧。”
“有计算人力支出吗?”殷平熟知国企弊病,在显示盈利能力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忽略人工等支出,另一方面,在哀号成本的时候,他们往往又将人工加成的极高。
铁道部自不能免俗,那司长尴尬万分的说:“人力支出没有涵盖在内。”
就连机械工业部的许部长,都不禁有掩面的念头。
这样的逼问,当着这么多的国企人的面,实在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然而,殷平却没有让对方轻松点的意思,又问:“东西坏了,售后维护呢?人家出钱,还是咱们出钱?”
中国购买外国设备,经常要准备三分之一的钱来换零件,或请对方派人来保修,到了90年代中期,这种成本都已经被各级机关考虑了进来。
不过,中国人经常被外国企业坑,不代表中国企业就能用相同的办法坑外国人。这不仅是工业技术的水平差距,还有司法程序和经济环境的不同。
为了和外国企业竞争以获得订单,铁道部向来是将售后服务当作优势项目来经营的,也就是成本价的零件费用,以及近乎免费的维护费用。
而在现在的语境里,实话实说将会更尴尬。
司长求救的看了许部长一眼,心想:不是你说的简短清晰吗?不是你说的言简意赅吗?你哪只耳朵听到简短了?
许部长皮厚肉糙,只装作没看见,他和铁道部互不统属,既不愿意得罪对方,可也不愿意为了对方令费老不高兴,再怎么说,都是后者比较重要。
没人帮忙说话,费老的眼神又如此的锐利。
铁道部的司长还得照直回答,低低头说:“成本是没有计算售后和维护费用的。”
“就是说,赚的其实比10%还要少?”
“是。”直到高铁时代,铁道部都没有在国外建设铁路继而直接盈利的本事。他们给沙特阿拉伯造的高铁就是一项著名的巨亏项目,援建非洲诸国的工程更是纯粹为政治而服务,在经济和市场方面,无论是铁道部还是中石油,都是一般无二的坑爹。
国际大市场,不管哪个国家的国家企业,向来都是小丑的形象。它们和正常的企业不同,盈利不是依靠成本与售价间的利润,而是依靠卖萌得到的补贴和政治资源。
铁道部对底价赚吆喝,甚至于赔本赚吆喝的行为早就熟练了。在领导心里,只要订单够多,利润有没有根本是不重要的。相比年末报告里所谓的上缴利润云云,出口创汇的数字明显更有价值。
可惜被说破了。
或者说,是费老他们以前不关心此事,现在却认真了。
但在场的国企干部们,却不能和费老或者他的幕僚谈认真不认真的问题,费老认真了,他们也就得认真起来,再委屈都没用。
一分钟的沉默,显的如此漫长。
铁道部都挨了一记重锤,其他企业的负责人又哪里愿意露头,堂屋内霎时间落针可闻。
费老并不说话,就用眼睛打量着众人,已经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许部长不得不站出来点名道:“方总,你说说武重参展的项目。”
方总本来坐在靠门的后面,事不关己的搓着脸,看铁道部的笑话,乍被叫到名字,脸苦的仿佛要滴出水来,不由暗骂:这后娘养的还真是不一样。
斜瞅了眼殷平的大脑勺,方总欠身起立,尽量简短的道:“我们准备的是数控16米单柱移动式台式车床,国内领先的技术,预计利润在50%以上。”
“国内领先的技术,国际呢?”殷平的问题还是一般的锐利,似乎用刀子去皮剔骨似的。
“国际上,大概是主流水平吧。”
“有吗?”殷平从武重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放在了桌面上,食指落于其上,漫不经心的打转。
“主体部分,是有国际主流水平的。”
“仅主体部分达到国际主流水平,你们有信心参与国际展会吗?”
“信心……还是有的。”方总望着费老,回答着殷平的问题,说的极勉强,他们的数控机床只能说是解决了有没有的问题,充其量是把八十年代初的技术给改了改,又融合了一些其他渠道获得的技术。其实,自改革开放以来,能安心做技术的国企少的可怜,能安心做技术的装备企业更是少之又少。
国企在90年代中期是全面下降的趋势,这是一个全民浮躁的年代……10%以上的银行存款利息,15%以上的银行贷款利率,24%的通货膨胀,全部是后世人们所谓的大通胀年代的数倍以上,这样的环境,少有几家公司能安静的积累技术。
如果不是知道后世石油行业的高价值,如果不是知道后世石油行业的高门槛,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获取的油田的高利润,苏城也很难在这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里,不去做捡起玉米丢芝麻,捡起西瓜丢玉米的事。
苏城冷眼旁观,他能理解国企的迷茫和混乱,但他并不同情这些企业的负责人。拥有全中国最好的政策,拥有全中国最熟练的工人,拥有全中国最垄断的市场,同时还有比私企低几倍的融资成本,竟然还不能做到盈利,这绝对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这些国企的负责人,心里想的永远是个人得失,而非企业得失。
在建设祖国,为社会主义而奋斗的激情过去了,中年危机不仅体现在这些中老年的国企人身上,也体现在了这些中老年的国企身上。
方总颓然坐下以后,许部长又点了几个名,却都未能得到认可,第四航空公司的负责人更是被驳的站不稳。
气氛愈发紧张,大家都担心被叫起来,可又知道避不开,一个个在伸头死还是缩头死中纠结,倒是苏城轻松的紧,他看的出来,这位许部长绝对不想自己出彩…
然而,死掉的道友每多一分,费老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许部长也就心凉一分。
后娘的孩子死完了,炮灰却不能少,许部长心一横,点了自家的孩子,道:“高总,你介绍一下首钢的项目。”
高岗也料到这一遭了,不安的起身道:“我们首钢这次拿出来的是高强度的镀锌冷轧钢板,屈服强度280,可以用于汽车生产,能够显著的提高汽车寿命。目前,我们的镀锌冷轧钢板已经销售给了一汽、上汽等企业,希望参加展会以后,能够扩大钢板的销量……”
“280兆帕的屈服强度,这样的镀锌冷轧钢板只能算是低强度的镀锌钢板吧。”殷平这次连资料都没看,手按在首钢的文件夹上,说道:“生产镀锌冷轧钢板,现在来说应当是有利润的。不过,要在国际展会上得到认可或者订单,那到岸价一定要低于日本、韩国、巴西等国的价格……就首钢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太可能。而且,参加国际展会,还是应当以高技术产品为主……”
这是现实的阻碍,高岗干脆不解释了。
殷平没去追问,拿起钢笔,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写了两句话,就将目光投向许部长。
许部长在人群中巡视许久,才又点出了一个名字,结果却是一般无二。语言尖锐如刀的殷平像是屠夫似的,将对方的技术剖成了数段,令专业术语的神秘姓丧失殆尽,只留下一堆二流三流的影子在飘荡。
装备制造本身就是一个需要积累和投入的行业,奈何现在的中国,最缺乏的恰恰是耐心和资金。要从一堆腐朽的老牌大型国企身上寻找创新和技术进步的因子,无异于缘木求鱼。
最早要到10年以后,中国的机械工业才会重新启动,用更多的成本获取市场的一席之地。
那时候,他们追逐的也不是世界市场,而仅仅是期望着能收复国内市场的失地罢了。
许部长再点名。
殷平再解剖。
许部长继续点名。
殷平继续解剖。
到了剩下不多几家企业的时候,许部长已经点不下去了。这些都是归口机械工业部管辖的大型国企。作为刚刚分拆出来的部委的负责人,许部长不能在明知山有虎的情况下,还把他们往虎山上送。
这真要是被吃人不吐骨头的殷平给咬碎了,那些不屈的灵魂,不知要给新部委闹出什么乱子来。
“许部长?”殷平等不住了,抬头催问。
许部长心一横,道:“苏城,你代表大华实业来说吧。”
公有制还是非公有制不重要,重要的是归口机械工业部的企业不能全军覆没,它们也是许部长安身立命的本钱。
剩下的近十家企业负责人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费老似乎来了精神,一改适才只听不说的模版,指头虚点道:“大华实业前面不是说,有开发一个船用钢板吗?这个是不是比首钢的更好?”
这一句话,铁道部的司长和首钢的高岗就热泪盈眶了:怪不得殷平是费老的幕僚,两个人根本就是一类人,都不是给人留面子的主。
许部长不想首钢受二次打击,忙道:“费老,大华实业是做石油的企业,并不生产钢板。”
“技术是技术,生产是生产。大华实业有大华船业这个产业,又有大华实验室这个研发机构,只做技术不生产是可行的。”殷平帮着解释了一句,他实际上也有些好奇,刚刚得到阿塞拜疆油田的大华实业在民间的名气不显,在上层却是震耳欲聋。
许部长聚起眼中神光,看向苏城,希望他“知进退”。
可惜,苏城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今天杀出一条血路,又哪会谦让,无视许部长和高岗恶狠狠的目光,起身即道:“说到高强度的钢板,我们在开发船用钢板期间,的确是有一些副产品……”
第五百八十六章副产品
“副产品”这个词,灼烧着高岗等钢铁企业负责人的脸面。
但是,前有590兆帕的船用钢板,大华船业或中船重工再掌握高于280兆帕的钢板技术几乎是肯定的。
作为必然的对比的对象,高岗唯有寄希望于钢板的厚度等外型参数能有极大的不同,毕竟,用于汽车工业的冷轧钢板和船业工业用的钢板还是有细致的不同。
可惜,苏城并未给他留下希望的空间,而是直接道:“能够用于汽车工业的高强度钢板技术,我们目前掌握的有热镀锌高强度钢板,340Mpa的屈服强度,可以用做越野车的横梁和纵梁,也是良好的船用钢板。至于生产,我们目前是委托给其他几家钢铁厂来做的。总体来说,热镀锌高强度钢板的强度更好,技术水平更高,当然,没有590的船用钢板的技术难度大,但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还是比280的冷轧板明显有优势。”
中国的钢铁厂多如牛毛,90年代是又多又小,到21世纪,则是又多又大,总体结构并无真正的改变。因此,在大华船业的技术开发过程中,大华实验室遵循的就是纯粹的技术导向,以生产全外包,技术换低价的方式来做。
这一方面是因为实验室的固定成本很高,要充分利用大华实验室的资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华实业找不到能委托开发技术的钢铁公司。航空科技集团都要派恳切团找蓝星公司,还很难委托他们去做自己所需的化学品,大华实业即使更主动,花费成本更高,也很难说服那些自傲的钢铁集团。所以,早在大华船业开始阶段,大华实验室就有考虑相关的技术储备了。
如今,有了这些技术和生产外包,大华实业才好游刃有余的寻找合作公司和关联公司,大华船业的高利润,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他们能够低成本获取原料,而低成本的原料,又来自于相对高效的研究投入,如何选择一个适当的比例以得到回报,同样属于并行工程的范畴,是钟志根领先于国际水平的研究成果。
殷平只比苏城的年纪大一点,天生就对投资技术懂经济的公司有好感,紧接着问道:“大华实业的参展产品,是否包括这项高强度钢板?”
“我原本没有准备拿340的镀锌高强度钢板参与国际展,不过,如果高总拿出来的就是280冷轧板的话,那不如用大华的板子参加,多少能拿些订单。”苏城早就不准备给对方留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