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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并不多,但却是非常实惠。想来,那些工人每天提着香喷喷的馒头回家给妻儿做早餐,会让左邻右舍羡慕不已吧。
作为管理者,陈祖年不禁又想,大华实业给夜班的加班薪水原本就高,再加上这样的实惠,工人一定更乐意上晚班。车间里最困难的排班工作,肯定轻松不少。简化了管理,车间主任和组长们就可以将精力用在生产流程的监督上,生产效率也会提高。
这大华实业的各种政策,似乎都是为了提高生产效率而设的。
陈祖年轻轻摇头,心想:政策虽好,却是别的工厂学也学不来的。如今的国企,有几家能拿到满负荷运转的订单呢?乡镇企业听说不错,但以他们的管理能力,要追上国企,怕得好几年时间,三班倒不光考察管理能力,还考察工人的纪律性和自我约束能力,要是上了晚班的工人回家不好好睡觉,只顾打玩逛街,上班时间定然瞌睡连连,四级工变成了二级工,废品率居高不下且不说,出了危险才是麻烦。
“陈厂长。”小杨主任小跑了过来,通知道:“我们大华实业,今天有职工表彰大会,邀请您参加。”
“哦,好,是评标兵吗?”国企的流程,陈祖年再熟悉不过。
“是,评选生产标兵,基本是全员参加,只预留最基本的看护人员。”
这就是说生产线不停了,陈祖年暗道:他们的订单得有多少,才这么忙。
小杨又问了刘秋的位置,匆匆跑走了。
陈祖年吃饱了早餐,方才满厂区的逛游,一会儿听到高音喇叭在说职工表彰大会的事。
这时候,他又注意到,换班时间结束后,大华实业的厂区内竟然没有闲逛的人,就连一群腰板厚实的老娘们也没有闲坐着唠嗑,而是匆匆忙忙的来往贴标语,监督各车间往来人流。
“管理有点太严格了吧”陈祖年转念一想:有这些老娘们在,工厂刺头也挺不容易的。
午间休息后,陈祖年找到刘秋,两人提前进入大华实业的礼堂。与他们的车间和食堂想必,礼堂着实简陋。工人们必须密密麻麻的站着,才能勉强塞下千多人。
四周的空气显的污浊,这让陈祖年有些怀念济柴的礼堂,那是60年代末建的万人大礼堂,领导们当年畅想,工厂很快就会从五千人扩张到一万五千人。
谁能想到十几年过去了,济柴竟然只剩下2500人,倒是让礼堂显的更气派。
李宗喜的致辞极短,苏城也不过是十几句话而已,后面的副厂长一个比一个少,而且间隔很短,只有霍昌在说“我们拿到了中原油田2000套抗偏磨系统,辽河油田5000套抗偏磨系统的订单”的时候,才由苏城带头,进行了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一会儿,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宣读人员名单,提出表彰理由,对表彰人员授奖等等,都是几十年的老套路了,不仅刘秋,连陈祖年都显的昏昏欲睡。
刘秋忍不住道:“浪费时间,也不知他们的工人兴奋个什么劲。”
“总是个荣誉。”陈祖年维护了一句,连自己都不信,周围千多名工人实在有些太兴奋了。
刘秋也道:“咱们发双过半奖金的时候,大家也不至于这样吧。”
陈祖年正要点头,台上的奖品出现了。
一套崭新的西装,单排扣,领子和肩膀熨烫的极漂亮,一看就非常高档的样子。苏城举着宽木衣服架,平平的将之递给排在第一位的工人,刘秋立即震惊了:“奖呢子大衣?”
前面的工人早听烦了,不屑的道:“什么呢子大衣,毛呢西装!”
这下子,陈祖年也不安的挪动了两下,道:“第一名奖一件毛呢西装?那后面岂不是要奖三四件呢子大衣?”
工人撇撇嘴,道:“每个车间20人,都奖毛呢西装,以后每半年都会有一次大奖,每月有一次小奖。”
“40件毛呢西装?你们有毛呢工厂呐!”
“60件。”另一个工人转过头来,认真的道:“我们三车间也不是吃白饭的。”
太有钱了!
陈祖年和刘秋对视一眼,再说不出话来。
表彰大会很快结束,陈祖年低声道:“我准备去一趟北京,明天就走,部里要是不放我们改制,爷就不伺候了。”
第八十一章哪里都有他
陈祖年说干就干,给胜利油田的领导打了声招呼,就直奔济南,准备前往石油部。
济南动力机厂的管辖权在胜利油田的手上,但处置权却在石油部手上,这一方面是因为其级别比胜利机械厂高,另一方面也是历史沿袭。1920年的工厂,怎么算都不可能是石油部或胜利油田的厂子,划拨来划拨去,权属就乱套了,红火的时候,各部各家都来视察,瘫软之后,大家又说“不认识”。
薄荣早烦了这家拖后腿的大厂,陈祖年也不是第一次跑部,便签了条子,随他去。
济柴遍扫库房,总算折腾出了几十只肴鸡,用工业真空机塑封了,一齐装上火车,并特意带上了能说会道的广播员李琳。
10年前的李琳刚招工,还是稚嫩的小厂花。10年后的今天,却仿佛盛开了似的,十足风韵,漂亮大方,在济南机械系统内很有名。
她和会计们一样,都要按时上班,减半拿钱,每日也很辛苦,听陈祖年说大华实业的生产标兵奖励毛呢西装,羡慕的不得了,打定主意,见到苏城哪怕死缠烂打,也要一件毛呢如果他不肯……他又怎么会不肯呢。
李琳细心的打扮后,才随陈祖年上了火车,见是硬座车厢,又是一阵的不高兴,只等车开几个小时候,便去列车长房间撒娇,成功用半票买了卧铺,得意洋洋地来炫耀,并给了陈祖年一张,说:“你都是大干部了,还坐硬卧,去了北京腰腿酸痛,又怎么办事。”
说到北京,李琳的嘴角翘了起来,丰腴的身子转了个圈,笑说:“真好,总有一年没出门呢,我换了侨汇券,陈厂长若有要买的东西,告诉我一并买了。”
陈祖年壮年已过,精力不济,只看了两眼李琳,就闭目养神道:“不用,我下了火车,就去石油部找穆司长,你可以先休息。”
他可不敢惹这株带刺的玫瑰。
李琳咯咯的笑了两声,却不愿在床铺上休息,蹬着红色高跟鞋,又去外面游荡。
到了北京,陈祖年一头扎进部委的门,再也钻不出来了。
京中衙门向来是两边开门的。像是苏城这样的北大学生,正如根红苗正的科举生,毕业后无论是否入部工作,其同学师长,少不了身在其中,或赞画往来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下,办事总能找到门路。像是陈祖年这种地方干部,却如捐官监官,尽管官职不低,却是丝毫人脉也无,大门难进,二门难迈,稍遇阻碍就寸步难行。
最后,还是靠着李琳,陈祖年才捞到见穆司长的机会,算算时间,他们抵达北京已半月有余,是12月初了。
这个时候,各方来拜年的大员多矣,陈祖年好容易得到5分钟时间,见面稍作客气,就直言济南动力机厂改制的事。
穆司长方面大耳,看起来庄重威严,几如菩萨庙里的塑像,坐在那里听陈祖年陈述,罢了,只说:“老陈,你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看分成两部分,职工的工资,再争取贷一点款,将年过了,改制的事情,你等我们研究研究,再给你一个准信,如何?”
类似的回答,陈祖年得过不少了,这次硬着头皮道:“我们厂党委,已经开过会了,我们坚决要求改制。穆司长,再不改制,职工们是熬不下去的。”
“老陈啊老陈,让我说什么好呢。这都12月了,各个部委都忙的要死,我可以加班,总不能逼着体改委的同志也加班吧,这件事情,我们研究出结论来,才能向上报。”穆司长说了两句,停下道:“你们要改制,首先得看好对方企业。这个大华实业,半年前才收购了胜利机械厂,哪里有精力管你们,我看不行。”
“苏城苏厂长,是个很有能力的人。”陈祖年将自己看到的东西,三言两语给穆司长说了。
后者头摇的更厉害,道:“做工厂,哪里是发钱就行了。他这样大手大脚,迟早弄垮了大华实业,我看你们济南动力机厂,还是不要瞎掺和了。”
跑部这么久,得到这样一个结论,陈祖年极不甘心,道:“苏厂长的大华实业,订单极多,大部分是他争来的,只要有订单,我们动力机厂就能活。”
“你要订单好说,等过了年,我想办法给你弄一批,好吧。济柴这么大的厂子,和一个机械厂不一样,总不能给人家私人老板练了手去,你说的什么苏厂长,太年轻,性子不稳,就容易出事。”
话说到这里,穆司长使了个眼色,秘书就送客了。
陈祖年只当没有听见他逐客的话,僵着脖子道:“穆司长,没有个准话,我不回去,反正这年关是过不去了。”
穆司长登时不高兴了,道:“你怎么说不通。陈厂长,过不下去,是你经营不善,我已经在帮你想办法了,你还倒打一耙。你这个厂长,这种态度,我看要为厂子垮掉担责任。”
“我肯担责任。”陈祖年跳了起来,道:“我们2500名职工要是有人过年饿死了,冻死了,穆司长你敢不敢担责任?”
“你胡说些什么!”
“穆司长,我知道,你一直想让徐福友再建一个厂子,但把我们厂子往死里整,我不服气!”
“陈祖年!“穆司长也拍了桌子。
秘书好说歹说的将挣扎的陈祖年给拖走了。
双方不欢而散,陈祖年气的要死,在宾馆里睡了一天,等天暗下来的时候,却听见外面的敲门声。
“陈厂长,我给您送钱来了。”门外的男人有一张好皮囊,自然有儒雅之风。
“你是谁?”
“徐福友。陈厂长今天,还提起我呢。”
陈祖年像仇人似的,挥手就要关门,被徐福友给挡住了,又怒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陈厂长,不能这么说,我带的可是真金白银。”徐福友打开随身的小包,露出里面的几叠钞票。
陈祖年来不及细数,但总有五六千的数量。
徐福友合上包,笑道:“陈厂长,我们来聊聊可好。”
陈祖年失神片刻,但还是将门给摔上了。
这一次,徐福友的脸上,失去了笑容。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脑袋里面,已经开始转悠起了狠主意。
一会儿,徐福友收起了礼包,又去找穆司长报告。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部委几位司局级干部,在长城饭店集体宴请油田的各方诸侯,徐福友虽有穆司长的关系,也不敢拿大,只在外包厢呆着,等领导出来再说话。
外包厢与内包厢隔着一层帘子,里面的话隐约能传出来。徐福友百无聊赖的坐在边上听,这是他们这些亲信获取消息的主要渠道。
没多久,就听里面一人笑说:“薄书记,你们胜利油田,今年很出彩嘛。听体改委的同志几次提起你们,领导也很关心。”
受宴的是胜利油田,徐福友一骨碌坐了起来。
薄荣笑呵呵的说:“主要是部委领导的好,职工奋战……”
“你们的胜利机械厂,改制的不错。体改委的丁司长说过几次,我听他的口气,明年可能还会去调研。”
“那太好了,我们举双手欢迎,宋部长,这件事情我可嘱托您了,要把丁司长弄到胜利油田来。”
“看看你,啊,这可就赖上了。对了,你们那个胜利机械厂的明星人物,是个小年轻?”宋部长和油田书记是同级,说话相对随便。
薄荣笑说:“叫苏城,年轻人,有闯劲,北大中文系的毕业生,偏偏耍的一手好技术。有两位中央领导给他评语呢。”
“两次?”对基层来说,这可不容易。
“让老林给你说。”薄荣卖了个关子,顺便将林永贵给推了出来。
后者回忆了一下,轻声道:“第一个批示是关于机械厂所有权的,我记得是:科技成果向现实生产力的转化,应当充分尊重科技工作者的劳动。”
“哦,这个我知道。”
“第二次,是在大庆油田。”林永贵这时候笑起来了,将齐部长在大庆油田,对苏城的评语说了出来。
宋部长笑的打跌,忙说:“这个评语我听过,不过,地方和人,都太有趣。再给我说一遍,明天和大庆的几个家伙吃饭,我要好好讲讲。”
林永贵又说了一边,见穆司长只是静静的听着,于是引了个话头,道:“其实,穆司长也应该知道苏城,我们胜利下属的济南动力机厂改制,就交给了苏城,穆司长也算他半个领导。”
这个时候说到改制和一个特定的厂子,宋部长的联想能力立即发挥了作用。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穆司长,笑道:“济南动力机厂既是新问题,也是老问题,嗯……老穆做事稳当……”
宋部长的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下去,也是给穆司长面子。人家油田领导,可是当面告状了。
穆司长有些气闷,又喝了一轮酒,就借口上厕所,出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