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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泽凡将“供水增压设备”,“螺杆输送器”和“阀门系统”又看了一遍,道:“要是真能提高40%,重头来过也不亏,但是,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苏城大手一挥,道:“时间是我考虑的事,你们考虑技术问题就行了。“他话锋一转,又评价道:“螺杆输送器,这个已经说过了,咱们先说增压泵。中原油田和大港油田虽然买了进口的机械,但他们用的都是以前的老式国产L59Z注水增压泵,这个不行,落后了。以前的泵,供液能力和分散溶解装置不能完全匹配,自动控制不能完成,要成立一个新的项目组,攻关供水增压设备。”
商所长苦笑道:“咱们哪里还能抽得出人手,这两年,上面逼的紧,我们已经投入全部人手了。”
苏城看看,不足百人的三次采油实验室,的确已经超工作负荷了,研究工也不能挤压时间。
他点点头,道:“我去找人。接下来,是,然后是阀门的结构问题……”
各项目组的人听着,手上的笔也没有停。这都是沉浸该项目好几年的人了,一些人研究化学采油超过10年,“有没有”一听就知。
苏城讲的都是后世经验,从时间上来看,也就是90年代初的先进技术,在国外的期刊中也许都有出现过,只是没有人将之系统的整合在一起罢了。
像是螺旋输送和高压橡皮管输送,并没有什么技术代差,但就是后者比前者好用。
采用前者的设备公司,坚持了一段时间以后,多半还是回到了高压橡皮管的路子上来,直到该技术终结。
这些堪称经验之谈的东西,正是中国的研究员所需要的,苏城讲的顺畅,大家也听的认真。
商所长则惊讶于苏城的承诺。
作为研究所的副职,他不知跑了多少次油田总部,有时候还要去山东和部委跑钱,深知弄钱的困难,像是苏城这样的大胆承诺,他是一次都不敢的。
下午的时间飞逝。
等到6点钟,苏城提出结束,大家犹然恋恋不舍,于是又说了一个小时,才将他放走。
虽然好几个小项目,以及设备部的大项目都要因此而修正,但没有一个人怪责。
做设计的人都希望做出一个完美无缺的产品,只是大多数时候,大家并不清楚缺陷在哪里。
苏城能够指出来,而且指对了地方,大家自然愿意虚心接受。
第二天早上,苏城到研究所的时候,半数以上的研究员已经工作了两个小时以上。
姚泽凡更是赤着眼,桌面上泡着浓到黑的茶叶。
“没回去?”苏城首先来到设备部,却见粉剂输送系统已经改出了雏形,高压橡皮管的相关图纸都画了出来,只剩下震荡板的各种调整需要计算后再画。
姚泽凡先喝了一口茶,才哑着嗓子道:“要把丢掉的时间追上啊。”
苏城一愣,这个话感觉极其耳熟。
身后,同一个项目组的余金星应和道:“是呀,想想我们77年,78年工作的时候,那才叫拼命。这才过去了10年,咱们就松懈了。我已经决定,每天早起两个小时,晚回一个小时,每个星期都要加一次夜班,中午饭也在实验室里吃,就不信,弄不出比小日本和美帝好的设备。”
苏城呆滞,道:“你们一点都不松懈……”
“还不松懈,哎,老姚,你上次周末加班是什么时候?”
余金星“哼”了一声,道:“我听说,外国的研究所也是要加班的。小鬼子的研究所尤其厉害,都是睡在研究室里的,我改天也搬一席铺盖过来。”
“老余,人家年轻人才睡办公室的,而且,人家的条件好,不潮不吵,又有睡袋……”
“我也年轻着呢。”没有哪个研究员是好伺候的,像是余金星和老谷的年纪,都是随时可以退休的人,做事全凭一份心,除了讲道理,啥强制措施都没用。
苏城不会劝人,将商遨拉过来,道:“商所,思想工作交给你,余老他们加班可以,熬夜不行。这件事做好,我帮你记一件大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商遨几次三番得到院里领导的告诫,哪敢在第一件事上挑搁子。他立马对余金星道:“老余,你可不能陷我啊,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加班可不行。”
“唉,苏所长……”余金星喊了一句,就被商遨拉住了。
苏城摆摆手,自去看那图纸了。
这个早上,仍然是以熟悉情况为主。不过,由于昨天的熟悉,研究员们的态度已经完全不同了。
虽然不至于像是教授在学校那样,被学生们追着询问,但当苏城问到某个方向的时候,众人解释的已经趋向于专业化,而不是科普型了。
这让苏城欣慰的同时略感吃力。他毕竟不是精研型的学者,除了大略的轮廓,对于细致到计算公式的诸如“柱塞直径与功率的关系”,已经缺乏概念了。
不过,大家只以为他出口谨慎,也不以为意。
好容易熬到中午,窗外响起卡车的响亮喇叭声。
苏城松了一口气,从纸堆中闯了出来,喊道:“来两个人,陪我去卸车。”
“卸什么?”
“手套。”
“这就来了?”实验室诸人大为吃惊。
商遨在旁帮腔道:“苏厂长可是把物资库给搬空了,有些是橡胶厂要卖到上海去的,也给截了下来,一共100箱。”
说着话下楼,就见驾驶员居高临下的在抽烟,倒进来的车后厢内,装满了木箱和纸箱。
100箱听起来不多,但真的见到实物,才知道数量之庞大。
“这有上万只手套吧,用得完吗?”老谷的节俭症又犯了。
“PE手套随用随扔。橡胶的VOTON耐溶剂耐油,CSM手套只有一点,然后还有无指的手套,只有指头的指套,袖套,手箍……连袖套的手套,耐高温和耐超高温的手套,耐低温的手套,电工手套……每个人都要好几套。”苏城扯了车厢上的单子,又道:“商所长之后通知大家,一次性手套用一双拿一双,用后集中处理,里面的干燥箱也要安装起来,专门给橡胶手套和CSM手套用的……”
大家都上前开始搬运箱子。
老谷搬起一箱橡皮手套,眼眶突然红了,别过头去说:“做了一辈子,好歹退休前用上手套了。我以前都是戴上手套才摸闺女,就怕给她灼了脸。”
他这么一说,几个三十许,家有儿女的研究员都摇摇晃晃的,端不住箱子了。
苏城也一下子呆住了,买手套前,他可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应该增加保护装备……此时想想,这些化工研究员们,辛辛苦苦的加班回家,手上沾满了各种化学试剂,即使用水洗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会有灼烫的感觉,就算是再想抱一抱孩子,又怎么敢呢,充其量,也就是用手肘搂一下罢了。
若是想极了,也就是像老谷说的,戴上手套摸一摸儿女的小脸罢了。
一双手套,保护的不仅仅是手,还是家庭。
仰首再看这栋三层高的苏式小楼,里面的蕴含的心血,不再仅仅是一种说法。
第一百一十三章又是招聘季
自苏城运了整箱的手套,到三次采油研究所以后,这栋小楼前就再没有断过车。
护手用的蜂蜡,富含维生素的苹果,蜂蜜和植物油,流水价的送进来,分发到研究员的手中。
到了当月末,近100人的研究团队,更是分别得到了30元到50元不等的奖金。
这已经和他们的薪水差不多了。
这份待遇,别说其他研究所的人羡慕嫉妒恨,就是三次采油研究所内部,也很是不习惯。
发奖金的第二天,高兴了一晚上的老谷从家里回来,却找到苏城,忐忑的道:“苏所,听说这个奖金,是您私人给的?”
边上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
苏城亦不否认,只道:“这笔钱算是济南动力机厂出的,你们安心拿着就行。”
“这怎么好……”
“老谷。”苏城拦住没让他说下去,只道:“你们这些日子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在研究方面,我能帮上的忙也有限,只能帮你们解决一些后顾之忧,无论是这一次的奖金也好,你们家里有什么困难也好,都可以给我说,只要能完成项目,我定不会让你们腹背不安。”
“在研究方面,苏所长帮的忙太多了,比我们都强。”老谷叹道:“您才是最该拿红包的人,怎好让你掏腰包。”
“我是先富起来的人,应该带动大家共同富裕。”苏城这句话语带调侃,但是真心实意。
三次采油技术的专利归属苏城所有,虽然给胜利油田免费使用,但中国的油田太多了。这种价值巨万的技术,对国有利,对其亦有利,唯有研究者们,在现行体制下只能拿着死工资过活。给予研究者们尽量好的待遇,也是理所应当。
这些研究员若是愿意去大华实业或济南动力机厂工作,那么获得专利利润分成也是很可能的。苏城已经准备学习着建立这样一个机制,不过,对于仍在体制内的工作人员,他却不能这样做。
就是三次采油所目前的节节攀升的待遇,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不安了。
这要是别的副所长,早被其他领导各种规劝了。苏城却不同,他又不是研究院系统的人,别人想给他穿个小鞋,都找不到合适的号码。
另一方面,这也是三次采油极其重要。20年前,10年前,甚至5年前,三次采油都没有如此之重要。但是现在,如大港和中原油田进口的聚合物分散装置都已经安装到位,胜利油田究竟是自主创新,还是从国外进口,都需要赶快做出决定。
从国外进口是一个安全的招数,但是,聚合物驱的技术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聚合物成本,如果将之交给外国人,实在令人心中不甘。而且,也会产生巨额的成本。
每提前一天完成设计,就能给油田节省数十万元,给国家节省数百万元。
所有研究员,都已经进入了不眠不休的拼搏状态。
苏城也几乎将油田的事全丢给了小胖,200多口油井要管理起来非常复杂,小胖和秦筠一起仍然不行,还需要再雇佣新人。
动力机厂和大华实业倒是好一些,管理团队也从不要求苏城事必躬亲。他也只需要看到现金流正常就可以了。
如此坚持到4月末,研究所内几乎全是大胡子。
80年代可没有电动刮胡刀,刮胡子要涂肥皂水,还在在枝桠似的塑料块上安装双面或单面刀片,麻烦非常。谁都没有耐心一两周刮一次,黑色的胡须很快纠缠成了藤蔓一般,挂在大家的脸上。
苏城到采油工艺研究院去开会,就听人笑说:“咱们院,现在只要看胡子的状态,就能分辨他们是不是三次采油所的人。”
大家都善意的笑了出来。
苏城听了心中一动,回去就电话学长崔红国,将三次采油所的故事给说了一遍,特别点出几个名字,请他前去采访。
《大众日报》是山东境内最权威的报纸,它的普通报道,对现在的苏城来说意义不大,但对三次采油所的职工来说,那就是一辈子的荣耀。
人之一生所求,无非是功与名,权与利……源源不断的奖金和福利就是“利”,聚合物驱做成即有功,苏城现在又提供了利。若是还不满足,那就不是研究员,而是官员了。
四日后,《大众日报》二版,果然趁着“五一”节的机会,将文章给发表了出来:《品味科研哭与甜记胜利油田采油工艺研究院三次采油所大胡子团队》。
在报道下方,还有三次采油所全体成员的合影,全是纠结的大胡子。
苏城买了2000份报纸,发给每名研究员5份,又在油田和研究院内部进行分发。
不用研究员们回家炫耀,妻子孩子们在工作单位或学校,就能见到这篇报道。
苏城得意洋洋的将报道剪下来,裱好放在相框中,贴在实验室的墙上。
老谷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还是放在走廊吧,在这里多难为情。”
“这不光是给你们看的,还是给来参观的人看的,你想想看,要是有一群领导,或者一群学生,到咱们实验室来绕圈,低头看咱们的实验,抬头看咱们的荣誉,多带劲。”苏城嘴上说着,心里想:如果是领导的话,估计只看荣誉,不看实验的。看也看不懂呀。
老谷晒道:“咱们这里,就算是有领导和学生,那也是油田的,哪用得着把荣誉挂墙上,人家都知道。”
“那可不好说,后天就有北京的学生来参观。”
“北京的学生?”商所长大吃一惊。
苏城嘿嘿一笑,道:“我邀请了母校的一些学弟,还有北京其他高校的毕业生,总共200人,来三次采油所参观。”
“你的母校……北大学生?”
苏城点头,感慨道:“又到了毕业季呀。想一想,我去年也在应聘了。”
“咱们所,好像没有编制了吧。”商所长有点心虚。
苏城嘿嘿一笑,道:“商所长,您觉得,咱们所的待遇,能吸引到北京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吗?”
言下之意,这些学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