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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岁月静好-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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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看冬季来临,这宣府是没可能攻下来了。

他绞尽脑汁,最后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杜杜尔汗要求大秦赎买太子。

开出来的价格比上一世还夸张,他不仅要钱,要城,还要其他的人质,还了皇帝的儿子,就要皇帝的侄子侄女来做抵押。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现如今都这个境地了,居然还有脸开这么高的价钱?

杜杜尔汗贪成这个样子,迟早得自己把自己贪死。

他害怕韩毅继续装疯卖傻不理睬他,索性绕过大同宣府,让人直接将信送到了京城。

此信一到京城,举国哗然。

皇帝再无法为儿子辩驳什么。

因为铁证已经摆在跟前,刘易有没有叛国卖国已经不是关键了,关键的问题是,现如今他再做太子,就真的成了国家的负累。

家国天下,天下为先。

皇帝难道真的要用天下之财力。祖先之基业去换自己的儿子的命吗?这不仅不配做天子,恐怕就是先帝也对不起了吧!

先帝开国,原本国都是沿袭前朝建在建康的,可为什么迁到圣京来?先帝圣训!天子戍边关,君王死社稷!

大秦君王就是为了江山社稷而生的。

太子作为天下储君,不能戍边关,难道不能为了社稷死一死?

如不这样,天子如何做天下之表率?

皇帝兵败如山倒。

张静安也不免有些惊惶。

她依稀是看到了这一世与上一世绝不相同的道路。

刘易的太子之位,看来是不保了。朝野上下一片保荐先皇太子长子蜀王刘璞的呼声。

张静安怕的发抖,江山社稷如今已无恙,她所关心的就只是,刘易做了太子,她还有一线生机,可刘璞做了太子,大约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刘璞在自身难保的时候就对她有那样的心思,一旦他荣登大宝。

不,都不用等他荣登大宝,只要他进了圣京城。

就势必要对她动手的。到了那个时候,她要怎么办?她的孩子怎么办?难道她熬了两辈子。最后的结局居然比上一世还要凄惨,要被刘璞作为禁脔隐姓埋名的受尽凌辱吗?

她管谁适合做太子。

她只知道,刘璞务必不能进京,最好永远不能。

她得到了消息,??地沉?了良久,把红宝叫到了身边。

红宝是她头一次出宫的时候,在易县买下来的。她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奶奶和年幼的弟弟,寒冬腊月里没有了衣食,十二岁的红宝自己折了根小树枝插在了头上,偷偷跑到人市上将自己卖了十五两银子。

再买来的丫头里,她年纪是最大的,也是性格最像翡翠的。

当初翡翠嫁出去之前,一直手把手的带着她。

现如今她跟着崔嬷嬷认了字,也在张静安身边呆了有三四年,这就愈发有翡翠当年的风范了。

自翡翠走后,她渐渐就成了张静安身边头一个信任的人。

张静安这就吩咐她,去将元宝和王大郎都叫到蝴蝶巷的内宅里。

元宝和王大郎都是男仆,寻常张静安都很少在外院见他们,更不要说在内院见人了。

玛瑙听到消息,这就不免有几分的惊诧。

不由自主地就隐隐感觉不安。

张静安虽然偶尔也有惊人之举,但是还当真从来不曾出过她的意料。可这回,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因为袁恭失踪,一直病卧在床的张静安,怎么就突然起身要理事了呢?

难道她当真忍无可忍,是要去城外寻找二爷?

家里可还有两个还在吃奶的小公子小小姐呢!

她等在张静安的玉山馆西边的小倒座的外头,竟然被绿莺给拦住了。

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绿莺才十三岁,平日里在她跟前,恭敬的跟个三家村里的小学生似的。

可这个时候居然对她说,“玛瑙姐姐,郡主在和小王管事说话,让您就在这里等等,一会儿有事儿找您呢。”

一派的天真,半点也没有异常的样子,可玛瑙却愈发觉得不安。

她进张静安的屋子,从来还没有人拦过她的。

这处抱厦很偏僻,张静安只是偶尔才过来,看看养在后头的那些怕冷的花木。

张静安这个时候怎么会还有心思看花木?

正自犹疑。

便是看到乔达杀气腾腾地从外头进来。后头还跟着两个人,拖着个一身葛衣的大汉,似乎是被人卸了胳膊,软塌塌的被蒙着头,烂稀泥一样的被拖了进来。

她的瞳孔陡然缩紧,纵然是蒙着头,她还是认出乔达拖着的那个人,就是一直跟她接头的胡宪胡三哥。

她愕然地看着乔达拖死狗一样地把胡三哥拖到了抱厦里,绿莺到了身边都没察觉。

绿莺叫她,“玛瑙姐姐,郡主让您进去呢。”

她回过神来,再进入抱厦的时候,已然是一派的木然。

抱厦里,胡三哥头上的?布已经被扯了下来。

原本木讷呆板的脸反而生动了起来。

他跪在地上,胳膊软塌塌地垂着,可脊背却是笔直的。。。。。。“蜀王的兵锋已经到了许昌,继承大统那是天授皇命,众望所归。。。。。。”

张静安半靠在榻上,身上搭着张薄毯。看都没看他一眼。

心里只是冰冷的一片。

胡三哥说的对,刘璞确实形势大好,转眼就能兵临圣京城下,也许翻年就能坐到皇位之上。

只是刘璞的得意,恐怕就是她张静安的死期。

她抬起眼来,也只是看玛瑙。

随即乔达又塞住了胡三哥的嘴,将他拖了下去。

玛瑙慢慢地跪下了。

张静安也没让她起来,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到了刚才那个人,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了吧。”

玛瑙没说话,张静安看着她,就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她从袁家离开,突然就发现玛瑙失了踪,再不见了踪迹。

那时候她倒霉了,身边的人散的散,跑的跑,她以为玛瑙也走了。

又是伤心又是愤怒。

可后来在她被继母拘束在家里的时候,翡翠只能偶尔塞钱进来看她,陪着她哭。可有一天,那个看管她的喜旺家的却肿着半张脸给她带了两套衣服和一盒荷叶酥来了。

从此再也不敢在她跟前嚣张。。。。。。

那盒荷叶酥是玛瑙的手艺。。。。。。

玛瑙是陪着她大的,玛瑙对她的情分,一点也不比翡翠少,可玛瑙毕竟是和翡翠不一样的人。

张静安看着玛瑙木然的脸,突然她觉得玛瑙挺能忍耐的,这一世,她对水晶苛刻,可对她就是冷漠。

可她还是那样安静地呆在她的身边,就好像一滴水。。。。。。

在她滚落台阶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垫在了她的身下,在她生孩子危殆的时候许下了禁口愿,到现在还一日只食一餐。

可就是这样的玛瑙,在四年之前的那个夜里,将刘璞放到了她的卧室。

她只要有一丝的软弱犹豫,那么这一世她就可能再见不到袁恭,也不可能有宝宝和囡囡这样两个可爱的孩子,就有可能不人不鬼的活在刘璞的后宫里,一辈子不见天日。

她问玛瑙,“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玛瑙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张静安也别开了脸,再不看她。

玛瑙抬眼看了她一眼,面容平静无波,在元宝拉扯她之前,还给张静安磕了一个头,站起来的时候,已然是泪流满面。

外头开始下雨,雨水淅淅沥沥的敲打着窗外新长出的嫩叶。

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张静安推开毯子起身,屋里就剩下了她一个。

有些事情,红宝就是再能干,也还是不能替代过往那些的共同经历带来的?契和情分。

从宫里跟着她一起出来的侍女中,翡翠是她不想连累她,水晶她是不再信任了,玛瑙。。。。。。难道她要亲手送她去死?

到了这一刻,张静安竟然是从来没有过的孤独,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强和决断。

她推开门,又叫了元宝进来。

“你不是说,你们那个巷子里,有个年轻的媳妇,出花儿死了吗?看看能不能给他们家里些钱,将尸体买过来。”

元宝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再想不到,这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完全不谙世事的小郡主吩咐他做的事情。

张静安却不看他,她是在宫里长大的,宫里的龌鹾,和宫外头的也许不一样,她并不想跟元宝解释,她是怎么知道这些阴私的。

就现如今她要做的这件事情,没有人会理解。

她淡然的吩咐,“玛瑙跟了我十几年,我不想她死,你给她找个地方吧。看好她,如果。。。。。。”

其实也没什么如果的,她最后还是不想玛瑙死在自己手上,

人总归不是简单的。

她本来想和玛瑙一起走到最后。再做一个了断。

可现在走不到了。

她再不能以静制动,坐等事情任意发展了。

她必须为自己的将来争取一把。

第二天,不等刘梁派人来催她,她就亲自进了宫。

进宫的理由很简单。

皇帝又吐血重病了。张静安这个做外甥女的,去探望他一番也是应该的。

她和刘梁说好了,进宫的时候,接她的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辆车,车上拉了俩个大箱子,守宫门的卫士看都没看一眼就放行了。

张静安熟门熟路的一路就到了玉虚宫。

很奇怪的是,她这回去看皇帝,居然发现那个她十分讨厌的死道士观月不在。

这简直是天助我也,她谨慎地问刘梁,“观月呢?”

刘梁哼笑,“要是那个牛鼻子继续给祖父吃那些仙丹,祖父哪里来的精神和朝廷里那些老头子对阵,怕是我哥哥早就成了太子了。”

张静安哑然,难怪刘易当初如此作死,皇帝却没有阻止,感情是因为观月这个死道士一直在给皇帝用药。而这个观月……她看了一眼刘梁,想必这个观月就是先太子留给儿子的人了。

她心底里一片的冰凉,想到她在京城外找袁恭时候看到的那尸横遍野的惨状,想到上一世听说的杜杜尔汗之所以能轻松攻破宣城,是因为刘璞和何进的弟弟何璇勾搭在了一起,放开了路子让杜杜尔汗进了长城……那股子深深的寒意,从心底里弥漫到四肢百骸,冷得她浑身发抖。

太可怕了,刘璞一定是疯了,为了登上大位,居然放任异族屠戮自己的江山百姓。

为了登上大宝,居然给自己的皇祖父下毒。

刘璞利用观月控制了皇帝,而此刻,刘梁为了自己大约是要了那观月的性命。

又想到刘璞离开京城的时候给自己看的那双因为中毒而变成青白色的手,想到躺在病榻上干枯憔悴的皇帝宁可自己的孙子被人毒死,也不肯为他出头的冷漠,还有自己的外祖母……为了他们争夺皇位生生被气死……

她再想到自己尚没有学会叫爹娘的一双儿女,她突然觉得浑身都是虚软的,恨不得就此掉头就跑。

可她不能跑,袁恭不在,她只有一个人,只能靠自己来保护自己和一双儿女。

她??地开口,“你都准备好了?”

刘梁抓住她的手,“表姑,我只要你给我祖父一个不立我大哥的理由。别的都让我来,我再怎么,都要赌这一把的。”

张静安这一回没有甩开他的手。

只是她自己的手心里,冰冰凉凉的,都是冷汗。

当天夜里,张静安留宿宫中,专门伺候皇帝汤药。

皇帝虽然断了观月的丸药,但是身体已经是彻底的垮了。

每天晨昏不定,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睡了,什么时候会醒来。

而张静安有些话,必须要等皇帝清醒,且身边没人的机会才能开口。

她一连等了三天,才等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深夜里,皇帝醒了,咳嗽,要用药。身边伺候的太监是坐惯了这些事情的,转身出去化药去了。

皇帝晨昏不定,可伺候他的人却不能这样。

此时偌大的宫殿里,静悄悄的,依稀只有墙角那座西洋自鸣钟在那里滴滴答答地响着。

张静安摸到了皇帝的身边,轻轻俯下身,“舅舅,您想不想知道,小阿圭是怎么死的?”

皇帝苍老松弛的脸皮猛然一抖,缓缓地睁开了肿胀的眼皮,浑浊的眼睛幽然闪光,仿佛不认识张静安了一样。

张静安跪下,死死揪住皇帝在丝被下颤抖的手,“舅舅,我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

皇帝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就宿在皇帝隔壁小间里的罗山披散着头发带着两个小?门儿冲了进来,刚才去取药的小太监也捧着药碗赶了回来。

一干人服侍皇帝平息了喘息,又吃了药,换了被冷汗湿透的衣服躺了下来。

张静安就在一边跪着,一动不动,仿佛进进出出的那些人都不存在一样。

皇帝突然就开口,“你们都出去,就罗山留下来陪朕。。。。。。”

罗山抬眼看了一眼从头到尾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张静安,眼里光芒一闪。。。。。。

六月初四,一直病卧在床人事不知的皇上突然颁布旨意,宣布废去刘易太子之位。

这颇有些让人出乎意料。

毕竟当初群臣群情激昂,据理抗争了无数次,皇帝都没有松口。

然而突然间就转变了口风,实在是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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