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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随风带着浅浅笑意看着榻上并肩沉睡的姐妹两人开口道：“方才那么说话请不要介意，我不过是想逼出你的真心话。因为起初我一直以为是你出卖了林幽。”
“喔？”也不意外，莫靖晨只是轻轻抚了抚女儿的额发，神情忧伤而不舍，根本不在乎楚随风在讲什么。
“可是后来探子陆陆续续的回报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在给‘十夜’提供相反的情报。”楚随风轻轻一笑，很满意看到莫靖晨因为他这一句话身子一僵，手也顿在了半空。
“原来你们都知道，亏我还以为我隐瞒的很好。”莫靖晨的嘴角扯出了一个比微笑还惨淡的笑容，让人看着都觉得替他难过。
“偶然发现的。”楚随风也不怎么提，随便一句便带了过去。
“……”莫靖晨眼神宠溺地看着陷入沉睡的女儿，并不答话。
“其实她知道你曾在最后的时候故意误导追兵，以为你所在地方才是杀手目标的真正所在。”楚随风毫不意外看到话音未落莫靖晨一脸惊诧地盯住了他。
“但是，参与追杀的不仅仅是十夜的人，还有另一波。”第二波的人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即使是军旅长大的他也不曾见过如此悍死不畏的杀手，纪律严明，根本不像一般的杀手组织。
“可是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十夜的人？”
“那是她不想让你死，她知道你最后走的时候是抱有什么的想法，她误导了十夜的追兵，使你们擦身而过。”
“原来她一直瞒着我，一直在瞒我。”亏他还一直以为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为了保护她而违反了组织的规定所做的一切她都不知道，连这次他愿意替她死去她都不知。他的沉默的隐蔽的小小牺牲——他曾经绝望和甜蜜的以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曾经为她做过的事情。可现在楚随风却告诉他，那个懒洋洋的女子知道一直他所做的一切，知道他的隐忍以及牺牲，她是知道的。
“我曾经提醒过她，可她说她不在乎。她既然负担了你的下半辈子，那她就会尽自己所能保护你，守着你。所以十夜的人始终不知道你的背叛，你依旧可以做会你的‘子夜’。”
“呵—呵——”她人都不在了，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行尸走肉一具。
“你知道这次的追杀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不清楚。”他也不在乎，不管怎么他在乎的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他还能做什么，还能为她再做些什么？莫靖晨几乎有些绝望和自弃地想，从现在往后她再也不会知道他为她做过什么了。
“可是我知道。”
莫靖晨一怔，看向面前这个素袍玉带，深衣高冠的男子。他是知道他的，可是以前见的那么多次也不曾发现楚随风居然有现在这幅面貌。那男子一向是冷然傲气的，每次看到林幽的时候眼中总是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怨恨、没有不甘。何曾阴暗幽涩邪气一如地狱的幽魂？
“这事和姒国朝堂上那位英明果断的女皇，呵——”楚随风冷冷一笑：“绝对脱不了关系，毕竟十夜的最初也算是姒国皇室一手带出来的。”
“啊。”莫靖晨不自觉讶异，这便是他原所栖身的十夜的最初？
“十夜原是姒国皇室的暗卫，在前两朝的时候才分化为江湖组织，可是它始终和皇室没有断绝往来，想必你们的辉夜阁主一定知道。你当初嫁入夏家不也是为此原因吗？”
“你……”莫靖晨的手攥了几攥，声音硬涩：“我承认我当初进夏家的门目的确实不单纯，可……”他被上边的人拿林幽的情报来换他奢望的一辈子求的自由，他不得不……
“可毕竟你也是身不由己，这我都明白。除却宗之……”又有几人是那女子甘心娶进门的呢？
“哦。”莫靖晨应了一声专心看着榻上熟睡的一双女孩，半晌才慢慢道：“既然所有一切都是皇室的主意，你准备怎么安置她们？”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楚随风冷笑：“我必不会委屈了林幽的一双女儿。我自会让她们堂堂正正站在大姒的国土上，站在她姒帝的面前！”
“那我就放心了。”莫靖晨忽然站起身来，对着他重重一拜。
“你何意？”楚随风有些惊讶。
“我的意思想必王君很清楚。”莫靖晨恋恋不舍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道：“林幽的事情，我自然要向十夜讨点什么。”他的眼神锐利似刀，“以我的身份是不能将璧儿带在身边的，林幽在九泉之下一定不希望看到她跟着我受苦。既然托给你我就放心了。”
“可是——”楚随风的眼睛深沉看不到边，“林幽她希望你自由，不要再受十夜的束缚。”
自由？莫靖晨苦涩一笑，在加入十夜之后他的确无时无刻不想要回自由之身，可是现在他要来何用？“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不是？不然我只怕会让她立马失望。”没有动力的自己十分渴望着解脱吧，黄泉、下可以让人忘却前生后世忘川水对他来说是最苦涩和甜蜜不过的诱惑。
“你已下定决心？”
“不曾改变何来下定之说？只是我这个女儿，虽不是宗之的心肝宝贝，但你也不许委屈了她。”这才是他最最在意的。
“都是林幽的血脉。”楚随风轻轻一叹，前几日的作为全是他一时愤怒没有多思考之下的决定。那晚的他恨天恨地什么都抑制不住他狂恣的杀气，直至最后看到那个在一地血腥中的切切的孩子……
“那你准备安排她们什么身份？”
“我和敬亲王妃说了，是她新收的义女。”
“不，我才不要我的女儿冠上皇室的姓氏，我绝对不会不会放过李氏的人！”莫靖晨猛一扭头，神色怨愤。
楚随风也不生气，只是曼声道：“在下有一家姐，失散多年，近日终于相认，可惜她已过世多日。因为是楚家唯一的血脉，所以我带回了她的独生女儿——”
“你的姐姐？是不是在战场上遗失的那位？”在楚随风之前楚老将军曾还有一个女儿的，但却在抗击陈国时遗失在了战场上，不足两岁的女婴后来活下来了？
“楚家也算有后了，想必我们的女皇陛下会很不高兴呢。”楚随风微微一笑，当年朝廷借口楚家无后，一道圣旨夺了他家的兵权，现在应该没有话说了吧，想必铁青着脸要在圣旨上盖章。姒帝抗击外敌总得借重楚家的力量，楚门子弟军中万千，想必一定让历代姒帝很头疼。所以前代女皇在得知他母亲只余下这一个儿子想必很开心吧。但是隔代世袭的旨意，只怕现任的女皇还真无法抗拒呢。
“那影儿呢？”
“我总得留一个在身边。”留在他的身边，他可以好好照顾、守护、保护她一生的孩子。
莫靖晨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反正不是自己的女儿，楚随风爱怎么就怎么的好。
“嗯——”一个微弱的低低的疑惑声响了起。
“影儿醒了啊？”楚随风扭头，诧异的神色让莫靖晨向后一看，原来悠悠转醒的是沉睡多日的沉璧。
“你们是谁？我认识你们吗？”那小孩子的一席话猛然将两个大人定在当场，而她竟似不知道自己的话此刻造成了如何的惊涛波澜，只是茫然睁着一双大眼看着面前呆呆的两人。
决然
“你不认得我了？你不认得爹——”莫靖晨脸色一变，神色激动，想要伸手抓过去却又怕伤了女儿小小的身子。沉璧显然被他此刻的表情吓坏，一个劲往后缩，眼泪汪汪看着两个表情各异的大人，怯生生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啊？”
这厢的楚随风显然沉住气些，温和开口道：“我是你舅舅啊，璧儿，怎么不记得舅舅了？”话音刚落，身边的莫靖晨随即狠狠剜了他一眼，看样子要不是怕吓着女儿，只怕气得要蹂躏楚随风一番。
“舅舅？”小小的孩子困惑思索，虽然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与舅舅任何的相关事情，可一看到那温和守护的眼神时，却又不知怎地相信了他的话，有点赧然又有点歉然：“舅舅，我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说完看到莫靖晨又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又缩了两缩，眼看背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再也无法后退。
“没事，舅舅在的，璧儿别怕。”楚随风尽量温言抚慰，生怕再吓着她了。
“嗯。”沉璧乖巧的点头，大大的眼睛上眼睫毛好奇的扑扇，小心翼翼在眼睛余光中看着那个方才凶着她的漂亮叔叔。
这厢的莫靖晨眼圈都红了，整个人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虽然他刚才是下了决心把女儿托给楚随风养，可哪个做父亲的能接受亲生女儿在你面前却不认识你的事实！崩溃的感觉差点压垮了他，可是看着女儿怯怯的小脸，他满腔的怒火又不知如何宣泄，只好扯了楚随风的衣服，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神情无比狰狞：“你给我出来说话。”
“好的。”楚随风没有理会那边快化身为食人夜叉的莫靖晨，只是对着沉璧柔和的笑笑：“舅舅出去有事，你先歇着。饿不饿啊？我让人给你煮粥喝。”
“谢谢舅舅。”沉璧很明显立刻接受了这个温柔的亲人，声音甜甜的极是糯软。
楚随风看了看身边已经崩溃的莫靖晨，觉得安抚他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于是给小女孩抛下了一个抚慰的眼神后就被莫靖晨给扯了出去。
“真好玩。”在榻上本来睡的昏昏沉沉的静影骨碌睁开眼睛直起身来，笑嘻嘻地将车帘撩开一线，回头的瞬间看到身边胆怯看着她的小女孩，不由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是你姐姐，总不至于连我也不记得了？”
“姐姐——姐姐——”怯怯的女孩重复了两句，眼神困惑无边。
“算了，看看后续才重要。”静影自顾转过头看着车外的两人，灵动的大眼中尽是计谋得逞的光芒。看来装睡不错啊，好多本来不会知道的事情全部偷听来了。但是——她的眉耷拉了下来——为什么要站那么远，让她听都听不清了。
不过，她眼珠一转，看到了身边安静困惑中小女孩，嘿嘿扯出了一个再坏不过的笑容，扑了上去：“为什么你能长的这么可爱滴？”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同样一个娘的孩子，为什么她就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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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靖晨现在整个人都在暴怒中，平时的曲意风流婉转妩媚统统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我也不知道。”楚随风疲惫地用拇指按了按眉心，他哪知道沉璧醒来居然不认得他们了。虽然这对于他给她以后安排的身份来说是件好事，可是看着莫靖晨此刻暴跳如雷和遮掩不住的难过时，他心中竟是大片大片的空落落。如果、如果他也有个女儿，醒来之后再也不记得他，他又会成为什么样子？只怕比眼前的莫靖晨还要崩溃吧。
“那你也得给我说。“莫靖晨不讲理的扯住他的领口横眉怒目。
“放手。”楚随风瞪了莫靖晨一眼，看他很不情愿放了手才沉声道：“我救起她那晚发现她的头曾经撞到过石头，我想这可能就是她记不得以前事情的缘故。”
“呵—呵——原来如此，看来老天也决定无牵无挂的让我回到十夜去。”悲到极点莫靖晨不哭反笑，笑容凄惨到楚随风都不忍再看。
“算了，我要走了。”他轻轻道，声音却恢复了初见的弧度。既然上天都决定了他以后该走的路，那他还徒留恋什么？他的一生，前半生黑暗无涯，苦苦挣扎求得解脱终在后来遇到了那一线光明。他曾经自弃的欺人——他终可以脱离无边的黑暗，生活在阳光下。
可在那一线阳光离去之后，现在他依旧得步入那一片泥淖中，不是强迫，而是心甘情愿沉入其中，再也不要浮起。既然选择了，那就让他成为那潭泥淖的主宰，这样至少他可以在黑暗中对着他的阳光微笑。
“楚家的人不会拦你，如果想她，你可以在双月的十五去看看她。”楚随风终是不忍出言提醒。虽然这样的话，要瞒一些人的耳目会很费事，但是——他不忍心看着这个男子如此难过。
“有得必有舍，谢谢王君好意了。但是我始终还记着——”莫靖晨拖长了声音，神色怨恨无比：“如果不是你，我和宗之绝不会成为今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