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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方晨手上那枚戒指!当他握住她的手时,指尖被其中的尖细凸起刺中。当时他正处于Jonathan的钳制之中,他竟一时疏忽了。
他因为顾及她,所以才忽略了那一瞬间异样的痛觉。
而他在事后才注意到,早在登船之前,她的十指上分明空空如也。
现在想起来,看来一切都是一场安排好的戏码。
那通电话是假的,Jonathan是故意在为难方晨,迫使他亲自出手,引他走进早已设好的圈套里。
Jonathan早就料到他会出手维护方晨,甚至连他的反应和举动都一丝不差的估计了出来。真该为这位异性兄弟今天的表现喝一声彩,至少他不会像他那位死去的兄弟那样不堪一击。
可是,韩睿此刻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张脸孔仿佛比海水还要冰冷。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和刚才那句质问都令方晨摸不着头脑,只感觉手腕吃痛。
她眉头微皱正想出声,他却伸出另一只手,直接卡在了她的颈脖上。
她狠狠吃了一惊,颈上传来的触感真实有力,有力的手指正好摁住最粗的那条血脉,并且毫不留情地慢慢收紧。
他想掐死她!
方晨被这样的认知吓了一跳,一时间竟连反抗都忘记了,呆呆地愣在原地。
湿冷的海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在这样的气候里居然会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海风卷动着裙裾和发丝肆无忌惮地飞扬。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从韩睿眼睛里传递出来的信息却又那样分明,冰冷阴森,狠厉决绝——就像他的手指,明明是人的肌肤,明明应该问短干燥,可是这一刻却宛如锋锐的利刃般紧贴在她的脖子上。
只要他不高兴,随时可以了断她的生命。
在愈加猛烈的风中,韩睿咬着牙,手指再度收紧了几分。
随即,他听到了细微的呻吟声和挣扎的吸气声。
他眯了眯眼睛。
她的面色苍白无措,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牢牢地看着他,目光中仿佛闪过惊慌诧异。
只要他再用力一点,她也许就会如一朵萎蔫的花般迅速凋零在他的面前。
可是,他犹豫了。
明知道她背叛了他,可他终究还是在最要命的时刻犹豫了。
时间所剩无几,但他下不了。
看到她近乎慌乱的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将她留在船上。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曾经的保证。他保证过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可是今天却是他将她带到这样危险的境地里。
所以说他幡然悔悟也好,说他良心发现也罢,他只是想让她安全离开,哪怕它是Jonathan的同伙,哪怕她协助着他的敌人将他困在了这里。
韩睿几乎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起来,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的妇人之仁。
就在韩睿犹豫的这段时间里,方晨正经历着非比寻常的痛苦。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喉管仿佛就要被掐断了,频临死亡的恐惧袭上来,成功地驱走了之前笼罩着她的短暂的惊讶和怔忡。
她开始本能地挣扎反抗。
韩睿看起来那么坚决,眼里除了冰冷的光芒之外,似乎还夹杂着复杂的愤怒……甚至仇恨,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身体一边向后蜷缩,一边咬着牙根扳住那只冰凉的大手向外拉。
原以为她是在蛶蚁撼树,可是没想到,居然没费多大力气便给她挣脱了。
方晨踉跄地往后连退了几步才止住惯性,停下来第一件事便是捂着脖子拼命地大口胡子。
奢侈地吸入空气再灌进肺里,直到稍稍缓过来一些,她才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你疯了!到底想干什么?”她气喘吁吁地指控,却不敢再靠近他。
韩睿没吭声。
他基本已经猜到了,通过指环被刺入自己体内的物质,应该是某种特殊的麻醉药,效力很强,那样的一点就让他有了种脱力的感觉。
终于知道Jonathan在放心走开之前为什么会有那副神情了,他笃定了韩睿已逃不脱,所以故意连盯梢的手下都撤走,只为等着看一场好戏。
但韩睿相信,最后关键的时刻Jonathan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显现身,享受胜利的成果。
新的一波眩晕袭来,韩睿不得不用收撑住船边护栏,五根手指紧握住冰凉的钢铁,略显吃力地抬起眼睛对方晨说:“还不走?”
方晨余惊未定,但也很快觉察出异样,脱口便问:“你怎么……”
可是最后一个“了”字还没出口,只听见那道愈加清冽的声音对她低吼:“滚!”
他从未对她说过这个字,用这样的语气,所以方晨一时怔住了,仅仅两秒之后,离她数米开外的男人仿佛支撑不住,单膝跪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方晨顾不得思考,她下意识地便冲过去,发现对方呼吸沉重,似乎极为吃力。
她骇道:“怎么回事?”
韩睿低垂着脸,表情深晦不明,薄唇便却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你会不知道?”
方晨决定暂时忽略他冷淡的语气和质问,只说:“没什么时间了,我们快点离开,好比好?”
方晨半蹲着,表情坚决。
韩睿突然想到,她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同自己真的很像,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当初才会那样被她吸引住。
他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看似平淡,又仿佛看得十分仔细,微喘了一下之后,最后低声道:“你可以轻易离开,但我不行,再说你一个人也没办法移动我。你去找谢少伟,尽快去,他会有办法的。”
第二十六章 【没有了韩睿,她重新回到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生】
海面上的夜空如同一张巨型的黑幕布笼罩下来,云层在其中隐约翻滚。
风更加剧烈了,吹得软梯来回摇晃。
方晨紧紧握住梯子的两边,一步步下下踏去,眼睛却穿过护栏间隙,与传船上的人久久对视。
她被他说服了,不得不承认,这是当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
她不知道船上将会发生什么,不过在她答应走之前韩睿亲口保证过,一定会等她带着人回来。此时此刻,在这样的境地,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房车你并不知道,着将是她最后一次看到韩睿。
当他的面孔随着她的步伐下降面一点一点逐渐消失在护栏之间时,他对着她微微扬了一下唇角。
笑容是那样的模糊,以至于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方晨都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抑或是太过想念而产生的幻觉……
徐天明一接到电话便立即赶赴爆炸现场,指挥手下进行现场勘查和紧急搜索行动。
事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又恰逢一场暴雨的来袭,码头上几乎一片混乱。
他迅速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才有机会将注意力放在哪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女人身上。
在这里遇见方晨,大大出乎徐天明的意料之外。面对以前的邻居兼同学,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
他走进她近前,斟酌了一下才开始确认情况,“你和游艇上的人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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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晨一动不动,对他的问题恍若未闻。
她保持着上岸之后的姿势,呆呆地望着发生爆炸的地方。
一切都发生得这样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她记得自己才登陆不到两分钟,一声巨响便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是耀眼夺目的冲天火光,震慑得她下意识地举手挡住眼睛。
不消多时,四面八方就似乎有人群涌来,有人惊呼,有人报警,乱成一团。
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做……
知道谢少伟等人赶到身边,她仍旧不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亲眼看着奢华的伊丽莎白号在瞬间变成无数碎片散落在海面上。
当然,还有那个留在船上的人……
仿佛用了很久的时间,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连身旁的人还没看清楚,就只是喃喃地问:“为什么会爆炸?”
谢少伟抿了抿唇,没回答,别的弟兄同样沉默无声。
当晚的搜救行动并不行动,因为刚刚下过暴雨,海面上许多痕迹都被冲刷掉了,在历经数小时的搜索未果之后。
救援小组收队回家,徐天明一边解释着情况,一边也在暗自吃惊。
他当然已经知道在爆炸中遇难的究竟是什么人了,韩睿在他这个行业内也算是如雷贯耳的人物,没想到方晨竟会与韩睿牵扯上关系!
出于旧日交情,他其实很想问一问她,可是很快方晨就被一群黑色男子簇拥着朝车边走去。
他在后面叫了一声,方晨这才回过头。
这么多年没见,她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样子,美丽逼人,眼睛清泠如以一汪清泉。
或许是还处在惊愕之中,有或许是整晚都没有休息的缘故,她的脸色比在搜救船上的时候还要苍白几分。
她看了看他,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轻笑了一下,语气既不熟稔也不生疏,“今晚麻烦你了,多谢。”说完便转身上了车。
一个月后。
忙碌的一天即将结束,虽然已经临近下班,但报社里依旧充斥着各式各样来回穿梭的身影。
有人终于将手上的活儿掉一段落,凑上来提议道:“晚上去吃火锅,怎么样?”
正对着电脑处理文档的人温言婉拒,“你们去吧,我还要加班。”
“小方,你这样可不行啊。”另一位同事接口道,“这都连续加了十来天的班了吧,身体能吃得消吗?”
“就是啊,你最近也太拼命了。”先前的同事还想说服她一起去聚餐。
“没事。”方晨终于回过头,无所谓地笑了笑,“正好我前段时间请假次数太多,现在补补也是应该的。”
“哎,我说你这人……”同事摇摇头,见劝说不动,只好招呼了其他人一道先行离开。
大楼里的灯渐次暗下去,只有方晨独自一人在办公室一直待到深夜。
值勤的保安看到她早已见惯不怪,随口问候了一句便又低头看报纸去了。
等回到家后,方晨才发现自己几乎连洗澡的精力都没有,随便洗漱了一下便倒在床上睡觉了。
照例睡得并不好。明明一夜无梦,可是睡眠质量却出奇得差,中途醒来好几次。
幸好还有工作。每次醒过来看见黑漆漆的四周时,她都会暗自庆幸一下。因为倘若不是托了白天辛苦工作的福,恐怕自己将会整夜整夜地失眠。
如今方晨早已从别墅里搬了出来,回到和周家荣合住 的这套公寓,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偶尔想起最开始的那几天。
那段日子,当她严重失眠的时候,只能爬起来看影碟,都是谢少伟亲自买回来的,一摞一摞,开始还整齐规矩地堆在柜子里,道最后却干脆全部摊开散放在地板上。
她像是早已失了耐性似的,一部片子看不到十分钟便要忍不住退出再换碟。
言情剧、喜剧、动作剧,甚至动画片……谢少伟陆陆续续买回那么多,却始终无法为她大发掉漫漫无边的长夜。
睡在宽敞空荡的房间里,仿佛时刻都被某种压力包裹着,连安睡一晚都不可能。
她是多么想睡觉,不是因为累或困,而是因为她想做梦。
她想梦见他,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可是那个人,那个曾经在她生命里刻下深刻烙印的人,似乎连同那阵冲天火光一起,在那一夜之后就消失了。
包括在她的梦中。
他不见了,任凭他们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而他的消息就如同沉没在了茫茫的大海里,杳无音讯。
事故发生之后,每个人都在焦急,钱军几乎连在房子里坐上片刻的耐心都没有,就连一贯沉稳的谢少伟也频频在人面前流露出忧虑之色。
似乎只有她,相较之下竟是最无动于衷的一个人。
因为从出事后到现在,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不是没有听到某些弟兄在背后的议论,她想了两天两夜,最后决定搬走。
谢少伟温言劝她说:“那几个小子平时很崇拜大哥,现在也是着急了才会乱说话,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只是摇头,“住在这里只会让我更难受。”又跟谢少伟交代,“一有消息就立即通知我。”
可是一直没有等来任何消息,无论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白天,还是每一个漫长难熬的夜晚。
渐渐地,方晨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和那个世界彻底脱离了关系。
没有韩睿,她重新回到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生,那些枪林弹雨,鲜血性命,久远飘忽得仿佛从没有在她的身边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