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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奔了进来,兴奋地大喊道:“太后娘娘,张阁老,天大的捷报!朱大人派人传报,良乡大捷!报信的人在午门外边候着呢。”
“朱大人……西大营胜了?”张问瞪圆了双目,呆呆地看着那个说话的太监。乾清宫内的大臣顿时一片哗然,有个老家伙直接跪倒在地上,高呼道:“苍天有眼啊!”
太监激动地说道:“可不是朱大人打了胜仗么?”
张问忙道:“快,快把传报的人带到内阁衙门,我随后就到。太后,臣先行告辞。”
张嫣有些疲惫地微笑道:“你先忙你的事儿去吧。”
张问随即带着一帮大臣从乾清宫里走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满地的尸体。张问心里很急,却只能慢下来从尸体之间跨过,迎面的风出来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腥味,靴子踩在已经开始凝结的血水上面,沾得厉害,使得行走都有些困难,特别是那些穿皮靴的文官,被血粘住了靴子,不小心能把脚从靴子里拔出来。
当张问来到内阁衙门,拿到了急报,还没来得及翻译密文内容,那个传令的军士已经兴奋地说开了,军士也参加了对福王的战役,所以他便按耐不住就说起了所见所闻,“……咱们章将军的骠骑营撤退之后,西大营的主力压了上去,和叛军从下午一直打到天黑。天黑之后,各自收兵回营,福王那边好像不想打了,趁夜就想悄悄溜掉,骠骑营的兄弟就追了上去,正遇着叛军的骑兵,当时小的也在骠骑营,真别说,叛军那些骑兵真不够看的,咱们没盔甲,照样能把他们撩翻下马……”
内阁衙门里张问等几十个文官都在听那军士说话,那军士见着这么多朝廷大臣听自己说话,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涌上心头。内阁里被残杀的同僚尸体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到处都是惨烈的景象,但是血腥的场面并没有丝毫影响大家听到胜利消息的激动……胜利,从来都是用无数的骸骨堆积而成的。
张问一边兴致勃勃地听那军士滔滔不绝,一边翻译密文,很快就把捷报给译了出来:“下官兵部尚书朱燮元顿首,中兴元年十月二十一日凌晨,下官率西大营主力六万步骑击溃福王叛军主力十五万,大获全胜。自十月十七日爆发大战以来,历时四天,斩首十万有余,俘获敌军将士四万余,福王率少数残余向南逃窜,已被我骠骑营追击围困在山中,不日便可擒获……”
张问看完,又递给顾秉镰,周围几十个文官都急切地想看,顾秉镰回顾了一眼旁边的同僚,便用颤?抖的声音读了出来。
一群在尸横满地的内阁衙门里,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张问也忍不住激动道:“很好,朱燮元不负我的重托!”
“大明万岁!”大伙兴奋地扯着嗓子高声呐喊,不喊出来无以发泄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压抑。不仅是担惊受怕,众人几乎都已经绝望,每一个人,都太需要胜利的消息了。
张问举起手平息住众官的喧哗,说道:“建虏还在攻安定门?”
众官面面相觑,谁也不清楚状况,宋虞那叛贼一番闹腾,严重破坏了中枢的指挥系统,中枢整个晚上都没有城防上的消息。
张问遂派人出宫去询问清楚,不久后得到消息,建虏清除了安定门外的明军之后,死死盯着这个薄弱环节,昼夜强攻,都打了一晚上了还没停下来。幸好有铁军营四千余精锐作为中流砥柱稳住城防,双方仍在血战。
“传令朱燮元,尽快处理良乡战场,明早之前赶到京师!”
顾秉镰问道:“降兵如何处置?”
张问身上的黄金甲还没有来得及脱下来,腰间还挂着牡丹重剑,他的手按在剑柄上,杀气腾腾的样子,让顾秉镰心下一寒,忍不住说道:“那可是四五万活生生的汉人……”
“杀!”张问瞪着眼睛咬牙道,“除福王等押解回京,叛军俘虏全部坑杀!”
顾秉镰等官员惊愕道:“张阁老,三思!他们已经投降了,不再是朝廷的敌人了……四五万条人命啊!这些人家里还有父母妻女兄弟,杀了他们,会让多少家庭家破人亡伤痛欲绝,会让多少人仇恨朝廷?”
张问冷冷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都要自己吞下罪恶的恶果!他们不顾社稷,不顾亿兆族人安危,死有余辜!吾意已决,下令朱燮元,将俘虏就地处决!”
顾秉镰等怔怔地看着张问,张问吸了一口气,缓下口气道:“京师尚在危险之中,西大营必须马上调回京师,那些俘虏留着会拖延时间,而且是隐患,当此紧迫关头,岂能有妇人之仁?”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七三 晕血
“苍天啊……”福王对着山林仰天高呼了一声,他披头散发,丧魂落魄,眼泪长流,沙哑的呼喊声中充满了绝望,“本王起兵十五万,旌旗蔽日,天下谁人能挡?奈何老天无情,送我于如此境地!”
周围的文武官员、残兵败将,皆尽潸然泪下……从良乡到这处无名山坡,连绵几十里路,布满了尸体,断剑残旗,凄楚万分,到处都是将士的躯体和鲜血。尸横遍野,这片大地上又有多少生灵化为黄土,留下的,只是一个故事。
世事弄人啊!四天,就四天时间,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四天前福王还踌躇满志,四天后已经兵败如山倒;四天前热闹喧嚣人马无数的大军,四天后只剩凄风苦雨,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幽幽亡魂……
福王步履蹒跚地走着,他看着前边,仿佛又看见了无数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雄壮的队伍、华丽的仪仗……不过是幻影而已,这些东西就像风,吹散了。
就连他那架华丽非常的大马车,此刻都歪倒在乱石中,狼藉不堪。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少女从翻到的马车里爬了出来,她就是被福王掠夺强?暴的许若杏,她已经明白福王已经败了,已经走投无路了。
当福王悲伤万分的时候,许若杏却开心地裂开了嘴,“啊……啊……”她想大笑,她想挖苦福王,她想说这就是报应,但是她的舌头已经被割了,只能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但是很明显她是在笑,嘲笑,为了更好表现出自己的开心,许若杏用手掌在地上不停地拍打,她想说看见福王的悲惨下场她高兴极了。
天还没有完全放明,在黯淡的光线下,许若杏那惨白的光身子看起来在地上爬动,就像一个女鬼一般。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一声怒吼:“老夫替十万阵亡的将士,斩杀奸佞!”只见怒吼的人是皦生光,皦生光提着一把剑,正杀气腾腾地向王德胜冲了过去。
王德胜吓了一大跳,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皦生光,要不是你怂恿王爷和西大营打,咱们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吗?”
皦生光怒火攻心,顾不得和王德胜争论,拼命追赶一心想捅死王德胜这家伙。王德胜大呼道:“皦生光这奸臣,快抓住他!此人明知道西大营勇猛,非要误导王爷和西大营打,十万将士的性命,皦生光难辞其咎!”
皦生光一不留神踢到了脚下的石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气得老泪纵横,大呼道:“如果王爷听我的,下定决心和西大营决一死战,我装备精良的十五大军,岂会打不过毫无防护的六万人马?!都怪你这奸臣从中挑拨,都怪王爷左右摇摆不定,多次贻误战机,处处被动!”
朱常洵听到皦生光指责自己左右摇摆,心下更加添堵,怒道:“你们就知道窝里斗!大事已去,你们还不消停!给我拦住!”
众侍卫听罢冲上前去,抓住皦生光,皦生光无法追赶,气极之下将手里的剑掷向王德胜,但是他一个文官实在没有什么准头,偏了老远,铁剑“钉”地一声插到一颗树干上。皦生光仍然挣扎,吼道:“兄弟们,杀了这奸佞!”
这时一个军士奔了过来,跪倒在福王面前,颤声道:“王爷,敌军已经缩小了包围圈,有一支骑兵正向我们这边过来,恐怕……恐怕很快就会找到咱们了。”
福王颓然地叹了一声,从腰间唰地一声拔出了长剑,众军急忙抱住他,哭道:“王爷……万万不可!您是皇亲贵胄,没人敢伤王爷的性命。”
“放开我。”福王幽幽说道,“成王败寇,朝廷里那些魍魉还会管你皇亲贵胄……还有十几万将士的性命,本王……本王只有以死给将士们的泉下之灵一个交代!”
众军听罢只得放开福王,伏倒在地嗷淘大哭,小山坡上的凄惨气氛更加浓厚。
福王朱常洵把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的手在颤抖,吸了好几口气、鼓足了好几次勇气,都动不了手。
抹脖子确实太血腥了,福王下不了手,便把剑尖对准自己的胸口。还没刺下去,他仿佛就可以感觉到胸口的剧痛和骇人的鲜血,他的四肢都在颤?抖,手软得差点连剑都握不住。
就在这时,山坡下传来了马蹄声,肯定是西大营的骑兵,很快来了。福王忙把剑递到跪在地上的一个侍卫面前,说道:“本王……本王晕血,你来帮本王。”
那侍卫忙摇头道:“小的不敢,小的纵是万死也不敢对王爷下手……”
“本王命令你,你敢抗旨!”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嗒嗒嗒……”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朱常洵无法,便说道:“那颗树,给我挂一条白绫上去。”
众军只得四处寻找白绫,但是无果,只得把那辆大马车上的车帘撕了下来,做成绳索,挂到旁边一棵歪脖子大树上。
福王眼泪直蹦,丧魂落魄地走到歪脖子树下面,回头对侍卫说道:“你们……你们把本王弄上去。”
“王爷!王爷……”众人都爬过来抱住福王朱常洵的腿,嗷淘大哭,伤感至极。朱常洵道:“敌兵快到了,咱们在地府下面再见吧,弄我上去。”
众人在地上磕头磕得通通直响,前途未卜的他们绝望而伤心地说道:“到了下面,臣等还追随王爷,服侍王爷……”
侍卫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去抱福王的腿,想把他抱上去。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冲上了山坡,一个将领大喊道:“都给我站在原地,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福王催促道:“快!把我弄上去,本王宁死绝不受辱!”
侍卫们慌慌张张的,把福王抱上去,福王伸手去抓树上的花扣,但是寒风将绳索吹得不断晃悠,福王紧张之下伸手去抓了两次都没抓住。
而此时骑兵已经冲到了面前,一鞭子向那些侍卫打了过去,吼道:“放下来,别动!”侍卫们被打得摔倒在地,福王也摔了个嘴啃泥,一面“呸呸”地吐着泥土,一面喊道:“本王宁死绝不受辱……”
这时后续骑兵也冲了上来,将山坡上的人团团围住。朱常洵见上吊不成,一咬牙,低下头向树干上冲过去,想撞树自?尽。
眼尖的官兵从朱常洵身上的衣服看出他是个王爷,便喊道:“他可能是福王,抓活的!”一个骑士眼疾手快,当福王从他旁边不远处奔过时,骑士侧身一鞭子向福王的腿上扫了过去。福王痛叫了一声,摔倒在地。几个骑兵从马上跃将下来,按住了福王。
“绑了!”
福王大怒:“谁敢!本王身上流着太祖皇帝的血!你们算什么东西?”
官兵们面面相觑,一个将领说道:“看住,等总兵大人来。”
不多一会,又一队人马冲上了山坡,多数人都穿着布袄,没有盔甲,而前面有个壮汉却穿着铁甲,正是章照。将领们从马上下来,单膝跪倒道:“末将等拜见总兵大人。”
“都起来,抓到福王了?”章照看了一眼被围住的一干人等。
一个将领指着福王道:“就是他,现在还横得很。”
章照笑了笑,说道:“别人是皇家的人,败了也姓朱,来人,好生看管,不要委屈了福王。”
章照打量完福王的狼狈样,哈哈大笑了一声,这时他发现手下的将士都没有看福王,而在看别的东西,章照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辆侧翻的大马车旁边爬着一个赤?身露?体的少女,正在“啊……啊……”地叫唤,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她好像在笑?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七四 星光
在黎明前的小山岗上,人马越来越多,福王被俘的消息传到西大营各部,各部兵马都向这处山岗集结。寒风依旧,使得战败者觉得这里阴风阵阵;但西大营的将士却看到了天空上的星星在这个晴朗的夜晚格外明亮,今晚星光灿烂。
章照到达山岗之后,很快发现了趴在马车旁边的一个赤?裸少女。她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显眼,将士们都悄悄地看她,一个不穿衣服的少女,总是容易引起一群男人的注意。
章照走了过去,从旁边的亲兵手里接过一个火把,就近去看少女。众军默不作声,眼神里都有些惋惜,大概在惋惜一个少女又会香消玉碎,因为他们的总兵章照在扬州罗家庄时,就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亲手手刃过两个美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