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回到乾清宫西暖阁,他提起朱笔,翻看桌子上的折子,却不知怎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坚持了几次,仍然没法一次性地把一份折子看完。
罢了张问生气地把朱笔掷到御案上,把一份奏章的内容染得朱红一片旁边侍候的奴婢们听到响声,把头埋得低,皇帝心情不好,说不定底下的奴婢就会被当成倒霉的出气筒。
好在张问很少因为心情不好就把别人出气,他一向很尊重别人的权利正因为这点,他能十年如一日地保障身边人的利益,别人才会设法保障他的利益。
他呆坐在龙椅上犹自沉思,周围安静极了,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让人怀疑这房间只有张问一个人,实际上还有十几个人在这里值房呢。
张问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不安,突然间他想起了小绾他的表妹,一时间竟然想不起她是什么模样了,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张盈的长相应该和小绾比较相似,但仅仅是相似而已,何况现在张盈也年近三十岁了,变化也比较大张问冥思苦想那张熟悉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或许他不曾悲伤是因为一直觉得小绾还活着,至少活在他的心里;可是,现在他现连她的脸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他有种感觉,她仿佛正慢慢死去。
张问看了一眼御案上的蝇头小字,心道:我整日整夜在这里忙活,究竟为了什么?
人的心理并不稳定,就算是强大如皇帝这样人间至高的存在也不例外有时候张问会有一种莫须有的历史责任感,想让王朝无比强大,虽然这样对他个人并没有多大的实际好处,但总有这样的冲动,而他又有这样的能力,这时候便精神焕,心态积极向上;有时候他的心情又十分低沉,觉得一切都没有意思,人生百年之后,什么强什么弱关自己鸟事,那句“任我生前荣华富贵,哪管死后洪水滔天”说得很有意思。
现在张问就是后面一种心态,他甚至对自己的儿子都不关心,就算张志贤将来接掌皇位,搞得好不好关自己什么事,由他去,二世而亡和延续两三百年国祚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这时张问喊了一句冯西楼,冯西楼急忙上前两步,弯着腰说道:“皇爷,奴婢在。”
“把这些折子送到司礼监,下旨王体乾连夜处理,该批红的批红,不该批红的压下或者还。”
“是,皇爷。”
当张问号施令的时候,他才感觉生活的真实,身边的人都会回应自己,可以从那种回忆的恍惚状态中清醒一些……但是,他实际上愿意沉浸在那种恍若梦境的世界中。
他有些怀念起刚才在余琴心那里的情形来了,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逃掉呢?
张问摇摇头从龙椅上站起来,把案上的那些奏章丢在身后,也就把所有的繁冗事务抛诸脑后了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道:“冯西楼,你和李芳今晚都不必到养心殿当值,可以去司礼监一起处理奏章。”
冯西楼忙点点头,等张问走了之后,他就急忙找到李芳表功……当然对今晚自己跟着皇帝去了余淑妃那里的事儿只字不提,只提皇爷亲**代让他们去司礼监参与批红的事儿。
末了冯西楼生怕李芳不明白其中关节,遂提醒道:“皇爷这是不信任王体乾,让咱们盯着,不就是说在皇爷心里,咱们比王体乾值得信任么?”
李芳也没多想,就随口回了一句:“真是这样,皇爷怎么不干脆让咱们掌司礼监,把王体乾这个祸害留在那里干甚?”
“这……”冯西楼心道不就是因为皇爷连咱们一块儿也不信么,所以让王体乾和咱们相互盯着但他要是这样说出来,不利于向李芳表今日之功,平白给二祖宗心里添堵,便没把话说明了。
不过李芳倒也没多问,便和冯西楼一起把奏章拿到司礼监去了,又差人去王体乾府上请人。
等王体乾来到司礼监之后,他们两拨人便开始工作,将奏章分成两份,一边看一半,然后给出意见;看完之后再交换。
李芳自己根本就识不得几个字,还看个屁的奏章,他也就装模作样地坐在旁边喝茶,像个监工一般,好在现在收了冯西楼这个得意手下,让冯西楼瞧着就行了。
过了许久,李芳突然从案旁边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人有三急”说罢便向外边走,走到门口时,却回头看了一样李芳递了个眼色李芳会意,不一会也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这时王体乾笑着对旁边的李朝钦小声道:“这俩狼狈为奸,出去商量什么坏主意去了你到冯西楼的位置上看看,刚才他看的那份折子是什么内容。”
李朝钦便应了轻轻绕到冯西楼的位置上去,他长得尖嘴猴腮的,这时候窃手窃脚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偷一样,让王体乾看着也一阵笑:“你就正大光明地看,他们看的奏章难道咱们就看不得?”
“是,是”李朝钦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心里还是莫名地担心自己被李芳他们现了,小心地浏览了一下桌子上翻看的那份折子,看完之后说道:“是一份关于上海禁的折子,上边说南方叛乱与海运军火有关系,还有其他佐证,等等,小的翻一页……”
王体乾道:“行了,老夫已经知道写的什么了,看看是谁上的折子。”
李朝钦遂翻到封面,看了一下说道:“福建巡按习梦庚。”
“是了,李芳和冯西楼出去肯定是商量这事儿”王体乾踱了两步,对李朝钦道,“那个户部侍郎龚鼎兹,你还和他来往么?”
李朝钦忙道:“上回皇爷训了小的一顿,小的吓坏了,哪敢和他再搅一块儿?”
王体乾点点头道:“好,把关系撇清了最好冯西楼估计以为咱们会同意海禁,他好在皇爷面前告状,咱们可不能上当。”
段十六 禁海
司礼监署衙比紫禁城东南角的内阁衙门还要大,其内职掌古今籍、名画、册叶、手卷、笔、砚、墨、绫纱、绢布、纸剖,印刷等等,自明朝宣宗年间起,还有专门的太监学堂内堂教习太监读识字,教习的老师乃翰林院进士,这样的环境实际上比民间读科举的士子还要好,从而保障太监的素质,内府才有能力监控外朝行政运行。
但终明一朝,太监始终没能撼动皇权,最多只算皇权的一套工具而已,远远不如唐朝那么强悍,可以达到废立君主的程度大乾朝继承明朝的一整套系统之后,又有了的展,太监依然扮演着制度的重要一环,但张问后宫势力的强大,实际上太监的能量已经进一步削弱了。
尽管如此,司礼监仍然再次被张问分化,就算是王体乾这样的几朝老太监都没法一个人统摄整个内府。
……此时冯西楼和李芳就在院子角落的一处花厅里窃窃私语,算计着掌印太监王体乾。
冯西楼悄悄说道:“刚才小的看到一份折子,是南边一个巡按上海禁,小的没有写出任何意见一会王体乾要是问起,二祖宗您别动声色,就说让他拿主意。”
李芳道:“上回皇爷听到有人主张海禁龙颜大怒,王体乾还能再去触那霉头么?他能怎么拿主意,肯定要顺着皇爷的意。”
冯西楼道:“海禁这事儿里面水深得很,获利也是让人不敢想象的丰厚,其中能沾到油水的人不可胜算,李朝钦不就收了贿赂?那折子当然不能批红,但不批红至少有三种处理办法:治罪、斥责、压下不就让王体乾他们拿主意,他当然不可能擅自就把朝廷命官捉拿下狱,无论他是采取斥责或是压下不的方案,咱们都可以在皇爷面前说他绥靖这种言论,导致舆情失控。”
冯西楼又兴奋地说道:“前有李朝钦收受外朝主张海禁这帮官僚贿赂的事儿,他们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李芳道:“你说是后面还有人上言海禁?”
“那是当然,特别是江浙南方那帮人”冯西楼低声说道,“朝廷只要一禁海,当然就没有海贸这一说了,海贸税收是无从说起,还能正大光明地阻止民间参与海上贸易这么一来,金山银山不都被江南那搓官商独占了?二祖宗您想想,为了一千两银子掉脑袋或者大伙不愿意,一万两呢……一百万,一千万两呢?他们还不得前赴后继?”
李芳听罢忙点头道:“行,一会王体乾问起,咱家就按你说的,都让他拿主意。”
二人计议定,回到堂中继续工作,只见王体乾他们脸上的表情并不异样,好像并不知道,冯西楼心中暗喜。
过了许久,王体乾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么多年了,人们依然喜欢到处布陷阱。
李芳问道:“王公公何故叹气啊?”
王体乾嗬嗬笑了笑,在彼此交换后批阅的奏章中取出那份关于海禁的折子道:“李公公看看这个,怎么有些人非得和皇爷对着干呢?老夫看到这里所以呼气感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已”冯西楼那张白面团似的脸上也挂着阴阴的笑容。
王体乾看了一眼冯西楼,故作惊讶道:“咦,这些折子不是刚才你看过了的吗,怎么习梦庚这份没贴你的处理意见呢?”
“哦?是吗?”冯西楼接了过来,翻来覆去地查验了一遍,然后一拍额头道,“是了,刚才小的出去如厕,正好看到这份,回来时小的以为已经看过,就错过了。”
王体乾笑道:“没事,现在给出意见就行你虽然只是司礼监随堂太监,可身边这位李公公是秉笔不是?批红奏章这样的大事还得商量着办。”
冯西楼道:“王公公是掌印,再说皇爷交代是让您主事,要不还是您来拿主意……二祖宗,您说对?”
李芳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
冯西楼道:“二祖宗都同意了,王公公,您说这份折子该咋办?”
王体乾见他们二人一唱一和的,心里便有底了,这俩货不是明显给老子下套么?王体乾沉吟道:“上回皇爷就为这事大雷霆,这个福建巡按习梦庚还敢上折子……”
冯西楼道:“福建到京师车马远顿,习梦庚写这份奏章的时候还不知道皇爷那么大的火啊。”
“是这样”王体乾点点头,看了一眼冯西楼,欲言又止地说道,“要不这么处理……”
看到冯西楼那副急切等待的样子,王体乾就想笑,便故意卖关子冯西楼迫不及待地说道:“您说该怎么处理?”
“要不治那习梦庚的罪?”王体乾说道。
冯西楼愕然道:“咱们作主治一个御史的罪?要是传出去被外边的人知道,文官们的唾沫也把咱们淹死了。”
王体乾点头道:“确实是这样,那只好把折子交给皇爷,让皇爷治他的罪了。”
“这……”
王体乾道:“怎么,你们不同意?”
这时李芳插话道:“现在内阁也没管事,奏章批下去那就是圣旨,皇爷信任咱们才让咱们办不是?皇爷这几天累着了,刚回去休息呢,而且交代了今晚要办完……现在去烦皇爷合适么?要不把折子压下或者干脆还就是了。”
“也成,既然李公公说应该这么办,老夫没有好的法子,只能依李公公了。”
“什么依咱家?”李芳瞪眼道,“咱家这只是给你建议,你是掌印,最后拿主意的不就是你么?”
王体乾道:“既然这么说,老夫的意见就是让皇爷亲自过问,皇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芳原本心里就打算好了,这次把脏水都往王体乾身上倒,却不料王体乾不接招,李芳心里自然十分不满,带着怒气道:“得,你要这么干,自己去养心殿找皇爷。”
王体乾冷笑道:“养心殿不是皇爷亲口说让李公公负责的么,李公公就在这儿,您不去,为什么非要老夫去?”
李芳怒道:“这么说咱家非去不可了?”
王体乾冷冷地盯着李芳道:“正是养心殿本来就应该你去,何况司礼监不是老夫这个掌印说了算?现在老夫让你去,你要抗命?那老夫明儿对皇爷说去,你李芳不听老夫节制,那老夫还挂着这个掌印作甚,让你李芳兼了司礼监掌印不就成了。”
“你……你威胁咱家?”李芳腾地站了起来。
王体乾坐着没动,虽然坐着比李芳站着矮了一头,但气势并没有因为站得高矮就生逆转,王体乾直视李芳道:“不是威胁你,是命令你上下尊卑,纲纪法度,你要干甚?反了你。”
这时王体乾又大喝了一声:“去去养心殿找皇爷看这份折子,听见了?”
李芳被猛地这么一喝,不由得后退了半步现在他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反而栽王体乾手上了?真是偷鸡不成反噬一把米……他不由得看向旁边的冯西楼,希望这个“谋士”给出主意解围。
冯西楼皱着眉头,良久才说道:“二祖宗,掌印命令咱们去,咱们只好去了,见了皇爷,要是皇爷不高兴,就说是掌印逼咱们去的。”
听到这句话,李芳才松了一口气,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妈的差点被这***王体乾给喊懵了李芳便拾起架子,哼了一声道:“成,姓王的,咱家这就去养心殿,在皇爷面前非得把今儿的事说清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