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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提着水桶的人,将水“哗”地一声倒在李厨娘的的身上,李厨娘幽幽醒了过来,已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不断呻吟。她刚醒过来,又看见了一根烧红的铁钳,顿时大呼道:“饶命、饶命啊,我只知道是都察院的人,真的不知道是谁啊……”
“你是怎么和上峰联系的?”玄月冷冷问道。
李厨娘哭丧着说道:“他们认识我,我只要去棋盘街的袁记杂货铺走走,自然就有人找我。”
玄月沉默了片刻,说道:“她没有用了,和若花一起化掉。”
旁边的女子拱手道:“是。”
玄月转身欲走,又回头道:“东家待你们一向不薄,凡事都好说,但是忠心有问题,就对不起了。”
门口和屋里的女子煞白着脸道:“属下等明白。”
玄月忙乎了一阵,又回到内院,走到张问的门前,她也不急着敲门,只站着听一阵里面的说话声。
只听得张问的声音道:“好的画需要时间酝酿,今晚时间太短……此副依然不是很好,但比起以前作的,却是要好上许多。”
杨选侍的声音道:“张大人造诣非浅,此画神形具备,功底扎实,不过缺乏一种东西。”
“哦?请杨姑娘指教,缺少什么东西?”
杨选侍道:“或神女无恙,或狐仙鬼魅,都能表达一种情绪。恕妾身直言,大人虽画技超群,却只是画了一副肖像。”
张问突然呵呵一笑:“没想到今日闻道……不枉今夜,在下佩服佩服。”
然后就听见杨选侍惊叹道:“大人怎么烧了?”
张问笑道:“以前我画女子,多出于好色之心,或只是想表现女子的美貌,却忽略了内在,故二十年所有画品,皆是凡品、俗品……”
玄月听到这里,这才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说道:“东家,玄月有事禀报。”
先前若花搅了张问的心情,张问就把门闩住了,这时他便来开门。玄月向屋里看了一眼,张问会意,回头说道:“杨姑娘稍侯。”
张问走出门来,玄月才低声说道:“家里有都察院的奸细,假扮成厨娘,已被我处理了。恐还有其他奸细,玄月想把一些来路靠不住的人全部送出去,东家以为如何?”
“都察院的密探?”张问沉吟片刻,冷冷道,“你看着办,现在这个时候要谨慎一些,别把真凭实据落到别人手里。”
玄月拱手道:“是。”
张问看了看天色,说道:“等会你亲自把杨姑娘护送回去。卯时之前有御膳房的太监出来办事,你按照杨姑娘说的办就是了。”
“是。”
张问说罢回身进屋,收住面上的杀气和郁色,微笑着说道:“人生难得一知己,在下有杨姑娘这样一个红颜知己,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杨选侍轻咬了一下嘴唇,面有戚戚之色,低声道:“却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张问忙道:“杨姑娘切不可再轻易冒险,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皇后娘娘那里,还请杨姑娘多多照顾,关系处好了,以后皇后娘娘要回娘家省亲,就可以让娘娘带上杨姑娘,我们不是又能见面了?”
张问心道:杨选侍是客氏的心腹,只要她和皇后相处得好,以后皇后的日子定会好过一些。张问作为皇后张嫣的亲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很难说上一句话,但是关系在那里摆着,牵连甚大。
杨选侍喃喃道:“要是我有一个家,能有这么一个小院子,和心爱的人长厢厮守,该是多好的事……”
张问听罢杨选侍真挚的感情流露,顿时心里发怔,从那俗事权谋之中回过神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杨姑娘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们俩的事,就当是逢场作戏、寻欢作乐,最好不过……杨姑娘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朋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我可以尽力声援效劳。”
“你……”杨选侍看着张问的脸,见他的剑眉间隐隐有了萧杀之意,杨选侍怔怔道,“你是真心对我么?”
张问沉声道:“不是,我没法真心对任何女人。但是杨姑娘清丽脱俗,美貌玉润,又深得雅趣,我把你当成红颜知己是可以的。”
“哦。”杨选侍的目光黯淡下来,仿佛老了两岁,“我想回去了,就此告辞吧。”
欺骗感情,利用杨选侍,对张问有不小的好处,他被诱惑着,最后还是作罢,喃喃沉吟道:“我知道爱应该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随即站起身说道:“我送送你。”
两人出得门来,走向外院。方出洞门,杨选侍突然回头眨巴着美目问道:“张大人是如何知道那是很珍贵的东西?”
蓦然之间,张问又看见了院子里那块惨白的井盖石头,心里一阵伤感,遂拉住杨选侍的手,一边走向枯井一边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院子里的草木,在张问发达之后,被修剪整理过,这冷清的祖宅也因为张问的势力提升,变得热闹起来,不过这凄清的夜晚,它照样寂寞着。
张问将埋藏在心底、快要发霉的陈年往事,一件件细述着。那些忧伤的回忆,通过波澜不惊的语言从张问嘴里流淌出来,照样让张问沉迷,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杨选侍已是泪眼婆娑,湿了衣襟。
张问用简洁的语调说了一遍,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倾述对于人确是有好处的。杨选侍一字不漏地听完,摸着枯井上的石头说道:“小绾,如果你泉下有知,就放过张大人吧。”
张问听罢笑了笑,他对鬼神这类东西压根就不信,一切问题都出自自己,或者环境。如果换一个时代,张问或许还能成为一个画家、艺术家,但是现在去搞那一套,显然不合时宜。
现在宫里被客氏魏忠贤一党把持,送走了杨选侍,张问本以为就没什么事了。却不料未到中午,门口就出了事。
外面闹哄哄一片,家里的侍卫家丁都操~起兵器严阵以待。张问忙寻来曹安,问出了什么事。曹安道:“有一家子跑到门口闹事,说咱们害死了他们家的小女。”
“他们的小女叫啥名字,可是府上的奴婢?”张问道。
“姓李,小名胖妞、没有大名,是个厨娘。确是在我们府上,但是这会儿却找不到了。”
张问想了片刻,说道:“去把玄月给我找来。”他猜测这个李厨娘就是昨晚玄月说的奸细,但是不明白的是:玄月做事一向细心,已经半天了,怎么没把奸细的家人处置妥当?
第四折 众里寻它千百度
段十一 阉党
天气晴朗,刚吃过午饭,张问家门口就有一群闹事的百姓,当事者称是来找他们家女儿李厨娘的。张问府上确实有这么一个厨娘,但是昨晚已被玄月给杀掉了。
张问叫人去唤玄月。不一会玄月就来到前院,在张问前面拱手喊了声东家。玄月的身高比普通女子要高上半个头,穿着黑色的紧身武服,虽然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冷,穿得衣服很厚,但是依然掩盖不了她的凹凸有致的身姿,特别是丰满的胸部。
“那个厨娘的家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张问问道。
玄月道:“府里买进李厨娘的时候,属下就查过她的底细,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姊妹,自小被卖入一家青楼,在厨房里做工。不曾听说她有什么亲戚、更别说父母了。”
“哦。”张问低头沉思,来回踱了几步。这时玄月又说道:“是否要属下将那些闹事的人赶走?”
“慢着。”张问抬起头来,“幕后的那些人没拿到我的真凭实据,没什么大事,不必紧张。我猜测、定是东林存心找麻烦,制造舆情、给人添堵……顺天府尹倪文焕以前是浙党的人,现在东林执政都快半年了,他还坐在顺天府的椅子上,恐怕是投了魏忠贤。你派人拿我的帖子去应天府,知会一声,让他签押一队皂役来,把门口那自称李厨娘父母的人拿了拷问便是。”
“是,东家。”
张问处理完这事,便回身走进堂中,又叫人唤曹安过来。外边那些闹事的人,虽说没什么要紧,但是张问已经嗅到了弹劾自己的信号。朝廷里搞人那一套玩法,几十年都没变过,无非就是找个由头,让小官打头阵弹劾官员,先扣一通说不清楚的屎盆子,然后再扯到其他事上去。
张问和刘朝接触、拒绝左光斗的拉拢,已经让东林明白,张问一门心思要干阉党,所以东林就开始趁早准备打压张问。张问细想了一遍其中关系,对东林接下来的招式已然猜到了几分。
一般情况下,被东林党盯上绝不会轻松,什么乱~伦、狎妓、抢占民田、霸占民女之类的事,不管有没有,只要存在可能,就会一股脑儿给扣在头上。然后就制造舆情,把敌人弄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小人。
所以干阉党确实不是那么痛快,名声上肯定要受损。你生气也罢、恼怒也好,都无济于事,他们会像满头的苍蝇一样“嗡嗡……”围着你,把你弄得浑身不舒坦。最好别去管,才是明智之举。张问细想了一下应对之策,想出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他东林,只顾着干一件事就是:攀上魏忠贤。成了阉党,怎么对付东林就不用张问过多操心了。
张问打定主意要干阉党,按照他的预测,东林大员扛不住皇权,大员们都得倒霉,张问犯不着自己往刑场上送。
这时曹安走进了张问所在的前院客厅,张问命他写个礼单,将银子准备好。银子自然是去贿赂魏忠贤的,张问也顾不得许多,准备大白天就去见魏忠贤。反正东林也要弹劾,就让他们弹劾好了,老子就是去贿赂,但是没有证据、他们还能带着人去东厂街搜查魏府?
准备妥当,张问就带着曹安和一众跟班和侍卫,坐娇出门。前院的角门刚一打开,张问就听见外面有嘈杂声,然后轿子停了下来。应天府的皂隶还没有来,这些闹事的百姓也没有散开。
张问在轿子里听到曹安的呵斥:“大胆刁民,散开!”
“咱们要见胖妞,赔我家小女来。”
曹安道:“人既已卖入,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张问挑开轿帘,从里面走下来,旁边的侍卫都躬身执礼。众闹事者见张问穿着红色官袍,这可是大员,闹事者本能性地有些畏惧,看着张问安静下来。
“你们到这里闹事,收了别人多少银子?”张问冷冷道。
前面一个穿着草鞋的老头说道:“我只来找小女胖妞。”
张问看向那老头,剑眉之间的萧杀之意让那老头倒退了两步。只听张问说道:“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儿,谁是你的女儿,谁不是你的女儿,户册都有据可查。你想清楚了,为了那点银子搭上性命,究竟值不值得。”
趁众人怔怔害怕的当口,张问已上了轿,轿夫抬着轿子长扬而去。那些闹事者没怎么样,但仍然围在门口不散。只能等应天府的捕快来拿人了。
一队人马护着张问的轿子出得胡同,向东而行。东厂胡同就在东安门外,东厂和锦衣卫的衙门都设在这条街。魏忠贤的住宅就在东厂胡同口,靠近翠花胡同的地方。这栋院子是新建起来的,看样子其耗费起码是几万两银子,并且还有扩建的余地。可见魏忠贤自朱由校登基之后,收了许多贿赂,不到一年时间就肥了。
如果是那些肥得流油的大臣,关系太深,皇帝想宰不容易,不慎就会动摇统治;但是魏忠贤这样的宦官,要是没有皇帝的宠信,什么也不是,要宰的话较容易。
魏府前的门楼气势不凡,有四根大柱子撑着,门口还放着两尊石狮子。张问叫人递上帖子,不一会门开了,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迎出来。只见那大汉脸宽,酒糟鼻,满脸的红疙瘩,面赤如刚喝醉了酒一般,观其面貌,就像一个杀猪的屠夫,身上却穿着绿绸宽衣,实在有点不伦不类。
大汉长相粗旷,但是礼数倒也拿捏的得体,见面就热情地作揖见礼。酒糟鼻寒暄了两句,说道:“我家主人一早去宫里侍候皇上,这会儿该回来吃午饭了,不过还得等一小会儿。皇上一忙起来,常常废寝忘食,午饭有时也顾不上吃。仆是魏府的管家,魏爵,失礼之处请多多海涵,张大人,里面请。”
张问对曹安递了个眼色,曹安会意,准备寻个机会打点一下这个魏忠贤的管家。张问随即笑道:“那就叨扰了。后边有箱子东西,先抬进府中吧。”
魏爵拿眼看了一眼那口箱子,由两个人抬着,看样子很是沉重。如果是黄货,今儿这笔进账可是十分可观。
魏爵遂说道:“那先抬进来替张大人放着,请。”魏爵是知道张问的,听魏忠贤说张问会投过来。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推辞的,送什么东西,一概笑纳。
张问被请到前院待客厅坐下,喝了一会儿茶,果然魏忠贤就回来了,管家对魏忠贤的行踪倒是摸得很准。魏忠贤从门口跨进来,随同的魏爵忙弯下腰给他撩了一把长袍下摆。
“皇爷一早起来就玩傀儡戏,好不容易才尽了兴。”魏忠贤进来时气喘吁吁的,坐到椅子上,端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