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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包口朝下,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然后把手提包交给莫潇。莫潇检查完她的包,又仔细看了看她倒出来的物品,都是女孩子的小东西,散粉盒、漂亮的小镜子,还有三只不同颜色的口红。他转头向着容亦砚道:“容先生,可以了。”
——
容亦砚喝完了一杯茶,又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缓缓喝完,才道:“刚才莫潇拿你的手机的时候,我注意到你有一个下意识阻止他的动作。他在你的手机里装□□是我授意的,可是你却知道了。”
柳葭承认得很干脆:“是的,我有次换sim的时候发现的。”
“可是很奇怪,你在发现之后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把窃听器拆下来,而是继续装作不知道有这回事,继续用这个被监听的手机。”容亦砚拊掌道,“在此之前,我还担心接下去我们的谈话无法顺利继续,现在看来,我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了。”
柳葭瞳孔收缩,拿起茶杯掩饰地喝了一口茶,可是做完这个动作,却发现她这个掩饰的动作完完全全暴露了她的内心,只得又把杯子放下。
“你其实早就想到我会来找你,并且,保留这个手机上的窃听器,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有这个资本。”
柳葭只觉得背后正慢慢冒出冷汗,可是茶室里的空调却又打得很低,她就如同置身于冰火两极般煎熬。她一早就知道容亦砚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却没有想到才短短几句话,她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便把自己的心思全部都暴露在他面前了。
她现在的处境,就跟着没穿衣服一样难堪。
“别紧张,我是在夸奖你,我很高兴你有这个资本,如果你没有,我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他依然温和地微笑着,他虽然年纪不小,可是保养得很好,笑起来只有眼角一道浅浅的皱纹,“我们现在只是随便聊聊天,你可以放松一点,随便一点,就把我当作是你的长辈。我的年纪,也足够当你的父辈了。”
柳葭勉强道:“不知道容先生是否可以明示,我最大的资本是什么?”
“你最大的资本就是,你真的让我那个侄子喜欢上你了。”容亦砚拿起茶壶,慢慢倒了一杯茶,他的手很稳,茶水几近跟杯口齐平,他才收手,“你可以挑动他的情绪,让他生气,让他高兴。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人可以做到这一点。”当他通过□□知道她能在几句话之间让容谢放弃绅士风度把她丢在高架上,最后又掉转车头回来接她,才决定了现在的会面。
“可是,您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做您希望我做的事呢?”她还有最后一道防线,便死死地抓住了。
容亦砚朝莫潇做了个手势,莫潇立刻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只文件袋,他把那个袋子放在柳葭面前。容亦砚道:“我本来想,如果我们的谈话并不顺利,就把这个拿出来给你看。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事情,显然你是知道的,但是没有看到照片,还是不够直观。”
柳葭拆开文件袋,取出了里面的照片,只看了前两张,她拿着照片的手都开始抖,整个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一个有夫之妇和一个有妇之夫苟合,这类照片其实还有很多,不过我挑了些比较能让人接受的给你。”容亦双手合十抵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柳葭,我知道你很愤怒,你受到的伤害,还有令堂所受到的伤害,如果不靠自己讨回来,是没有人会帮助你们的,旁观者最多不过是怜悯,可是这怜悯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第四十五章
柳葭把照片一股脑全塞进文件袋里,抬起眼问:“这些照片你还有备份吗?”
“有,不过我可以把备份全部给你,一张都不留。”
“不用,不用给我,全部销毁就可以了。”柳葭定定道,“我相信你。我先去一下洗手间,失陪了。”
她不待容亦砚回答,便拎起包步履匆匆地推门出去。她走进洗手间,双手按在洗手台盆边上,注视着镜子里那张惨淡的脸:“你已经快一败涂地了。”
一句质问,一顿剖析,几张照片,几乎把她所有的防线都抽空了。
她打开水龙头,把冷水调到最大,然后伸手到水龙头底下,掬起一捧捧水泼在脸上。她面对的是容亦砚,就应该对现在的劣势有心理准备,她必须要冷静下来,挽回颓势。她抬起湿漉漉的脸,关掉水龙头,从包里翻出一只“口红”——那是俞桉送给她的礼物,外面做得跟口红没有两样,可是里面却是录音笔,这种小玩意,学校附近的小店里有很多。
她调好录音笔,又拿出纸巾擦干脸上的水,转身回包厢。
——
“容先生,我是否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柳葭坐下来,虽然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茶,而是一直保持着握着茶杯的姿势。
容亦砚知道此时已经不必再给她下猛药,过犹不及,太过了反而会让她拼个鱼死网破,他根本没必要跟她走到这个地步,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柳葭,而她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棋子。他颇为风雅地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尽管问。
“秦卿的死,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吗?”
“哦?”容亦砚挑眉,他倒没有想到她居然会问这么一个跟她无关的问题。
“她是被小型货车撞倒的,而这个时间段,那条路上是不能行驶货车,那个司机也是老驾驶员了,他不可能会不知道。”柳葭平静地问,“她死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她的骨髓跟容以诺的高精度配型?”
容亦砚回答得异常爽快:“你猜得对。”
“那就是说,秦卿这件事,是您授意的了?”
“不错。”
柳葭倒吸了一口气,竟然真的是这样,这个男人为了打压容谢,手段狠毒,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她又问:“如果那晚容谢不是送我到家就立刻回家,还被住宅区的监控拍到,他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他的嫌疑本来就是最大,只是可惜了。”容亦砚微微一笑,“他坐过牢,当年就是为了秦卿这个女人,而她最后收了我的好处,便含糊其辞,没有为他说过一句好话。你说她死了,容谢的嫌疑是不是最大?”
“那么,我第一次去医院看容以诺,从楼顶上掉下来的那个花盆,怕也不是巧合吧?”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会有这么大的用处。”他毫不回避这个问题,直接承认,“还好你没有事,不然就可惜了。而且这之后,容谢竟然让莫潇来保护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说,只要有莫潇在,可以算最大的安全保障。”
“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个,而是他知道,只有莫潇才能保证你的安全,因为莫潇是我的人啊。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就这样轻易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了。你是他的弱点啊,柳葭。”容亦砚笑着说,“我的侄儿,就跟他的父亲一样,看女人的眼光都不太好,注定要栽在女人手里。如果我的妻子敢在背地里跟家庭医生有染,她早就躺在江里了。”
柳葭强忍住生理性的厌恶,问道:“那么容先生,您希望我怎么做?”
“很简单,帮助我打压他,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你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做,你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支票,放在她面前,“你会需要它的,太过清高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柳葭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张支票,上面的金额巨大得任何人都会心动,可是她却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涌作呕。她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个看似风雅,实则跟毒蛇一样随时准备伺机攻击对手的男人,缓缓地点点头。
——
“你觉得她怎么样?”目送柳葭匆匆离去,容亦砚自饮自酌了两杯,笑着问身边的莫潇。
莫潇沉默了片刻:“她的抗压能力还不错,能跟您这样说话的,也并不多见。”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岂止是不错,更了不得的是她在知道手机被安装了□□后,还能将计就计,这么自然地表现那些我想要看到的东西给我。”
莫潇道:“您就不怕她中途撕毁约定而反水吗?”
——就像秦卿那样,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当年秦卿虽然收了容亦砚的封口费,对于记者污蔑式的写法也是想过澄清的,只是她到底是一个女学生,根本斗不过对方,最后只能继续保持沉默。她开始不过是因为一时贪念,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连自己的性命都断送了。
“女人啊,有一点始终是很麻烦,因为一些情情爱爱最后又改变主意。所以我很不喜欢用女人做事。”容亦砚看着自己的手指,“我不担心柳葭到底能做到哪一步,我只担心她最后还是被感情所迷惑,又放弃了手上这一步好棋——你觉得她是这样的人吗?”
“我觉得她不是。”
容亦砚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喜欢她?”
莫潇犹豫了片刻,回答:“是的,我对她有些好感。”
“莫潇啊,你看人的眼光向来不错,你说她不会,那一般就不会。可是一个人的眼光再好,也经不住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能把全部赌注都下在一个地方。”
“您说得对,可是她问了关于秦卿的事,您却直接回答了,我以为您相信她,觉得她一定不会把这些事张扬出去。”
容亦砚微微一笑:“我给了她一张支票,她收下了,她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我就告诉她真相,这是我们之间的互相试探。”他直言不讳地告诉她真相,便是在旁敲侧击地告诉她,他这是给她机会,对她绝对的信任;而柳葭收下支票,便代表她意识到这信任,她收了钱,便不会反悔。
“她不在乎钱,她从头到尾就只看那张支票一眼,不在乎钱的人是很难被控制的,她所做的事,并不是趋从利益,就很可能会做出让人预料不到的事情来。我是不会让整盘计划因为一颗棋子有了偏差,她的存在与否,对于我的计划其实都不会产生太大影响。可是如果她敢毁约,等待她的将是十多年的牢狱之灾。”
他给她的那笔钱是有问题的,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那么她完全可以带着这笔钱全身而退,如果她在中途反水,她将面临经济调查,这么大的数额,作为经济犯起码也会被判到十年以上,到时候,一个坐过牢的经济犯所说的话,谁还会相信是真的?
——
柳葭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做着噩梦,梦里是容以诺那张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脸蛋,那两只大大的空洞一般的眼睛;还有容谢,他用那种有点阴郁、又十分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惊醒的时候,睡衣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她一定会下地狱。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地狱的存在。
她走进公司大厅时,正好有一架电梯到,她抢在电梯门关闭之前赶了进去,只见容谢正站在电梯里。他穿着银灰色的西装,臂弯下还夹着一大叠文件,可这样的姿态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风流雅致。他看着她,微微笑道:“早。”
柳葭也回以一笑:“早。”
容谢探究地看了她一阵,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被他昨晚反常的表现所惊吓到,他微微松了口气,问道:“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就是我们两个人。”
柳葭侧过头看了看他:“你说错了,是我请你吃饭。”
“是吗?”
“你忘记了吗?海鲜大餐。”
容谢笑了笑:“对啊,我都有点昏头了,你明明还欠我一顿饭。”
正好电梯也到了顶楼,容谢按住开门键,让她先走,然后自己才走了出来。柳葭在楼梯口跟他道别:“那就晚上下班见。”
容谢微一挑眉:“晚上见?你怎么就知道今天我就没别的机会跟你见面了?”
“因为我上午要出去拜访客户,刚巧早上医院又打电话给我,说我妈妈要见我,我中午要赶去医院,下午还有一个客户要见,等回到公司怎么也得快下班了。”
她能忙碌成这样,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开始觉得,是否自己给她的工作量安排得太大了?
柳葭伸出手去,在他的手臂上轻轻一推:“我整理点资料就走,你千万不要忘记跟我约过了。”
容谢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有点舍不开松开:“晚上你准备请我去哪里吃饭?要不要我提早去订位置?”
柳葭笑着抽回手:“保密。”
——
早上在她来公司的路上,医院突然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她的母亲似乎有点发病,非吵着见她。柳葭这两天已是身心俱疲,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头疼欲裂。她上午见完客户,便驱车往郊区赶,很快便到了那家精神疾病康复治疗中心。
今天是工作日,并非周末的亲人探视时间,她在传达室外跟看门老大爷磨了好一会儿才被放进去。她直接去找了主治医生:“我妈妈的病情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