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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框框框框”小晖狂敲门。这边儿门还没开,对面的先开了。
“小伙子,你们小点声行吗?我这儿有心脏病。”一个奶奶拍着胸口。
小晖还在气头上,拍着自己屁股说:“我这儿还有心脏病呢!”
“什么孩子这是!”奶奶急了。
我赶忙走过去说奶奶您先回去吧,他急着找人,说话没轻重。奶奶把门儿关了。小晖飞起一脚,把时颜的门生生踹开了。
◎O◎太生猛了。
他拍拍手说“我以前来他家就是这样进门的!”
我跟着他走了进去,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到处是垃圾,啤酒罐,餐盒,烟盒,报纸,食品袋等等,七零八落地在各个该在和不该在的地方。卧室里被子也没叠,衣服也瘫在沙发和床上。
我想起,以前他的家,是多么整洁,还有,很阔气,那么早,他就请保姆了。
小晖环顾四周,然后从沙发上扒拉出一块地儿,一屁股坐下说:“我们在这儿等他!”
“他会回来?”
“会!哼!肯定!”
他肯定发现了什么端倪,然后断定时颜会回来。我也坐下,然后又站起来,找了笤帚把垃圾扫到一起。他盘着手坐在沙发上,像个日本武士。
“你为什么肯定他回来啊?”我问。
“感!觉!”
我隐约觉得他靠不住。果然,半夜了,门口连动静都没有。他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也靠着,昏昏欲睡。
当我感觉到清晨的风时,小晖打着哈欠说:“走,出去吃早点吧。”
亏他昨天还那么坚决!亏心不亏心啊。还吃早点!!!
33
我像一个蹲点的警察,天天去那个屋子,而且像一个劳动妇女,把它收拾得一尘不染。我几乎想,如果我把他的房间恢复成以前那种干净整洁,他就会和以前一样虽然嚣张跋扈却从来没有碰过毒品。
不过,他依然没有出现。但我确认他是应该回来的,因为我在大衣柜里发现了他的吉他。
我觉得,他应该是个热爱音乐的人,在他演唱的时候,带给我的感觉是那么挥洒自如和目空一切。在那种感觉下,他应该是满足的吧。所以,我觉得他不应该放弃音乐,即使他可以放弃任何事,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我记得他要吃煎饺子。
我买了他喜欢的那种韭菜馅的,他家没有冰箱,所以,一个晚上就不能再用了。
今天,下班后,我去买第7袋饺子。
刚要拿起包走人,徐也从办公室出来说:“今天都不许走,加班!”
我做停滞状,然后又回到座位上。
原来,有新的case来,徐也要布置工作。于是,所有创意部的人都别想走。我们的会一开始总以为会很短,因为,下班开会,谁都不情愿,起初谁也不说话。可总有人开口询问或建议,于是,讨论展开,会也没完没了。
今天也,一样,会开到9点。终于徐也说,散会。
我冲到座位,拿起包就要走。徐也走过来,不留痕迹地说:“去哪儿?”
“回……家。”我只有对他撒谎。我不想告诉他时颜的事情。
“喝酒去?”
“不用了吧?你喝醉了也挺吓人呢。”
“只有吓人而已啊?没有别的?”
有什么别的?对了“下次我请你喝酒,能不能去便宜一点的地方?那里酒真贵。”
他笑说可以。
我说,那我走了。
“你最近精神不好。”他突然说。
“噢。我熬夜玩游戏呢。”我撒谎还真是不用培训啊。
“RPG游戏吗?”
“啊?对。”
“你扮演谁?”他问。
“这个……”
“时颜扮演谁?”他又问。我脑袋一懵。他继续说。“又再玩游戏?你还真爱玩。带我玩一个怎么样?”
游戏,我,时颜,徐也。这,这不又是情景重现?
现在的徐也,突然很像5年前那个了。
“徐也……”我抬眼看他。
他脸已经很严肃了。
“你和时颜,仇恨了5年多,还没耗干吗?怎么说,你们也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别说那四个字,再说我跟你急!”他的音量终于提高了。
周围有人听到他不像是开玩笑地要跟我急,都在离开办公室的途中看了我们一眼,当然,这并没有阻挡他们离开的脚步。创意C多看了两眼,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原来,徐也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忘记一切。
“我以为你都想开了呢。”我说。
“别忘了,当年游戏结束,是以你们俩互不相干为准。如今,好像,不是这样啊。”
“那你想怎样?”我居然往后退了一步,对了,这个才是我认识的那个徐也。那个给我叫粥,和我好好说话,跟我一起喝酒,说柯加的魂不在他这儿那个大度的徐也,都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他怔了一下,随即慢慢说:“不,并不想怎么样。”
我松了一口气。我说:“我走了。”
他不再理我。
我慢慢抓起了桌子上的包,慢慢向外走去。我觉得背后又一道冷冷的目光,冻透了我的骨头。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那个转变的徐也,曾经让我很温暖来着。
在附近的一个24小时营业的商店买了一袋速冻饺子,我就去了他的家。在楼下的时候,不经意的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我惊喜异常,那里亮着灯光。
我几乎冲上了楼梯,就像小时候胆子小,每到天黑都要一边叫一边往家里冲一样。
推开了他的门,果然,看到他仰在沙发上。看到气喘吁吁的我,他倒并不惊异。
我们对视着。
我刚要说话,他还是快了一拍说:“把这儿当家了吧?”
是啊,这些天我一直住这儿,牙刷洗脸毛巾,甚至换洗衣服我都拿了一些。
“你也忒主动了,一点都不像你。”他点着了一颗烟,我冲过去,抢他的烟。他把我扒拉开说“抢什么抢,这他妈的是普通烟!”
“时颜……你别吸那个了行吗?想吸了,我就给你煎饺子行吗?随叫随到行吗?”
他直愣愣地看着我,嘴唇有点动,眼睛里有点异样。
半天,他才说:“把你自个儿当什么了?跟你说我喜欢女的听不懂吗?!”他狠狠地把烟摔在地上,站了起来。
“我懂!”我站在他面前“朋友!朋友行吗?跟小晖哥他们似的,是你的朋友!”
他斜睨着我,一动不动。
我冲他显了显我手里的塑料袋:“我买饺子了,你吃不吃?我给你煎?”
“没锅。也没油。”
“我买了。前两天都买了。”我愉悦地说。“我这就给你煎去,你等着。”
他不说话。我冲进了厨房。怀着有希望的心。
“马上就好!”我在厨房里嚷嚷。
他没有回应。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冲出去,他已经不在沙发那儿。我冲进了卧室。
果然,我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动作,那天他在胡同里做的动作。他正拿着打火机要点火。
我几乎是扑过去,他已经看到了我,将那粉末包上放到一边,他喘着粗气说:“别过来!他妈的滚出去!”他的眼睛红红的,眼神也呆滞中带着疯狂。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吸。我冲向那包东西,我要把它毁掉,不能让他毁了时颜。
时颜过来挡我,我们纠缠着,撕扯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把他扔在了床上,对着那包东西就抓,拿到了我就往屋外跑。
“给我!”时颜吼叫着,我感到背后又一股风,然后我的身体被时颜揪了过来,接着他的另一只手挥到我的脸上,那是狠狠的一拳,然后,我的头就挥到了墙上。我刹那间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恢复意识的时候,我感觉我被什么人抱着,我躺在床上,是时颜的床,他躺在我身后,抱着我。
我看到床头柜上的粉末包,已经张开,里面没有东西了。
眼里从我的眼睛滑出。也许我的身体抖了一下,时颜抬起身子看我。
“小结巴……”他叫我。
“饺子,糊了吧,火,关了没有?”
34
我那天去上班的时候,同事都对我侧目。我的下眼眶有结结实实的一块青紫。其实他们没看见,我的头上隐藏在头发底下还有一个大包呢。
我很快被叫进了徐也的办公室,他看着我说:“你认为你这样见客户可以为公司增加多少光彩?”
我低头无语。
“你在搞什么?!”
“徐也,我想请几天假。”我小声说。说实话,我没有什么力气。昨天晚上,我才知道,他对毒品比对我的饺子渴望多了。
“请假?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动不动就请假?要请假你明天就不用来了!”他义正言辞地说。我不要离开这个公司,我喜欢这份工作。我怔着无语。
“怎么了?”他问我“你三天两头又青又紫,又是晕倒又是请假的是怎么着了?你们想演绎什么?”
“徐也……”
“出去吧。”他挥了一下手“客户那里让mandy去,你去片厂,去拿冲洗的胶片。”
那一天,徐也没有再跟我说话。
我当天又回了那间屋,又和时颜进行了一番厮打。我好像在电视上看到人要是毒隐犯了可以绑住他,我还特意弄了绳子。他在没有发作的时候,和我说:“小结巴,你离我远远的,你管不了我。”
我说:“没错,我是管不了你,你自己能管你自己吗?”
他瞅着我说:“五年前你为什么不来给我煎饺子?那个时候我给你打电话来着。”
我想起了那个电话。
他说:“挂了那个电话,我和单纯一起抽了大麻。你知道什么是大麻吗?”
我点点头。
“然后,我把我妈留给我的财产,都抽光了。”
我没动。
“我他妈的活了26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紧紧地搂住他。我不会说什么,越到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我就越不知道说什么。
他呜呜地哭了。我第一次见到他哭。
然后,他就开始抖。我知道什么来了,我还是紧紧搂着他。他开始拼命地挣脱我。我用尽全力地搂着他。我叫:“时颜!挺过去!你就什么都有啦!挺过去吧!”
我的声音几乎嘶哑了。
他像一头发疯地狮子,拼命地挣扎。然后,我们开始厮打,客厅打到卧室,从卧室打到门口,然后,他一脚把我踹出了房间。
我也学着小晖飞起一脚踢门,可我差点把脚趾踢回去。我疼的蹲在地上,然后我拼命地敲门,邻居的奶奶也不出来了。我坐在楼梯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
我去找小晖,找不到。我不知道什么能给时颜希望。至少,不会是我。
他并不躲我,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厮打一番。终于有一次我赢了,我把那包毒品,扔进了马桶冲进了下水道。我终于知道,在他还有力气跟我厮打的时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时候,是他哀求我,或者是抓着自己的头发要把自己拨开的样子。我递给他香烟,我说,你先用这个吧。他拼命地点着,然后竟将烟头向自己的胳膊戳去,幸亏我反应快,冲过去,抓住了他的胳膊,结果,那个烟头落在我的手背上!他终于在我身上看得见的地方,留下了又一个永久的记号。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当他打电话叫人给他送货的时候。我看着他在床上扭动。我的身体似乎已经被他撕裂了。
真是出乎我的想象,这东西也能电话订货呢。
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累,真的很累。
我趴到我自己的床上,胡萝卜亲昵地呆在我身上,我的后背能感觉到它可爱的四个小爪子走来走去。我不可抑止地哭了起来。
最后,我把胡萝卜压在身子底下,狠狠地抱着。它发出瞄瞄惨叫。
我面目呆滞地敲打着电脑,手背上的烫伤隐隐作痛。奇怪,当时,倒是不觉得。
徐也走过去,看到我缠着纱布的右手。我看了看他,傻笑。
“跟我来!”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他居然进了洗手间。站在大镜子前,他说:“你照照你自己!”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无精打采的颓废青年。
“你搞什么搞?!”
“徐也……”我突然平静地想说什么“时颜吸毒。告诉我,怎么能让他戒?”
徐也怔着,他就算再聪明,也想不到这种结果吧?
他打量着我,似乎不置信地说:“你在帮他戒毒?”
“我没有那个能力。”我说。“我绑了他一次,看着他那么难受,我又解开了。我把他打晕过一次,然后,又用凉水把他弄醒了。我还……”我说不下去了。
他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眼神已经没有什么焦距了。
“你图什么?”他问。“他喜欢你吗?他能给你什么?5年前他骗你,五年后他打你,你也要为他疯吗?!一个吸毒的,让他去死好了!他走到今天,谁也不能怪!怪就怪他自己!我爸要接他回来,甚至跟我妈吵架,他不回来,怪谁呢?怪我们吗?他为甚没要报复我们?他又凭什么拿柯加报复我?柯加不过是因为音乐喜欢他,柯加不过是因为他们喜欢同一样东西喜欢他,他就可以这么利用吗?他把他弄疯了,就满意了吗?怎么样呢?到头来,他还不是要毁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