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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鸢……”玉鸾语停住虚浮的脚步,拍拍青鸢的手,示意她放开。
她一步一步走到秦暖君面前,见他趴在地上一脸委屈却又不敢吱声的样子颇为心疼,他如今也懂得察言观色忍气吞声了。
“你摔疼了没有?”将人扶起来后,她关切询问。
秦暖君拍拍身上的泥土,先是好奇地打量着她,随即咧嘴傻笑道:“没事儿,早已被青鸢姐给揍习惯了。”
纯真的笑意看着耀眼,她却从他眼神中读懂了落寞,那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至少在她身边时没有。
“傻孩子。”她轻笑拍了拍他的头。
秦暖君的笑意僵在脸上,熟悉的动作让他开始迷糊。
“姐。”他低声呢喃唤出。
“嗯,怎么了?”玉鸾语习惯性问,刚出口她就后悔了,以往每回这小子用这种语气唤她,她便会这样问他。
为了补救,她再度出声问:“你怎么了?”
秦暖君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错觉了,他的姐姐就躺在锦山的石室里,眼前这个怎么可能会是她,除了气质相似外,容貌声音都大不一样,他怎么能认错,曾经世上对他最好的姐姐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行了,这小子就是欠收拾,你别总是一味地惯着他,眼下你的身子要紧,快上马车,我到镇子上给你找大夫瞧瞧,我可经不住被你再吓一次。”青鸢上前,强势地将她拉走,塞进马车里。
涅生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秦暖君被推,他也视而不见,在他看来,秦暖君确实是欠收拾,不好好练武强健体魄,跟个水做的女子似的,就应该让他多吃些苦头才会下决心不再偷懒下去。
青鸢转身催促道:“暖君,你快些上车,我们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到下一个镇子。”
“哦。”秦暖君掩下眼中的落寞,乖顺地爬上马车。
涅生继续驾车,在青鸢的催促下加快了速度。
马车远去,青鸢策马在侧跟着,身后丰宇轩也翻身上马与靳夜阑并肩,他以平静的友人之姿相劝:“青鸢她就是性子直了些,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位军师姑娘似乎是身子不适,与你没什么关系。”
“嗯。”靳夜阑淡淡应声,而后驱马前行。
马车之中,玉鸾语靠在一角,睁眼瞧着端坐在一侧闷闷不乐的秦暖君,从进来后,他便保持沉默。
“暖君。”玉鸾语低唤。
秦暖君讶异看她,如今除了青鸢以外已无人这么唤他,陌生人只唤他为小王爷,而熟悉的人都已不在身边,即使在身边也不再如曾经一样对他。
靳夜阑就是待他冷淡,他不明白曾经那么好的一个姐夫怎么会说翻脸就翻脸,见到他也不搭理,他唤‘姐夫’时对方只冷冷看他,应都不应。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温暖,又想起另一个对他好的女子。
“你与我姐姐很像。”他往她凑近了些。
玉鸾语抬手轻轻敲在他的额头上,笑道:“真是个傻瓜,我就是你姐姐。”
“你说什么?”秦暖君不敢置信看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又捏捏他的脸,玉鸾语才从身侧的锦囊中拿出七彩弹珠,托于掌心在他眼前晃了晃,低笑道:“这个东西你还认识么?我记得那时候你说要是有人敢欺负我,就把这个东西往他身上砸去,让他哭爹喊娘,至今我还未用它砸过人呢。”
秦暖君已不知该作何反应,这对他来说冲击太大,惊喜也太大,让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的姐姐明明就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棺中,怎么会忽然变成另一番模样出现在眼前。
“你到底是人是鬼?”他傻傻问出这么一句。
玉鸾语用力在他耳朵上一拧。
“嘶,会痛,你是人,你真的是姐姐。”秦暖君自问自答,一手摸着耳朵,一手抓住玉鸾语的手不放。
“姐,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刚扬起的声音又刻意压低,似乎不想让外人知晓这个秘密。
玉鸾语瞧见他又恢复到以前顽皮的样子,郁结的心情也跟着散去不少,她并未想过要对他如实以告,这件事太复杂,又太过匪夷所思,她只能找听起来说得过去的理由。
“以前那张脸都是照着青鸢的样貌易容的,棺中躺着的也是假的,我的真面貌就是你如今见到的样子,我就是讨厌做什么公主才诈死离开的。”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姐夫?”他又凑近些低声询问。
他翘尾巴,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小子最近估计是被冷待,想找机会报复回来。
“当然是因为不喜欢他呗,还能为什么,你瞧瞧他除了长得还行外,有哪一样是拿得出手的,自私小气不说,他这里还有病。”她也压低声音,伸手指指秦暖君的头。
曾经对靳夜阑盲目崇拜的少年似乎有些犹豫,但想到这几个月来的待遇,他赞同点头。
“我也觉得姐夫……哦不,是九王,九王他真的脑子有问题,以前还好,待人也还正常,可是这段时日以来我发现他忽然变得喜怒无常,而且嗜杀成性。”
“嗜杀成性?”玉鸾语抓住了重点,一脸迷惑。
秦暖君应道:“嗯,就在你出事的消息传到华朝不久,我与涅生便悄悄去了东凌在九王府住下,那时候九王就变得古里古怪,后来他把据说是天霞山的四大长老的四个老头儿给抓了回来,问他们什么禁术,四个老头说不知道,他就这么手一抬将其中两人的脖子给拧断,另外两个被打断腿,如今还在王府的水牢里关着。”
玉氏一族的四大长老竟都落入他的手中,这是玉鸾语没想到的,照理说四大长老本事都不弱,又个个是人精,不可能轻易就束手就擒。
除非……
“姐,你想什么呢?”见她发愣,秦暖君唤她。
玉鸾语转头问:“可有听清他要找什么东西?”
“没有,只听到什么禁术,隔得太远听不清楚。”秦暖君摇头,回想起当时那一幕,他至今不敢相信那个人是靳夜阑。
一开始以为靳夜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后来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他武功高强,但那一次是秦暖君头一回杀人,那种狠戾的气息让他腿软打颤。
玉鸾语没再勉强,靠在一旁凝思。
秦暖君从车窗口探出头去看了眼不远不近骑马跟随在后的一行人,为首的两个俊逸男子尤为耀眼,眼珠转了转,他缩回头,笑问道:“姐,你的身份是不是暂时不能暴露,连姐夫与丰世子也要瞒着是吗?”
玉鸾语斜他一眼,纠正道:“首先你并无姐夫,第二我如今的身份和他们谁都不认识,你在外人面前最好唤我为鸾姐姐,懂吗?”
“懂了。”他爽快应声,清澈的眸中满是得意,有种小人得志的畅快。
哼,前面所受的恶气他要一一讨回来,如今他也是有靠山的人,他谁也不怕,有姐姐在,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玉鸾语微微睁开一只眼,瞧见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心中一阵好笑,果然是被她给宠坏了,狐假虎威倒是很在行。
唉,随他怎么高兴怎么来吧,这小子与她投缘,她愿意宠着他,就像上辈子对亭煜一样。
想到玉亭煜,玉鸾语又开始心事重重,许多事她尚未理清头绪。
国玺如今就在她手上,那就是说玉亭煜未能将它交给任何人,而是把它藏在了锦山,所以后世才被人偶然带了出去。
似乎眼前这个玉亭煜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又或是说自己从未看懂过他。
到了镇子上,青鸢立刻让人去请了大夫来,原本冷着脸的九王是想自荐的,他也懂些医术,虽不若玉惊鸿那般妙手回春,但一般的小毛病他还是能治的,奈何英雄无用武之地,他被拒之门外。
丰宇轩沐浴过后,又换了干净的衣袍,小半个时辰都过去,还瞧见九王站在人家姑娘的房门前,顿觉疑惑。
难不成九王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军师姑娘虽然人美,但也不至于让见惯各类美人而且又刚经历过情伤的九王一见倾心。
“九王可是担忧军师姑娘的?”好奇心驱使下,丰宇轩还是问出了口。
靳夜阑转身看向别处,淡淡道:“今日是本王思虑不周才使得她忽然病倒,心中万分歉疚,想当面致歉,只不过青鸢公主不给机会。”
万分歉疚?丰宇轩上下打量着这个从容淡定的九王,口中说着歉疚,为何他却没察觉到一丝一毫。
“看我的。”丰宇轩忽然想看好戏,就方才青鸢公主那么担忧的样子看来,以她的性子,看到靳夜阑时一定会掐起来,所以他本着探望军师姑娘又顺便给九王卖个人情的精神叩响了紧闭的房门。
开门的果然是青鸢。
她随意扫了眼两人,颇为不耐道:“有话快说,本公主忙着呢。”
“我与九王就是想来瞧瞧军师姑娘,不知大夫可有说什么?”丰宇轩温文有礼,语气诚恳,听着就让人觉着舒服。
青鸢面色舒缓了许多,轻声道:“你的好意我替她心领了,至于这位王爷,依我看就算了吧,哪个女子在他手上能长命,为了军师生命着想,他还是不要看的好。”
丰宇轩尴尬笑了笑,此时他想附和来着,但又觉着同为男人,他不宜落井下石,索性就帮人帮到底,进去瞧一眼也好。
“公主大人大量,让我们进去瞧瞧可好?”他又试探问。
青鸢张口就要回绝,屋内传来玉鸾语的声音。
“公主,让丰世子与九王进来吧。”
“哼,进来吧。”青鸢不耐烦地轻哼一声,转身进了屋中。
屋中的情形却是让丰宇轩哑然失笑。
本该是卧病在床的女子已经将原来的红裙换下,身着素白绫裙的她如同误落凡尘的仙女,她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而床榻上呼呼大睡的人竟然是不久前还精神奕奕的秦暖君。
靳夜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他一直在门外,并未见到秦暖君何时溜进来的,他将目光看向玉鸾语所在的窗户,忽然明白了。
随即他面色一沉,大步上前。
“九王勿要惊扰曦王,这三个月来他很少安眠,让他多睡一会儿。”玉鸾语转过身时正好瞧见靳夜阑站在床边要对秦暖君伸手,赶忙出声阻止。
青鸾抱臂而笑,方才她也想赶走秦暖君来着,但眼下她又觉得这小子也没那么碍眼,至少能让不可一世的九王吃瘪。
“七岁不同席,曦王已年满十三,男女之防自当注重些,他贵为王爷,在华朝都没人教他这些礼数吗?”靳夜阑皱眉。
玉鸾语笑道:“王爷多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来自江湖不兴将就这么多规矩,做事只遵从自己的本心,凡事随心而为。”
“好一个随心而为。”靳夜阑嗤笑一声,随即跨步来到椅子上坐下。
面上依旧笑意淡淡,玉鸾语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将目光转向丰宇轩。
“有劳世子记挂,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并无大碍,不过是连日奔波,身子虚了些,缓过这一阵就好了。”
丰宇轩摆手道:“姑娘无需与我见外,也别世子长世子短的,借姑娘方才所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出门在外相逢即是缘,往后直接唤我的名字便可。”
“好的,宇轩。”玉鸾语也不矫情,点头应承。
‘宇轩’二字从她口中出来似乎变得不一样,丰宇轩只觉心间清流淌过,说不出的舒适,当看到靳夜阑臭臭的脸色时更加更加愉悦。
以往总是被压下一头,今日总算是翻身享受一回胜利者的心态,原来世间还有第二个女子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丰宇轩又将目光看向玉鸾语,温声道:“冒昧问一句,姑娘的芳名是?”
“瞧我这记性,竟如此失礼,忘了报上姓名。”玉鸾语状作懊恼扶额,实则再想该如何给自己取一个适合的名字。
“嗯哼。”看出她的窘迫,青鸢轻咳一声正要给她解围。
玉鸾语笑道:“我姓孟,单名一个玉字,往后宇轩唤我孟玉便好。”
丰宇轩颔首,随即笑问:“早上我无意中听公主唤你‘阿鸾’是吗?不知这又是何缘故,可方便告知?”
“呵呵,这个啊……”玉鸾语干笑,转眸便回道:“这个是小名儿,刚出生时父母亲给取的,公主与我幼时便相识于江湖,她一直都是这么唤我的。”
“原来如此。”丰宇轩恍然大悟。
青鸢却翻白眼道:“你一个男子如长舌妇一般对什么都好奇,问起来还没完没了,你问这么多,难不成真看上我家阿鸾,想娶她做世子妃?我可先给你交个底啊,要娶阿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是有条件的,只要把天霞山玉氏族中那个最厉害的祭主抓到我跟前来,我明日便做主让她嫁给你。”
丰宇轩俊脸微红,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青鸢公主太霸气,他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玉鸾语满脸黑线,这都是什么条件,用她做抓祭主的犒赏么?再说一般人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将人抓来,就算抓普通人也要耗时去寻,更何况是手眼通天的祭主,哪有这么容易抓的。
三人自顾自说着,完全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