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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心中的舍不得一点都不比九九少，从小少爷到上官府那天开始，她就贴身服侍。九九拿他视如亲子，百灵又何尝不是。
九九抹着泪，强装欢颜，“我是高兴啊，我们的沐尘终于长大了，能出去独自闯荡了。”
“姑姑放心，沐尘此去一定会跟各位将军多多学习，早日回来见姑妈。”
九九摸着沐尘这张愈发俊秀的脸，嘱咐的话已说上了千万遍，可还是难免再重复，“到了西南，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多听你身边辅佐之臣的意见。吴谋士已先行过去帮你去打理，这次周将军和赵将军陪你一同前去。一路上你要与二位将军多加照应，切不能与两位将军使少爷性子。”
周将军即是当初辅佐九九平定扬州叛乱的七品副尉周毅，而赵将军当然就是原来那个六品校尉赵领。
而当初这两位低品都尉如今都已在九九的提拔下，高升为将军。
沐尘点点头，“姑姑嘱咐多遍了，沐尘一定不会让姑姑失望。”
面对分离，九九泪眼婆娑将要泣不成声，都不如李沐尘这个孩子沉稳。殊不知小沐尘假装出来的沉稳，是怕自己崩溃，惹姑姑更难过。
小沐尘伸手擦拭着九九脸上的泪痕，“姑妈不要再哭了，再哭沐尘可就不走了。”
不走就不走，此刻，九九真的很想大声喊出来，她不要再顾忌那么多，也不想再管大晟江山那些闲事。她就想把自己的孩子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不错过他每一段成长。
可九九知道，她早已过了可以任性的年纪。
九九只能狠心的将沐尘推开，“说什么傻话，周赵二位将军都等候多时了，你们快些启程吧。”
“姑姑，那沐尘在此拜别了。”
九九不知道沐尘是鼓足了多少勇气，才能强迫自己转身离开。他知道姑姑让他走，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他也不想辜负姑姑对他的期望。他也知道这些年，姑姑在宫中很不快乐，只有他变得强大，他才能从他的皇叔手中把姑姑抢回来，好好的放在身旁，守护她一辈子。
沐尘跃身跳上马背，一挥马鞭，将要策马而去，九九不觉探出脚步，就想要追上去，却只迈出了半步就收了回来。
“我的沐尘，再见了！”
却怎想，沐尘的马才将要绝尘，就见他强硬的一勒缰绳停下马儿的脚步，一个翻身跃下马背，继而拼命朝九九奔来。
一把将九九抱住，“姑姑不要说话，只听沐尘说。”
九九回抱住小沐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沐尘真的舍不得姑姑，可沐尘却必须要离开，沐尘不在姑姑身边，姑姑一定要多加保重，等待沐尘归来……”沐尘继而停顿了一下，才又哽咽的继续说道：“沐尘喜欢姑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爱姑姑，姑姑不要当沐尘年纪小胡言乱语，也不要将沐尘只当做孩童。沐尘会在行冠礼时回来，姑姑一定要等我！”
不等九九回应，沐尘转身就跑了，直接翻身上马，一策马鞭，绝尘而去。
李沐尘一行人再次远去，九九面无表情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百灵以为九九是被小少爷那一席话吓到了，一边拭干脸上的泪痕一边帮忙解释，“看来小少爷是真将您当做他的生母，这世上的孩子哪有不爱自己的母亲。见小少爷这般孝顺，我都感动的泪流不止呢。”
说罢即挽上九九，“小姐，我们也该回去了。”
九九没有回应，依旧一动不动，百灵只得加大了声音，“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还是不见反应，百灵见自家小姐这般情形，有些害怕，“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百灵啊！”
九九眼神呆滞的望向远方，犹如自语般地说道：“我好怕，我可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小姐您这是又说得什么胡话啊。”
九九好像已然忘记了身边还有人，独自喃喃低语，“上一世，我未过多关注过李沐尘这个小孩，我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可这一世我早已见过长大后的他，我却清楚的记得直到我死，我都没见过那个人……”
“小姐……”
“我知道他会长成一个翩翩公子，可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到我身边。他是不是刚刚说要我等到他行冠礼的时候，他才会回来？”
九九突然紧张的反问，吓了百灵一激灵，却也肯定的回道：“刚才小少爷是这么说的。”
九九似绝望般的一笑，“男子十八岁才行冠礼，沐尘来我这那一年是七岁，待到他归来时，大晟应该已步入盛世二年，而我是死在了盛世元年。”
“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可别吓唬百灵啊。”
又想起，几年前自己所见到的那个白衣翩然的李沐尘，九九惨笑，“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就好。”
~~
又过数月，西南不断有信秘密送入宫中，九九从信中得知，小沐尘在那里一切安好，已慢慢适应了西南的环境，与西南将士同食同寝，才过几月就长高了也壮了。
知道李沐尘已经不需要自己再多牵挂，九九知道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九九派人询问主管太监，挑了一个无人侍寝的深夜，独自提了一壶老酒，步入李智寝宫。
见到九九来，李智颇为惊异，又似早已预知，“皇后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朕了？”
皇帝的正寝，九九已经好久没进来过了，以前她为堵悠悠众口常来这里过夜，躺在一旁的软榻与李智商议国事，提他排忧解难。也会在深夜聆听李智的哀愁苦闷。
自从那次宫宴之后，九九便再没来过。况且李弘走后，李智不战而胜，九九也不需要再在朝事上替他分忧，毕竟以后他会一个人独掌江山，要慢慢适应。
九九将酒坛放在乌木紫檀的桌案上，亲自斟上两杯，“九九是想陪皇上喝杯酒。”
不再自称臣妾，李智是想宫宴那晚自己酒后出言嘲讽，九九是怨恨了自己。叹道：“你还在生朕的气。”
“九九不敢。”
李智只得苦笑，从龙榻上起身与九九对坐，掌起九九倒满的酒一饮而尽。
“听总管太监说，皇后最近一直在询问朕每日会去哪位嫔妃的宫中就寝，朕可不敢想皇后是在吃醋，只能猜测，皇后是找朕有事情。”
九九又将李智身前的酒杯斟满，笑道：“那看来，皇上今天是有意留在寝宫等九九过来。”
“嗯。”李智微微点点头，“我知道，那天朕说的话过分了。”
“九九从未怪过皇上，本就是九九做的不对。”
“不生朕的气，怎么会一直不来找朕，但既然皇后说不生朕的气，那朕就当皇后已经原谅了朕。”李智仿似一下子轻松不少，又继续道：“我们今日不提往事，只说将来，如今四弟远离朝堂，大晟的江山已经稳固在你我夫妻二人的手上。以后朕一定会做一代明君，也不会辜负皇后你。”
“皇上错了。”九九客气的敬上一杯，“求皇上不要怪罪。”
“朕哪里又说错了？”
“大晟的江山是大晟子民的，而大晟子民唯一的主子就是皇上您，与九九无关。”
“皇后不必这样谦恭，别人了解，朕却怎能忘，没有皇后，朕如今如何能安稳的坐在龙椅上。朕所得的一切都是九九给的。”
那夜过后，李智愤恨，气自己无用，气九九亲近李弘，可气愤过后，李智静心想来，如果没有九九，自己没准早就步皇兄李德的后尘。九九一路扶持自己，自己怎能那样说她。
他一直称自己是皇后，九九知道李智可能故意再回避他们名不副实的夫妻关系，九九从未求过李智感激自己，只要李智能理解她就行。可这段夫妻关系，九九累，李智也不见得有多轻松。
是时候该结束了，九九直言道：“皇上，九九今天来，是向皇上辞行的。”
☆、第130章
李智听闻一下子慌了，“辞行？你这是要走？”
九九微微了笑了笑，“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现在大晟国泰民安，皇上也已经可以独自驾驭朝堂，九九已经完成对皇上的承诺，已经没有再留下的理由了。再说，我离开不论是对大晟还是对皇帝都是件好事。”
九九辅政以来虽然修运河办科举做了很多对大晟有益的政事。可是因为有崔氏的先例，很多李氏宗族都很怕历史再度重演，而九九一党也不断有人在劝说九九架空皇帝登基称帝。九九自己是对做皇帝没什么兴趣，可却控制不了旁人猜疑。所以，不管前仇旧恨，这皇宫九九都是呆不下去的。
“可是朕需要你，没有皇后帮助，朕根本不可能治理好这个国家。”李智说的是实话，自从李弘走后，九九也再不参与任何政事，一堆堆的奏折送上来，独自处理这些奏章，常常搞得李智焦头烂额，有时候甚至都会想，要是九九在这或是四皇弟还在就好了。
“不是还有文武大臣辅佐皇上么，皇上要慢慢适应。”
提起朝堂上那些虚以为蛇的大臣，李智冷哼一声，“那些臣工，没一个真心帮助朕，只想着分帮结派，争权夺势。”
“皇上不能这样想。”九九劝道：“只要大臣们一心为国就是好的，皇帝要懂得知人善用，挖掘人才。了解谁适合做什么，就把人使在刀刃上就好了。至于他们争权，就让他们争去吧。要他们去互相牵制，不让一人独大。只要皇上把握好平衡点，这些就不是问题。”
就比如，李弘和九九在时，两人就很好的在互相牵制。李智只需要找人将他俩替换即可。
“皇后说得道是轻松。”做得也是轻松，可到了李智这里，却觉得一切都很难。以前觉得自己的难都是被九九和李弘逼的，只这几日，李智就感受到，做皇帝其实不难，而想做一代明君，真是比登天还难。
九九只得笑着劝慰，“皇上不必多虑这些，只要一心为民，你就是一个好皇帝。”
“不说这些了。”李智饮酒长叹，忽然目光热烈而又紧张的问道：“朕只想问，朕与皇后这么多年夫妻，朕就一点都不值得你留恋么？”
“怎么会呢，皇上在九九心中一直都是一个好哥哥。”说一点感情没有是骗人的，在这一世，李智与九九生活时间最长的男人，没有爱情但早铸成了亲情。如果是在寻常百姓家，九九十分愿意继续留在李智身边做个好妹妹，只可惜他们生在帝王家。
“哥哥？！”李智自嘲的笑，“九九你知道朕所指的不是这个。”
“皇上，是九九心死了。”她的那颗心早已随着李隆入土，在李隆死去的那一刻跟着他一起埋葬了。
“呵呵，是么？”李智指尖颤抖，“那朕问你，你是还想着六皇弟么？”
“嗯。”九九轻轻的点点头。，告诉自己老公自己一直忘记不了前男友，虽说有点残忍可她不想骗李智，也不想骗自己，她在这一辈子所剩的念想已经不多，能留下来思念的也就只剩下那一段遗憾的感情。
“那四皇弟呢？”
九九怔了怔没有回答。
李智却紧追不放，“朕答应让你出宫，但你必须诚实回答朕，你对四皇弟到底有没有动过感情，哪怕只是曾经？”
九九不知道李智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问题，可能还在为宫宴那天的事情介怀。他紧追不放，逼迫着九九回忆起那前世今生，半晌才答道：“九九不知道皇上所指的感情是哪种，但对我来说，恨比情要多。”
从小到大的陪伴，十年的结发夫妻，今生继续纠缠不休，每日思虑都是因为他。不管九九承认与否，她这一辈子，即使不再爱李弘，可她想的最多的人却还是他。
哪种感情不是感情。
她与李弘从她穿越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被捆在了一起。感情已经入骨，想抹去就要承受刮骨之痛，但那段感情掺杂了太多爱恨情仇，伤得太深，只能是体内的伤疤，不能再揭开。
“那朕问你，如果朕许你出宫，但你必须嫁四弟为妃，如若不嫁，朕只能赐你一死，皇后会如何选择？”
“皇上！”李智一席话，如同一击巨石砸入九九心底，心头一紧，忙道：“是九九做错了什么？还是……”难道又是李弘？难道李弘放弃政权远走他乡是又和李弘做了什么交易。
“皇后不必惊慌，与四皇弟无关，朕只不过是做个假设……是朕想知道……”
九九不明，“皇上为何如此执着？”
“你只需要回答朕的问题。”
“…………”
这个问题真是太难回答了，自己折腾这一世，不过就是为了保住小命，保上官一家老小安危，如今九九虽然已不惧生死，可这种死法还是难以接受。她总不能一辈子两辈子都因为个李弘把自己这条小命搭进去吧……但反着来说，嫁给李弘那还不如死了呢……
“你在犹豫？”李智手死死得捏住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