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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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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脸上有些错愕,瞪了徐佛保一眼,心有不甘地把银子塞入腰包,也没对徐凤仪说声多谢,好象徐凤仪欠他一样。徐凤仪装聋作哑,不以为意,毕竟他父亲欠徐长春的钱,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自己落难时别人借我一滴水,功成名遂时还人家一桶油,是很多知道感恩的人都遵守的行为准则。

不一会儿,厨下送上酒菜,水陆俱全,好一桌丰盛的饭菜。三人轮番劝酒,饭菜不曾动筷,却已干掉十杯酒水。人在闷郁的时候,喝酒当喝茶,三人俱惊诧对方海量,彼此惺惺相惜,暗暗佩服。

徐大山自觉不过瘾,叫店小二换上大碗装酒,于是三人又拼掉三碗酒。此时徐佛保、徐大山如在云端漫步,面颊似猴子屁股一般通红可笑。再看看徐凤仪,脸色也渐渐潮红,不似关公,胜以关公。

几碗烈酒下肚,徐佛保和徐大山俱吃不消了。两人面面相觑,交换一个眼色,托词解手,跑到酒店外呕吐透气。两人喘息方定,徐大山拉拉徐佛保的衣角,瞪大眼睛问道:“咱们还向这小子索债吗?这小子也很精明,坚决不上道。咱们恐怕灌他不醉了,又没办法套到他该还俺叔的钱,这事如何销缴?”

徐佛保白了徐大山一眼,叹气地道:“事到如今,还能瞒他多久?就在席上把话挑明,让他还钱给阿嫂算了,凭阿嫂赏些小钱给咱们兄弟俩花花。我本想鬼混他一场,骗到他这笔钱跑路,奈何他鬼似的精明,坚决不上当,我已没什么办法了。”徐大山也垂头丧气,点头称是。

原来徐长春下海干这走私贸易的勾当,风险极大,遇上风浪,早已丧身海波。他平时也欠同乡一些人的钱,这些人借要债发难,欺负徐家孤儿寡母,把徐长春的家私抢得精光。搞到徐长春的老婆分毫不剩,穷到差不多讨饭的地步。徐长春生前曾向家人子侄提及徐昌向他借钱的事,但没有告知家人徐昌借他多少钱,也就是说徐佛保他们并不知道徐昌欠债的具体数目。如今,徐昌、徐长春俱死,带着欠条契约见阎王爷去了,可谓死无对证。如果徐凤仪赖债,徐长春家人是拿他没法的,徐凤仪说欠债是一千就是一千,一万就是一万!

徐佛保、徐大山心事重重回到饭桌上,重端碗筷,跟这徐凤仪吃喝唠叨。徐佛保道:“徐哥做什么生理?这酒量如此厉害,我辈望尘不及,佩服,佩服。”

徐凤仪也多喝了几杯,动了吹牛的兴头,得意洋洋地道:“我本来不会喝酒,因替我师父刘云峰代理店铺,做这首饰、布匹经纪的营生。在生意场上舟车往来,上交下接,那日不是在酒缸醉乡里锻炼,应酬多了,酒喝多了,这酒量就练出来了。现在酒对我来说,算得什么,还不是象喝水一样。”

三人又喧闹一会,徐凤仪忽然正正经经向徐佛保请教道:“你哥俩可有受徐长春的委托没有,怎么有此雅兴来向我讨债?打开天窗说话吧,别指望瞒住我,我或许傻,但不蠢。”

徐佛保闻言放下酒杯,垂头丧气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我叔徐长春已驾鹤西归去了。他亲自押货下西洋,遇上台风,丧身海底,连一件骨头都捡不回来。”

“死了,死了多久?”徐凤仪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徐长春这么短命,居然死了;喜的是徐长春带着欠账证据丧身海波,他可以找到机会赖债了。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有把自己利益置于最大化的私心,也不能怪徐凤仪起此邪念。

“有半年多时间,同船下西洋乡亲一百多人,死了八十几个,只有十多人幸免于难,搭乘其他海船辗转还乡,告之家叔已经罹难的消息。”徐佛保皱着眉头说道。徐凤仪看得出来,这货并不乐意把这件事告诉他,是他防范甚严,徐佛保无计可施,迫不得已才把实情告诉他。

徐凤仪听罢徐佛保的话,感慨万端,喝了一口闷酒,叹息道:“圣人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间有些事确实不可强求,比如富贵荣华,比如长生不老,无论平常百姓,还是帝王将相,天公一视同仁。有些妄想,你心意越强烈,也越失望,遭到的挫折也会越多。知足常乐,平凡是福。为人一生,不要惑于钱眼,那样你会不得好死的。两位小哥,咱们一醉方休,在酒乡里同销万古长愁。”

徐佛保眼见徐凤仪只字不提还债的事,不免胡思乱想,暗自揣测道:“莫非他想赖债?不,我绝不允许他耍无赖,他敢这么干,我就杀了他!”一个大好的骗财机会化为乌有,徐佛保似乎心有不甘,不依不挠地试探徐凤仪道:“徐哥,你带钱回家没有?徐哥千里迢迢回家来,肯定有些缘故。饭后去见我阿嫂一面,把欠账还一些吧。”徐佛保知道他口说无凭,口气也越来越软。

徐大山把台一拍,狠狠地迫视着徐凤仪,粗声厉气问道:“丫的,净扯谈,你到底还不还钱?”

徐凤仪沉吟片刻,猛然抬头,坚定地道:“还呀,欠债还钱,天公地道,我徽州儿郎向来诚实守信,怎会不还钱。烦请引见,我要见徐嫂一面,跟她仔细详淡。”

徐佛保和徐大山大喜,一齐俱倒道:“谢谢!谢谢!你是真正的徽州儿郎,我们知道你会格守信诺。”

第四十二章不欺鬼神

酒足饭饱,徐凤仪和徐佛保、徐大山,径投徐家村而来。三人各怀心事,路上他们并没有怎样说话。徐佛保在左,徐大山在右,两人把徐凤仪挟在中间,俨然如徐凤仪的保镖一般。

三人快步走到徐长春门首,早见徐长春大女儿徐玉婵上前点头哈腰,讨好卖乖,一边用袖子替徐佛保拂尘,一边笑道:“两位哥哥,你们来了,还不赶紧到家帮我娘说几句好去。又来几个要债的恶主,凶恶得很哩,俺娘招架不住了。”

徐佛保拍拍胸膛道:“我兄弟俩替你家张罗筹款,若徼幸追回借款,希望你娘亲不要忘记给我兄弟俩一点甜头,记得给我兄弟俩一点银子花销,我们替你跑腿,累死也值。”这两兄弟在亲人面前装腔作势,说些顺耳中听的客套话,表面上好象是一个亲善和气的好人,其实他们一肚子坏水,背地里尽想着落井下石的鬼主意。只是上天不帮衬他,没让他找到机会追回徐长春的欠款。假如让徐佛保兄弟俩追回徐长春的欠款,这兄弟俩肯定是卷款潜逃。

徐凤仪不算是什么世故老人,凭他闯江湖的经验,一眼就看破徐佛保和徐大山兄弟俩所作所为都是虚情假意,都是装十三的把戏。骗小女孩犹可,骗他这样的老江湖,简直就是自暴其丑。徐凤仪很清楚徐佛保对徐玉婵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哪意思是我替你找到一个欠徐叔债务的人,当然这不是给你们白干的,你们必须给我报酬!这种家伙,是什么东东?徐凤仪也不免皱眉戚目,觉得徐佛保兄弟俩为人不仅狡诈,而且可恶,令人望而生厌。

徐玉婵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自幼深锁闺房,根本不知人心险恶。她对徐佛保兄弟俩并不设防,闻言乐呵呵地道:“你们若替追回俺爹的债款,我娘肯定会重重谢你。不过追债也要一点本事,你们有能耐替我娘追回欠款吗?”她见了徐凤仪,脸色一沉,只叫一声徐哥,便不看徐凤仪了。看来她也知道徐凤仪父亲欠她家的钱,以致迁怒于徐凤仪,对他没好声气。

徐佛保举手嚷道:“我练过少林罗汉拳,拳打卧牛之地,在徐家村罕逢对手。”

徐大山拍胸捶腹,自负地道:“我练过六合形意拳,便有几条好汉也休想靠近我身周。”

徐长春家前庭院子,东面有一堵砖场倒了,砖头堆满一地。徐佛保走上前去,拿起一块青破,目视徐凤仪喝道:“你若欺心,如同此砖。”一掌把砖拍断。徐佛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警告徐凤仪不要企图蒙混过关,昧起良心赖债,欠人家多少钱就还多少钱。

徐凤仪冷笑一声,指着院子中间一棵碗口大小的扬柳树道:“你们照这杨柳树打一拳试试。”

徐大山叫声:“让我来!”奋起神威,怒喝一声,一拳击在树干上,把杨柳树打得簌簌颤抖。再复一拳,把杨柳树的枝条打得左摇右摆。

徐玉婵骇得尖叫起来,大嚷道:“哥呀,你真是力大如牛,好厉害呀。拥有一个这样的铁拳,谁敢惹你?”

徐凤仪走近杨柳树,运气作势,侧身收掌,弓步互换,一拳猛击在杨柳树干上。只听噼啪一声,杨柳树断为两截,枝叶洒了一地。但折断处犹连着皮筋,显得他的功夫还没练到家。不过已把徐佛保兄弟俩和徐玉婵他们吓了一大跳,嘴巴彻底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徐佛保兄弟俩卖弄一下身手,本想向徐凤仪示威,没料到自己反被徐凤仪的功夫吓倒了。

徐玉婵摆手道:“你们想干什么?乡邻之间,坦诚相待,尤为重要,大家千万别动手动脚,伤了和气。”

徐佛保自觉不好意思,惭愧地道:“献丑了,我没料到你的功夫如此厉害,我兄弟俩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可笑呀可笑。”

信步走进徐长春家大厅,但见徐家大堂,方方正正一个大客厅,长十五丈,宽十丈。一目了然,空余四壁。除了一张饭桌和几条桌椅板凳之外,已没有什么象样的家俱了。徐凤仪记得几年前在徐长春家吃过一次便饭,那时,徐长春家金碧辉煌,不是皇宫,胜似皇宫,仅一排紫檀镶玉屏风就价值万金。不料徐长春才死半年,家道中落如此地步,确是叫人不胜感慨。

只见徐嫂和徐长春的小妾阿莲哭作一团,妇人哭喊是有词儿,边哭边骂,痛斥那些没良心的追债人,令人听见唏嘘不已。徐凤仪问徐嫂为何如此伤心,那知情的老乡便七嘴八舌抢着回答,说有两个与徐长春合伙做生意的客商,拿着徐长春的欠条,找徐嫂要钱。徐嫂没钱,依他们的意思,想要徐长春的小妾阿莲顶债。因阿莲肚子里已有徐长春的骨肉,徐嫂当然不肯把阿莲顶债,又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哭泣叫苦而已。

徐嫂抱着她八岁的小儿子徐荣嚎啕大哭,叫苦不迭:“天杀的贼呀,害得我家好惨呀,死了人还欠一身债呀!你两个见利忘义的腌渍小人算什东西,也想得到人家的女人,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净往好处想。欠你几个钱打什么鸟紧呀,你们就昧着良心害人性命,你们除了认得钱还认什么东西?你们不是人,你们是畜生………”

徐嫂叫苦连天,不仅是痛失丈夫,同时也悲哀自己的丈夫把一些秘密永远带到地下。现在徐长春的合伙人拿着欠条上门追债,徐嫂也分辨不了真假,又没钱跟人家打官司,只能叫屈叫苦。徐嫂想到自己一家人今后的饭碗堪忧,更加栗栗自危,哭得嘶心裂肺,惊天动地。

徐佛保和徐大山本来是没心没肝的狠角色,一向不晓得什么是感情,这回听见徐嫂一家人哭得凄惨,也不免兔死狐悲,眼哐发红,眼泪是不可能有,这是矫妆不来的,不过心下有些难过却是真的。他们一向不把银子当成钱,因为他们是撒泼钱财的顽主,只要到了赌场,就不管有没有未来。在金钱面前,他们一向十分自负,从来没有低估自己,或自轻自卑。他们认为自己肯定能发迹起来的,只是不知那一日罢了。现在看来这种希望又少了一分,因为掌握金锁钥的人又少了一个,他们依靠的靠山徐长春死了,他们发财的难度无疑增加了一分。

徐凤仪搬了张藤椅摆在墙边,半卧在藤椅中,冷眼打量厅上形形色色的要债人,旁人看来,他好象来徐长春家看热闹。其实他此刻心情沮丧,可谓坏透了,料也无心看热闹,倒是盯着厅上的客人发愣。这一刻,他也想得很多,孤儿寡母可欺,他是不是也凑凑热闹,赖掉一些债务。

徐佛保对徐嫂附耳说了几句,徐嫂合掌望天,祈使几句。歪歪扭扭地挪移腰躯走到徐凤仪面前,她知道徐凤仪的来意,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徐凤仪讨债,但她仍然忍不住激动,施了个万福道:“仗赖徐世侄帮下忙吧,我家已到山穷水绝的地步了。我家现在的境况很惨,长春叔欠下别人一万多两银子,我这没蟹脚妇人去哪里活变这许多银子?就算卖儿卖女,卖屋卖田也凑不够呀。唉,我这一辈子恐伯完了,连累孩子也翻不了身。徐世侄你帮我多少算多少。”

徐凤仪不敢抬回看徐嫂,叹了口气道:“承蒙徐嫂看得起我,不错,我这次回家,确是想还掉春叔一些债务。眼下人多嘈杂,不便交割,稍后再从长计议吧!”

“长春叔己死了,你欠他多少钱,你心中有数。你给他上枝香,别昧起良心欺负我孤儿寡母就是。”徐嫂拭泪说,言毕,进房取来香烛,让徐凤仪先拜祭一下徐长春,再谈还债的事。

拜过徐长春的灵位,徐嫂把徐凤仪拉到一边,悄悄问徐凤父亲欠徐长春多少钱?徐凤仪沉吟良久,最后说:“实不相瞒,家父欠长春叔二万一千两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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