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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倭-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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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翁诚惶诚恐地抬头惊叫道:“老爷,你怎么把我当成外人,有事只管吩咐,我万死不辞!”

徐昌垂头丧气,哑着嗓子道:“老倪,我知道你的水性很好,请你不要管我了,即带小儿徐凤仪潜水逃命去吧。”

倪翁听了徐昌这话,有些生气,神情十分激动,大叫道:“老爷,你这是什么混话?我倪某不会丢你走的,要走,大家一起走。”

徐昌仰天长叹一声,心灰意冷地道“徐家遇此大劫,损失惨重。事到如今,我徐某也无颜回家面对诸亲六眷了,不如死了干脆。”

倪翁脸呈难色,气鼓鼓叫道:“老爷,你把我倪某当成什么人?你若留下不走,我也留下陪你。”

徐昌低头看了一眼正在颤栗不停的徐凤仪,凄然说道:“徐家世代单传,只有这点骨肉………”他言及此处,喉咙如骨在梗,再也说不出话来。

倪翁见此情景,也是悲愤莫名,握拳振臂叫道:“老爷你放心,小人就算粉身碎骨,也护公子平安周全。”

徐昌闻言心情稍定,随即又顿足捶胸,咬牙切齿道:“想不到我这个徽州巨贾,今日竟然败身海波,近十万身家毁于一旦。只恨我当初没有响应朝廷号召,助捐银子招募勇敢,清除扫荡这些害民贼,实在悔之晚矣。”

倪翁抽刀在手,焦急地向徐昌招手道:“老爷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全性命,何愁没有卷土重来之日?莫因小失大,惦记这点小财货丢了性命就不值了。走,权作一场南柯大梦。失去就失去,大不了从头再来。”

徐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这次我亏大了,我怕没有能力从头再来了。就算我今日侥幸逃出生天,损失这宗财货,他朝如何偿还同行十万债务呢,生不如死呀。”徐昌这宗货物,价值十万两银子,现在连船带货被倭寇一鼓掳掠而去,他确实是亏大了。他自己那十万货物,他也许能亏得起。而那艘运货的货船却是他向同行租赁的,也价值数万两银子,加上因这次随他出海搭上性命的乡亲,赔偿起来数目就非常庞大了,这种巨大的压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倪翁把头摇得如货郎鼓一般,劝道:“老爷,莫提这些劳什子了,只要逃得性命,便投奔哪深山古刹出家做和尚也行,好死不如歹活。”

徐昌无可奈何点头道:“到此穷途绝路,一切只看老天爷安排了。”他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一只蜡丸,无限怜惜地望着徐凤仪说道。“孩子,你过来收下这东西,老爹若有三长两短,你得这宗财物或者绝重振家业。这只蜡丸里面有书引一张,关系你的前程活路,你贴身藏好,莫要弄丢。”

徐凤仪身子不由自主象筛子般抖个不停,颇为费劲地从他父亲手中接过蜡丸,小心亦亦放进随身携带的香袋中。徐昌怕有闪失,又替徐凤仪把那香袋的活套打成死结,然后挂在徐凤仪的腰带上。

倪翁眼见事态危急,再三催促徐氏父子赶紧离开船舱,赴水逃命。

徐昌取下挂在船仓壁上一把尘封已久的宝剑,他年轻时候也跟看家护院的武师学过几天剑法,这时候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临时抱佛脚用剑,他只能依靠本能发挥了。徐昌拔剑出匣,把银牙一咬,狠下心来,大喝一声,先行一步冲出船舱,倪翁搀扶着徐凤仪,随后跟上。

这个时候,货船上的其他伙记都差不多被倭寇杀戮殆尽,余下的只作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罢了。一些伙记死状甚是恐怖,不少人被倭寇拦腰砍死两截,一时半刻之间又不得气绝,只是满地乱爬乱滚,哀号痛呼,身上乱迸的鲜血把一条大船染涂得如朱砂作坊似的。

徐昌见此触目惊心的惨象,悲愤莫名,呜咽道:“诸位乡亲,你们不辞劳跟我出门经营生理,本是图个温饱而已,不想落得一个如些悲惨的结局,都是我徐昌的罪过呵,是我连累你们,对不起!”他不得不举剑帮助那些被倭寇腰斩但尚未气绝的伙记解脱痛苦………

整条货船上只有荆大刚能有效地阻挡倭寇前进的脚步,他在船头牵制着几个倭寇,至少可以暂时挡住他们长驱直入舱仓。

第五章徐家儿郎

荆大刚与那几倭寇纠缠起来,他身强力大,把那三个小倭寇压制在一边。那三个小倭寇看似攻不破荆大刚的防守,但他们并没有显露败像,他们的刀法都精妙怪异,只是一时片刻拿不下荆大刚而已,并不是说他们没有击杀荆大刚的机会。只要双方对峙下去,形势将会对荆大刚越来越不利。

荆大刚看到一个小倭寇使出刺招一刹那,挥刀挡开对手的倭刀,矮身一拳击到小倭寇的肚子上,这猛烈的一拳,把那小倭寇打得吃痛弯腰。就在小倭寇身子缩成虾米的瞬间,荆大刚又一脚踢在他的裤裆处,只见这小倭寇头一歪,当时昏迷在地上。

荆大刚解决那小倭寇的动作似乎很快,但对手是三个人,倒下了一个,其余两个直接冲至荆大刚身周刷刷几刀。荆大刚不可避免遇上麻烦了,随后攻上的一个小倭寇十分狡猾,他在同伴向荆大刚进攻时,觑空把腰间的飞抓取下,出奇不意放出,拖住荆大刚的后腿。飞抓拉索是坚韧的复合钢丝做成的,一般钢刀无法削断这种钢索,故被倭寇用来飞檐走壁的飞抓钩住手脚十分危险。

荆大刚猝然着了暗算,被小倭寇拖翻在地,只能拼命挣扎。使飞抓小倭寇的虽然人小力弱,但守得很是严密,荆大刚找不到任何机会反击,只是挥刀乱打了几下,根本打不着那拖他后腿的小倭寇。只见一直进行攻击那个小倭寇赶了过去,对准荆大刚身上一通狂砍,不一会就见荆大刚背上,肋下、大腿,手臂上早已经是伤痕累累了,在甲板上挣扎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徐昌抬头看见荆大刚死在倭寇手里,目眦尽裂,大吼一声:“该死的倭寇,我跟你们拼了!”举剑刺向那个攻击荆大刚的小倭寇。那小倭寇正在发泄愤怒,猛砍荆大刚的尸体,正砍得性发起劲,全没提防徐昌从他背后杀来。从这小倭寇穷凶极恶虐尸的行为证明这家伙很疯狂,他绝对没有把这个货船中任何一个人放在眼内,因为他根本不知尊重、敬畏生命,他那自负托大的模样仿佛如小儿戏耍踩踏蚂蚁一样夺人性命。等到徐昌的利剑插进他的背脊并从前胸出来时,他才如梦初醒,发觉自己也会死,原来死亡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恐怖!小倭寇回头睁着怪眼瞪着徐昌,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他跌跌撞撞走出几步,然后哼也来不及哼一声,就一头栽入海水之中。

那使飞抓小倭寇骇叫一声,还以为徐昌是个一招封喉的剑道高手,连忙使飞抓抛向邻船的桅杆,如惊弓小鸟一般逃之夭夭。

徐昌偷袭得手,暗叫侥幸,正要搬块舢板投水逃遁。哪邻船的倭寇看见徐昌杀了他们的同伴,气得哇哇大叫,凶神恶煞地放飞抓搭钩冲杀过来。

三只倭船呈雁形阵把徐昌的货船包围,众倭寇争先恐后意欲登上货船劫掠财物,他们或抛绳套,或用竹竿搭钩,或铺搭板云梯,套牢徐昌的货船。

徐昌眼见自己已触怒倭寇,成为倭寇争相狩猎的目标,众倭寇肯定是置他死地而后快,自知难以幸免。果然倭寇的弓箭飞镖,都集中在他身上,如雨般望他身上射来。徐昌即使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身上中了几箭,摇摇欲坠。徐昌寻思他可能逃不出倭寇的手掌心了,唯有舍身吸引倭寇注意,给倪翁、徐凤仪创造逃走的机会。于是他舞剑向登船的倭寇杀去,同时大声疾呼道:“倪翁,你别管我,快带小儿潜水逃命去吧,来生再见了。”他流着眼泪,一往无前向倭寇冲去。

倪翁眼睁睁看着家主身陷倭寇重围,自己却无力施援救护,一个身子不能兼顾两头,痛惜惭愧之情形于颜色,绝望地叫声:“老爷!”也禁不住热泪盈眶,悲痛欲绝。

徐凤仪被倪翁夹在胁下,看见他父亲徐昌颤颤悠悠的向倭寇阵中冲去,也意识到他父亲此去将会是相见无期。想到慈父自愿投入贼手原是为了给他创造逃走的机会,他顿时急得涕泪齐下,乱迸乱挣,想挣脱倪翁的夹持,上前帮他父亲一把,但倪翁把他紧紧夹在胁下,不放些松。徐凤仪只能痛哭失声,叫唤道:“爹,爹,你回来呀,我们一起走行不行?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啊……”泪眼模糊中,徐凤仪依稀看见当头哪只倭寇大船,船舷上面似乎写着“霸海号”三个朱砂大字。

徐昌喝声:“快走!”忍着剧痛,怒目横剑,挡住众倭寇的去路。

倪翁闭上眼晴,大吼一声,抱起已吓瘫的徐凤仪,纵身跃入滚滚的怒涛里………

却说徐凤仪随那倪翁投水逃命,甫落水中,那漩涡如磁石吸铁钉一样拖着他们往深渊里沉将下去。徐凤仪使劲挣扎喊叫,全是徒劳。那倪翁紧紧抓住徐凤仪的腰带,不敢放松些儿,但海水湍流奇急,如龙吞虹吸,力量奇大。又象千万只索命鬼爪拉扯抓人一般恐怖,一股莫可名状的力量猛可把徐倪两人往深水中拉下云。

徐倪两人在风浪中使尽吃\奶的力气,都想抓紧对方的手,共同抵抗这汹涌的波涛。无奈那海水好象有种鬼怪作弄人的力量一样,硬生生的把他们两人拆散分开。徐倪两人在怒海中如浮萍飘絮,身不由己,一前一后被哪漩涡潜流吞噬,席卷而去。

那些倭寇看见徐倪两人投水,料定他们必死无疑,竟不在意,谁也没有张弓搭箭,白费力气,射猎波涛。只因哪地方海水变幻无常,旋涡巨浪,势如热釜沸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有穷尽。波涛翻腾处,到处是泡沫气浪,鱼虾卷入这个水域,也不容易生存,人就更不用说了。

徐凤仪只觉身子如穿过一条深邃的地洞,那又苦又咸的海水无孔不入,从他的耳朵、鼻孔、嘴巴钻将进来,呛得他昏头转向,双手乱抓乱迸,欲张眼却看不清,欲呼叫而气闭胸臆。有苦叫不出,有力无处使,那难受滋味,无法言表。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现一线光亮,他张口喘息,勉强可以呼吸。又觉腰胁间有人扶持,把他托向水面。他颅头冒出水面之后,定神一看,发现救他性命的人正是老家人倪翁。

徐倪两人窜出水面,谁也无暇叫唤说话,只是各顾各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徐凤仪吸入几口混浊的带着咸味的潮湿空气之后,心神稍定,游目四顾,只见海天一色,水际茫茫,已不见那货船及倭寇的踪影了。想到父亲陷入贼手,凶多吉少,徐凤仪不由自主心头大恸,痛哭失声。

倪翁一手扶着徐凤仪,一手用力划水,在这险恶波涛中挣扎求生,多少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他看见徐凤仪只顾啼哭,不作挣扎求生的努力,不免有些焦燥,大声叱责道:“孩子,你是徽州男人,徐家儿郎,便是天塌下来,也得用双肩扛住,有啥好哭?作为徽州好男儿,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眼泪就免流了。现在,总算从倭寇刀下逃出生天;而东海龙王敖广也格外施恩,没有把咱们请到水晶宫作客去,应该谢天谢地了,还哭什么?”言及此处,看见徐凤仪兀自抽泣不停,只得继续对徐凤仪苦口婆心劝解道:“小主人,你且住声,今日大家遭逢大劫,都在这死路上头苟活残喘,咱们也不知道自己何时送命,你若体谅你父亲的一番苦心,此时应当挣扎求生才是,设法游水上岸,保住性命。然后求师学武功替父报仇,或作经营生理,重振家业,这才是为人子者该担的职责。你在这当儿只顾哭喊,不作求生努力,若大家都沉到水底,那便万事皆休了。”倪翁只顾数落徐凤仪,没料到一波巨浪劈面冲来,也吃了几口海水,直呛得他咳个不停。

徐凤仪听了倪翁这一顿善意的训斥,自觉惭愧,便压下心头的怨愤,伸出手臂拨水,使脚踏浪,尽力与那浪涛对抗。

徐倪两人在海浪中随波飘流,无法预海流将他们带往何处,前路如何?生或死?只能随遇而安,听天由命。

不期天色渐晚,风势转烈,浪涛愈见汹涌。徐倪两人久泡在水,身上热量散失甚多。冰凉的海水冻得两人牙关格格打颤,唇紫脸白,周身冒起鸡皮疙瘩。腹中空虚,也饿得咕咕作响。由于他们体力透支过度,疲惫不堪,睡意也渐渐袭来,自觉手脚有些儿发僵麻木,不听使唤。

倪翁抬头四顾,目之所及,尽为骇浪惊涛。心头有些气苦难耐,既焦虑又绝望,长此以往,怎生了得?这世上有很多精通水性的弄潮儿最后被水淹死,倒不是这些人游泳的本领不济,而是那海水寒冷害人性命。人泡在海水中愈久,身上热气散失就愈多,危险性就愈大。一旦寒气攻入心经脉络,体力不支,手脚变得僵硬发直,抽筋痉挛,人便会陷入昏迷状态,最后在稀里糊涂中被水淹死。

徐倪两人在海浪中载沉载浮,自觉沮丧、懊恼之际,忽见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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