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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她所言的辈份。
“算了,你哪算得清。”杨曼青抓住我的手,又道:“听我大哥说,正因了萧瑀忠诚亮直、不徇私情的个性,陛下将修筑洛阳城的事交予他监督。唉,如果父王不生病的话,陛下一定会将建筑洛阳城的重任交予父王,也只有父王才能狠得下心来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真将杨素当父亲了。原来人果然最是适应环境,6年的父女感情让杨曼青生出了对杨素的不舍、敬佩之情。
“观音婢,我很害怕,害怕父王会离我而去。明天,我会去净土寺祈福,在那里斋戒三天,你陪我去,好吗?”
我不知道她到底来自何方,是何方神圣……但她这种魂魄依附的对父母都生出如此不舍之心,那做为‘胎穿’的我呢,有着父母身上精血的我呢,若父母也有那么一天,我又会是何等的伤心绝望……
“观音婢,好吗?”
看着杨曼青期待的眼神,我本想以‘此事要和母亲商量’为由推托,万不想身后传来二哥的声音,“曼青,放心,我、无忌、观音婢都会陪你。”
净土寺。
自隋文帝大兴佛法以来,曾遭受灭顶之灾的佛教在此时可谓达到了鼎盛时期。
长捷法师之于我而言并不陌生,只是如今的他更显苍老,酡颜白眉、白须,更有了世外长老之表。
“诸位小施主远道而来,敝寺生辉。请请请。”
长捷法师的声音清若洪钟,略带着丝丝的禅道清音。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众人步入净土寺。
香客云集、香烟缭绕。
我的眼光始终注意着那个一直随在长捷法师身边的孩子身上……他是谁?
年纪应该和我不相上下,只是长得略比我高。一身白布道袍更显他瘦长的身子,一头乌黑的长发似道人般的挽了个髻,插着一支竹簪。眉目清秀之极,最为难得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清澈如许,似一汪幽潭让人不自觉的沉醉。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在打量他,他看向我欣然一笑,未见一丝羞赧,居然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一时间,我似闻到了芝兰之香扑入鼻端,那笑,似朗月般扑入我的怀中。
“江流儿,还没和观音婢打招呼吧?她就是为师长和你说起的观音婢,她的小字还是为师取的呢。”
江流儿?他就是江流儿?他就是编译《成唯识论》、撰写《大唐西域记》的唐玄奘?汉传佛教史上最伟大的译经师之一,中国佛教法相唯识宗创始人?
“你就是观音婢?”
这似悲天悯人的清音,我震荡的心一时间清静下来,低头敛衽,“观音婢见过小法师。”
‘哈哈哈哈……’的笑声传遍净土寺的每一个角落,只听长捷法师笑道:“观音婢,江流儿还未入我佛门,你怎么能够唤他‘小法师’呢?”
天,露馅了?我急忙瞟了眼杨曼青,显见得杨曼青的眼中也有疑惑,我只好再度敛衽作揖说道:“只是常听家父提及江流儿虽只有6岁年纪,但已通晓《妙法莲华经》、《维摩诘经》,并且通熟佛教典故。所以观音婢一直以为江流儿是小法师、是戴发修行的弟子,倒让法师见笑了。”
语毕,我偷偷瞄向杨曼青的方向,果然,她似乎颇信我的解释,眼光已然转向了江流儿的方向。
长捷法师点头微笑,‘嗯’了一声后说道:“再过两年,待他通晓《涅槃》,《摄论》后,也许就有定论了,那时候你再唤他‘小法师’不迟。如今,就唤‘江流儿’罢。”
听了长捷法师一言,我们一众人急忙以礼见过。
待我们相互介绍完毕,长捷法师一边牵起我的手,一边牵起杨曼青的手,“走,香案都已备好,去为越王爷祈福罢。”
顺德、冰巧、乐珍、李靖、红拂等人已是命人抬着我们准备的香油随行在了我们身后。
遗憾的是━━签不是好签!
杨曼青的眉结抑郁难舒,中午用斋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味口,倒是长捷法师劝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郡主不必过于伤怀。”
“若我不信命、不信天呢?”
看着杨曼青眼中漫染的火苗,长捷法师含笑说道:“一切有命定,一切有天意。郡主的一切都是上天所赐予,又如何不信?”
“法师……您说说,有没有人可以逃脱上天所赋予的命运?然后……然后开始另外一段生活?”
“今世皆因前世因,来生皆为今世果。生生世世,三界五行,又有谁能够摆脱得了它的安排?”
长捷法师说着话,却是含笑看着我。我心徒然一惊,长捷法师这番话明着是对杨曼青说,实则是想说予我听的么?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陡然让我看到了许多……许多……
“佛教是入世的,它强调命运对人生的制约。但它又是出世的,它教人不要悲观、消极。小郡主,你要振作精神,不要沉溺于越王爷的病痛之中,更多的需是面对现实。”
面对长捷法师的温温之谈,杨曼青那一直漫着野性的眸忽有浅湿,“求法师赐教。”
“首先要学会如何做人,如何做一个好人,要学会生活在一个无欲无求的境界中,那样,你的命运在不知不觉中会有所改变。”
“无欲无求……改变……”杨曼青扬起小脸,有些悲凄的看着长捷法师,“改变也在老天的安排之中,是不是?”
长捷法师含笑看着杨曼青,“改变在你的眼中,在你的心里,在你的一言一行中,即来之、则安之,万事随缘。”
“法师,曼青知道您和我是同一天起死回生的,只是法师是世外高人,而曼青道行终是浅薄,曼青请法师赐教以后该如何走过这一程无父无母的路?”
“郡主孝心可嘉,只是心结难开……”长捷法师说到这里,看向江流儿说道:“也不知观音婢他们对安排的禅房可满意?你带他们去看看。”
知道长捷法师和杨曼青有话要说,江流儿温温一笑,“是,师傅。”
在江流儿的带领下,我和二哥、三哥等人边走边看边问。最后来到了我们要借宿的禅房。这禅房在寺院的最后端,依山而建,倒也清静。
“诶,无忌,你听懂了方才曼青和法师的谈话没?我怎么没有听懂。”眼见着三哥摇头,二哥又将眼光看向我,“观音婢,你听懂了没有?”
我当然懂……可是不能懂。是以我也摇了摇头。
“江流儿,你懂不?他们说的是不是禅语啊。”
江流儿看着二哥说道:“一切必然逃不出‘因果’二字,想来师傅和杨郡主所论的应该就是‘因果’了吧。”
闻言,二哥翻了白眼,直是拍着额头说道:“天啦天,一入佛门,满是佛谒,我这槛外之人如何能懂?不懂也罢、不懂也罢。”说到这里,二哥唇畔含笑的看着远方,又喃喃说道:“我只要知道,曼青是一个兰心惠质、孝心可嘉的女孩即是。”
那笑容……我心陡然一惊。二哥如今已是15之龄,以这年龄在这个时代,已到谈婚论嫁之时,莫非……
“姑娘,我和你就住这最东边的一间,看,花园就在眼前。”
冰巧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很快二哥和三哥也急急的挑选了一间离我最近的禅房。乐珍也不介意,只是默默的挑选了最西端的禅房,李靖和红拂做为侍从,依次选了离花园比较近的禅房。
是晚,趁着冰巧熟睡,我悄悄的支开木窗查看四周的动静。日间杨曼青不服命运、想以一已之力改变命运的谈话我可是听进耳中去了的。
虽然杨曼青这段时间很是安守本分,但并不代表着她不会再加害于我,我得保证我的安全才是……
仔细观察一番,没什么异常状况。这般说来,在这寺院之中,杨曼青没有打什么小九九。
只是如今,我瞌睡全无。
如果我记得没错,李无霸应该在这里修行。日间我不问,并不代表着我不关心他,好歹他是我接生的。
想起长捷法师所言‘不到十岁,元霸不得回李府’的话,我都替无霸感到难过,可怜的孩子,明明有父母,却偏偏在在这寺院当孤儿。
若在21世纪,我定然不信那些什么‘相生相克’之语,但经过这奇迹般的胎穿,我不得不信‘怪力乱神’这档子事。
夜,极静,静得我都听得到各个禅房中传来的呼吸声。
可以肯定,所有人都睡熟了。
看了眼睡得安静的冰巧,我悄悄的从窗口爬了出去。
轻轻落在地面,猫着腰四下看了看,没有引起任何动静。我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开始了我的第一次冒险。
经我的判断,古人修行都要选个山洞什么的……日间走了那么多的地方没见到元霸,那说明元霸只怕就在某个山洞中修行,是以,一路鬼鬼祟祟的延着长廊走下来,我的眼光一直在附近的山上搜寻。
最终,我的目光锁定在一处爬满了枯藤、长满了荆刺的山洞。
李元霸应该就在此处。
稳定心神,我悄悄的往山洞方向走去。
一路分花扶柳来到山洞之前,我抻手将那枯藤一一捋开……果然,别有洞天!
外面只当是一座再也普通不过的山洞,其实里面干净整洁,石桌、石椅、石床一应俱全,生活用具诸如茶杯、饭碗皆是竹制。
我的眼光不自觉的锁定在那石床正前方挂着的一幅画━━李渊、窦氏的画像。
一时间,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这里果然是元霸修行的场所,我摸了摸冷硬的石床,喃声叹道:“可怜的孩子。”
“你是谁?”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悚然一惊回头,只见一个3岁左右的孩子出现在我的身后,长发披肩,头戴着一顶乌金冠,只是长得也太……太瘦了些,面如病鬼,显见得是营养不良造成的。
“你是元霸,是不?”
见我不答反问,那孩子将两柄大锤拖到石床边放下,他小小的身子利索的爬到石床上,然后才以戾气的眼神看着我,“你认识我?”
他果然是元霸。想到那年大雪纷飞,想到我亲自接生他,我心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些怜惜的走到他身边坐下,“不知道你听说过我没有?我叫观音婢。”
“你就是观音婢啊。”
居然认识我?
见我很是惊讶的看着他,李元霸白了我一眼,“是师傅告诉我的。听说我是你接生的?”
“呃……确切的说,我只是当我母亲的助手而已。”
“助手?”李元霸歪着脑袋看着我,用小手揉了揉鼻子,“观音婢,我喜欢你。”
咳咳……我咳嗽两声以掩饰尴尬。只听李元霸又道:“如果不是你和高伯母,我和四弟早就没命了。”
“你知道?”
脸上有得意之钯,李元霸说道:“师傅什么都不瞒我。”
“那你……你……”我指了指李渊和窦氏的画像,‘想他们吗’的话没有问出口。
李无霸回头看着画像,再转过头的时候,脸上不再有戾气,眼睛居然眼泪汪汪的,有些哽咽的说道:“这画像还是二哥偷偷的送来的。”
李世民送来的?难怪李世民前一段时间病过一回,看来……这李元霸的命也真是硬!
这个眼泪汪汪的小孩以后将是隋唐的第一好汉,称霸天下的西府赵王吗?如今却是这般的脆弱。我不自觉的出声安慰他,“我听法师说过,十年,只要十年的时间,你们兄弟、父子、母子就可以团圆了。”
闻言,李无霸一抹眼中的泪,笑道:“是啊,我已经3岁了。还有七年,还有七年我就能回家了。”
不想再惹得一个小孩子流鼻涕,我转移话题,指着地上的那一对大锤问道:“这是什么?”
“擂鼓瓮金锤!”
这么复杂的名字?我带丝尴尬的问道:“重不?”
李元霸眼中戾气一扫而过,“总有一天,我会举起它们。师傅说,当我能够举起它们的时候,也是我可以下山的时候。”
看着他瘦弱的身子,我指着大锤说道:“这大锤太重。你现在还小,慢慢来,不要急。再说,你这么瘦,显见得吃得太少……”
不待我将话说完,李元霸出声阻道:“我吃得不少了。现在,我每餐要吃半斗米,要吃五斤牛肉。”
这么多?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怎么还这么瘦?是不是不够吃?以后我让顺德替你送吃的来。”
“我一餐不吃肉就会犯病……”看着我惊诧的神情,他又道:“为了我,净土寺已经破例了。你如果再送吃的来,让那些师兄弟们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