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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看去,只见云昭训所处的帐蓬外围满了人。
今晚杨广宿在云昭训处……
不一时,只见宇文化及已是从帐蓬中步出,他看了看四周的地势,大手一摆,“来人,追,刺客肯定还未走远。很有可能躲在那密林之中。”
眼见宇文化及的手指向前方的密林,突利急忙上前阻止,“不不不……那是我们的圣地,是先祖安息的地方,除非是死,否则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宇文化及怒目看着突利,“现在是娘娘被人谋杀了。而谋杀娘娘的人极有可能熟悉你们这里的规矩,他正好可以借助你们的圣地逃脱罪责。你难道要看着我朝的娘娘枉死在你突厥的大地上吗?”
看着宇文化及的怒容,突利可汗犹豫间放下阻拦宇文化及的手。他都已向隋称臣了,哪有主子死了不找真凶的道理?
见突利不再坚持,宇文化及看向一旁的御林军,再度一一吩咐说道:“你们几个,随我去追刺客。你们几个,保护陛下。”
一部分羽林军在宇文化及的带领下往前方的密林追去。一部分羽林军重新围住了云昭训的帐蓬,戒备森严之极。
紧接着,杨广怒气冲冲的亦是从帐蓬中步出,不待羽林军请示,他已是翻身上马亦往密林中追去。
原来,云昭训被谋刺身亡。
担心这里不安全,父亲一直将我紧紧的带在身边。可他又担心杨广的安全,是以抱着我翻身上马去追杨广。
颉利见了,亦是抢了一匹马,带着御风、御鹰跟随在了我和父亲身后。
马才驰入密林,黑暗笼罩的密林似一巨大的猛兽撕咬着一切,令人不自觉的胆颤。
有两条路,我们该往哪一条去追?
父亲翻身下马,仔细察看地上的痕迹,“往左的那条道路足迹混乱,想必是宇文丞相带人追去了。至于右边的这条路,只有一骑马匹留下的足迹,陛下行事向来……”说到这里,父亲站起身,手指着右边的那条路,“我们走这条。”
我明白父亲的选择。左边的道路有宇文化及的大部人马,杨广就算走了那条路也不会出什么危险。倒是右边这一条道,这痕迹如果真是杨广留下的,父亲追去正好可以保护他。
只是这密林很大,具有敏锐观察力的颉利也拿这密林没有办法。更何况这密林是他们的圣地,他也从来没有进来过。我们三人绕来绕去,总是绕回了原地。
迷路了!
“只有等天亮,不能再这般毫无头绪的找下去,我们也得保持一些体力。”
父亲、我、颉利三人纷纷下马,然后颉利熟练的燃起了柴禾。
我天生惧黑,两世都没有多大的改变。再加上这耳中不时的传来狼的嚎叫声,我不禁有些哆嗦的躲在父亲的怀中。
“观音婢,不怕,有爹呢。”说着话,父亲又将他的大氅将我裹得紧紧的,自言自语的说道:“听陛下说你得过一场大病,可不能再冻着了。早知道不带你追出来就好了。”
“爹,观音婢只想和爹在一起。”方才的混乱,我也不可能和爹分开。
“不怕,有御风、御鹰,那些狼见到它们两个,就会躲得远远的。”
雪狼是狼族最尊贵的血种,颉利的话并非虚言。一晚上,虽然不时听到狼嚎,但却没有一只狼来打扰我们。
天方方破晓,父亲就迫不及待的要去追寻杨广。
一路上,到处都是尸骨,想来定是突厥先祖们留下的。每经过一尊尸骨旁,颉利都会非常恭敬的一一作揖。
我们不再骑马,只是牵着马默默的察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你们看,有血迹。”
我和父亲急忙随着颉利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旁的杂草上有血迹延伸向远处。父亲神色激动的说,“走,沿着血迹走。”
沿着断断续续的血迹直至一棵巨大的胡杨树前,只见杨广正靠在树干上,显见得左手臂受了伤,血仍旧不时的渗出,平时不知多潇洒恣意的人如今略显些狼狈。
“陛下。”父亲急忙往杨广的身边跑去,急急的蹲下,撕着自己身上的衣袍替杨广包扎,“微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是个女人。”
杨广的话令父亲一怔。只听杨广继续说道:“朕和她交过手了,朕虽然受了伤,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腿上中了一剑,走不远了。”说着话,杨广指了指另外的方向,“沿着这条血迹去找,一定能够找到。走。”
眼见着杨广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父亲急忙扶住,“陛下就在此处憩着,待微臣擒了那女刺客来。”
“这片密林邪得紧。也不知道走不走得出去。也许你前脚走,后脚那女子又不知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所以,众人聚在一处安全一些。”
杨广话音刚落,一声惨烈的狼嚎响起。
我们同时扭头看向狼嚎传来的方向……只听杨广说道:“看来她还真有体力,这狼只怕被她伤了。长孙将军,快走,朕可不想她被狼吃了。”
杨广的吩咐,父亲自是不能驳,只好扶着杨广一路沿着血迹找去。
只是当我们找到又一个分叉路口的时候,两边的路口都有血迹,而且血迹似乎很长很长。看来,其中一条定是方才那惨叫受伤的狼逃遁的路,另外一条是那女子逃遁的路。
那么,哪一条路是狼逃走的路?哪一条路是那女子逃走的路呢?
四人中杨广受了伤仅能自保,我还小根本就不懂自保。只有父亲和颉利能够追踪,如果他们二人兵分二路追踪,依这密林中的诡异,我和杨广都有危险。
我脑中灵机一动,“颉利,你去尝尝,看哪条道上的血腥有咸味?”
咸味?颉利虽然不明白,但仍旧依着我的话照做。他一一浅尝后,指着左边的道路说道:“这边的血果然有咸味。”
人的血液中盐的含量远远超过动物血液中盐的含量。这是21世纪中法医学最基本的理论。我笃定的指着左边说道:“刺客肯定走这条道。”
没有问‘为什么’,父亲带着我们一行人坚定的往左边的道路追去。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的景像令我们四人同时吃了一惊,只见一群狼正围着一名白衣女子。而那领头的狼浑身尽是鲜血。
如果我没有估计错,那受伤的狼肯定就是先前那惨叫的狼。它不是逃走了,而是去寻它的同伴来报仇来了。也不知它们是从什么方向突围过来的,居然绕过了我们先一步追上了那名女子。
经过一晚上的奔跑,又和狼交过手,白衣女子花容有些狼狈不堪。她的剑仍旧紧紧的捏在手中,两眼紧张的盯着狼群。
我们一行人和御风、御鹰的突然出现令那狼群受了惊吓,再加上御风、御鹰一声狼嚎,那些围着女子的狼群一时间四分五散,纷纷跑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杨广手持利剑上前,轻抵着白衣女子的下颌,“说,为何要杀朕?”
“报仇。”
又是报仇?我不仅叹气摇了摇头,又一个逞匹夫之勇的人,而且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如果朕没有记错,你是安义的婢女。朕和安义从小感情甚好。你以为朕会信你那挑拨离间之话?”
“我虽是安义公主的婢女。但我也曾是太子府上的婢女。”
太子府?
见杨广神色一怔,那女子冷笑说道:“在奴婢的眼中,这大隋只有一位太子。”
“你说的是……我大哥?”
那女子‘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痰来。“你这昏君还敢称他为大哥?你杀了他又夺了他的妻,还好意思称他大哥?”
原来,这女子父母双逝,无钱安葬,是杨勇仗义相助。是以这女子对杨勇一直存有感激。后来杨勇将她送给安义,然后又和安义一起远嫁到突厥。她听闻杨勇被杨广杀的消息偏又不能回中原查实。正好杨广要来突厥巡幸,她仗着在突厥这些年练就的武功,这才冒险一试想杀杨广为恩人报仇。
“本来我想杀了你这昏君和那卖主求荣的云贱人,万不想……”
万不想杨广临时去了宣华夫人那里逃过一劫,而云昭训在全无防备之下做了孤魂野鬼?
“他死了还阴魂不散。为了抵毁朕,他散布谣言说朕谋逆弑父。弑父啊,这天大的罪名你让朕如何承担?朕不得不杀他,不得不杀他平息谣言,平息祸根。”
“就算你这昏君是被冤枉的,那太子之位呢?你的太子之位来得就正大光明么?如果不是你和那个云贱人狼狈为奸,太子又如何能够被废?如何最后不得善终。”
闻言,杨广一时间没有了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白衣女子,然后他叹声说道:“是,朕夺太子之位……”说到这里,杨广居然笑得有些凄怆,他回头看着突厥的大地,眼中充满了留恋,迳自喃喃说道:“如果当初朕知道夺了太子之位仍旧是什么都得不到的话……不如不夺。否则,朕如今也不会如此的无所事事……无所事事……”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杨广夺太子之位是有原因的?当皇帝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半晌,杨广似从梦境中醒来,回头冷冷的盯着那白衣女子,手中的剑力道加了三分,鲜血自那白衣女子的脖颈处流下来,杨广又道:“虽然你是个忠义的丫头。但……为了安义,你不得不死。你就永远当我大哥的忠臣去罢。”
转瞬间,手起剑落,白衣女子含笑倒在血泊之中。
杨广轻试着剑上的鲜血,“她是安义的奴婢,如果抓回去,肯定会影响到安义。朕相信安义对朕绝无二心。所以……”
所以于公于私都得将这白衣女子杀了,否则安义在突厥的日子必不好过。
大业三年(607年),秋,隋皇妃云昭训陪杨广巡幸途中染疾,不幸魂归异乡。
云昭训简单的葬在了突厥的大地上。
墓地前,杨广的身影显得很是孤寂。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
这首《野望》丽而不艳、柔而不淫、有正言之风、雅语之气。人说文品如人品……这杨广越来越似谜般令我不解。
而他的眼神,一如当初看着我般,透过我看着另外的一个人。如今,他似乎透过这座墓看着另外的一座坟墓。
我坚信,这首诗不是为了云昭训作的,一定不是……
看来,杨广的心中有一个惊天的秘密,一个他夺太子之位也好、夺皇位也罢,如今得到了却反令他无所事事的秘密……
“观音婢,朕杀人无数,却从来没有去尝试人的血是何味道?你能不能够告诉朕,你怎么知道人的血是咸的?”
天……那天情急之下又露馅了吗?再该如何?我缓缓的低头答道:“回陛下。观音婢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名唤杜如晦,他很是聪明……”
顺带的,我将杜如晦在船上破案的事讲述一遍,这才说道:“正因了此,观音婢从他那里学了不少的东西。”
杜如晦,你就原谅我吧。反正你和你爹已不在长安了。相信杨广不会过于惦记。
“杜侍郎的小公子居然这般聪慧,可惜可惜,前段时日那杜侍郎语出抵撞,朕贬那杜侍郎去了滏阳做县尉……宇文丞相,回京后,记得提醒朕,重新启用杜侍郎。”
“是,陛下。”
好险。总算是圆过去了,以后定当时刻小心翼翼,不再出风头。
“陛下,北部契丹一族知陛下巡幸我突厥,突举全族之兵而来。”
契丹向来居于突厥大地以北,少有来往,如今却举全国之兵,看来他们也有进取中原的野心了。
杨广闻奏,一声轻笑,“有我长孙郎在此,他们又能奈我何?长孙将军,朕要御驾亲征,不破契丹不归。”
我担心着父亲,但在突厥这块大地上,父亲又怎么能够置杨广的安危而不顾?再次身披战袍的父亲将我托付予萧皇后和大妃,他护着杨广车驾迎战契丹。
杨广的自负、父亲的骁勇善战、突利的联兵,契丹大军很快溃不成军,杨广直追至契丹腹地,俘虏其男女4万余人归来,杀其男子,以女子及畜产之半赐突厥。可以说,杨广这次对契丹之战,从根本上阻止拖延了契丹的崛起强大。
庆功晏上,杨广豪气赋‘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一诗,让我再次领略了他诗作中的魏武之风。
只是,杨广的自负远不止此,很快的他又带着我们一行人西上青海横穿祁连山,经大斗拔谷北上,到达河西走廊的张掖郡。
这次出行绝不是游山玩水……恶劣的自然环境,暴风雪的袭击使随行士兵冻死大半,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