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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么一瞬,喉咙打开,我听到了自己嘶哑的声音:“刚才的雷是哥哥招来的?哥哥是想帮妹妹办丧事?那为什么救我,还是你想做我家首林的继父?”
冷冷一笑,带着半分嘲弄,半分怒气:“一个魔子已属万幸,还想故技重施,妖尸当真贪得无厌。天地有常,何须我引天罚前来。不想把小命丢在这就松手,让我杀了妖尸,打开虚空之门,跟我滚回现代去。”
不知是不是宝宝给我的勇气,往日对白知秋的畏惧此刻都无影无踪,我只想保护我的老公,我的孩子。
唇边浮起一丝笑,盯着他的眼睛:“原来哥哥真想做我儿子的继父,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你去死好了。”刀刃猛地从我手中抽出,刺进了我的胸膛。
很疼,刺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再次抓住刀刃,我咬牙挺过最难受的时刻,再次抬头,笑得更欢:“哥哥,为什么不再刺深一点?舍不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话音刚落,刀冷不丁地抽了出去,疼得我抽了口冷气。
黑眸冷冷地和我对视片刻,他转身走了,走得很快。衣服上刺眼的鲜红色在雨中渐渐变淡,被黑压压的天空映得暗沉而压抑。白知秋做事从来不犹豫,也很少改变主意,半途收刀,我想他一定忍得很辛苦。
待他的身影融入锅灰色的森林中,我怕再迟些又有雷打下来,搀起易道咬紧牙关往秦家的马车那边拖。
车帘一挑,秦夫人那张胖脸露了出来“这大雨,下得真透。”她看到了我,“哎哎,孩他爹,快快,救人。”
没多久,秦先生拎着衣角跑了过来,伸手扶住我:“夫人,咋的啦这是。”
想回答,发现自己的喉咙又发不出声音了。
森林一望无际,车马慢悠悠地走了三天头顶还是厚实的树叶。易道一直保持着死掉的样子,没有呼吸,没有温度,脸白得像纸,甚至连身体都是僵硬的。秦先生和秦夫人以为易道被雷劈死了,不停地劝我将易道埋葬,我不能告诉他们实情,只能拦着不让。
他们拧不过我,又可怜我是哑巴,孤苦无依,好心地让我同他们一起走。他们走在前面,我赶着车走在后面,遇到难走的路秦先生就帮我赶一段车。
眼见时间一天天过去,易道没有一点反应。我虽告诉自己要坚强,但每次回头看到易道僵硬的身体,紧闭的双眼。再握住他冰块似的手掌,眼泪就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老天的规矩我不懂,可我的宝宝什么都没做,我也自认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给我们降下如此可怕的天罚?我没多少奢望,只祈求上天能放我们一家三口,让我们一家过太太平平的日子。
第四天,浓郁的水雾中总算出现了几间草房。赶了这么久的路,见着房屋秦先生和秦夫人很兴奋。招呼着我赶到草房前,路变成了乡间小道,道路崎岖不平,泥泞不堪。路旁竖着块木牌,木牌上长满了青苔,看上去很破旧。牌子上刻着几个字:水豆腐炖鱼头客栈。
那几间草房立在木牌不远处,房屋很简陋,但打扫得很干净。
一见那个木牌,秦夫人立刻嚷起来:“哎呀妈,可以吃饭,快进去,这几天可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186、第四章
说话间;就听大门吱呀一声响。
从屋里涌出来阵热乎乎的炖鱼香;暖融融的气味扩散到冷冰冰的雨雾中,十分好闻;勾得人胃里的馋虫一阵咕噜噜直叫。
然后一个年轻女人从屋里怡怡然走出。容貌清丽;五官和方怡神似。皮肤紧绷,绷到些微泛着淡淡白光。
淡青色的长衣长裤;围着条青花围裙,手拿着把白色油纸伞。本是很平常的妆扮;简朴素气。但因为她的衣服异常干净;一点灰都没沾;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所以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同这朴素的草屋并不相配。
“几位客人用餐住宿吗?今儿个雨大;我这店里有特色水豆腐炖鱼头,吃了驱寒暖身,晚上泡个热水澡,明早带上黄酒好赶路呢。”看这情形她似乎是这里的老板娘,笑得像朵花似的,用一口柔软的安徽口音热情地招呼。
秦先生忙让秦夫人和杨妈先进店,他跟老板娘说了番话,一边说还一边看了我几眼,显然是在谈论我的事。
没多久老板娘在秦先生的陪同下走过来,掀开车帘看了看易道,朝我笑笑:“夫人节哀顺变,雨这么大本该请夫人进屋休息。但本店做的是来往客商的生意,死人进店实在不吉利。这样吧,往前五里地有个庙,夫人把先生的尸体存在那,再回我们小店住宿。”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没有商家愿意让死人进店。再说就算前面有庙,我也不能把易道一个人留在那里。更何况住店是要银元的,我只有几张法币,没有钱。所以跟秦先生比划了两下,我将车往前赶了几步,栓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决定就在车上将就一晚。
见我主意已定,秦先生只得说一会儿再来看我,同老板娘一起进了客栈。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下了许久的雨,山里的夜晚阴冷潮湿,到处都是水汽,连车厢壁都在往外返潮。被子也湿漉漉的,裹在身上半天都捂不暖。本来身体状况还不错,但连日车马劳累,又被湿气包裹着,还闻着不远处飘来阵阵鱼头火锅香,便觉得又冷又累又饿,连抬手都觉得费劲。
打开干粮袋,里面还剩半个馒头。细细地咀嚼掉馒头,依偎着易道躺下。
车外的雨下得时断时续,滴滴答答地打在车顶。或许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刺耳的雷声会再度落下来。很孤独,很害怕。用力咬破指尖,将两滴血抹在易道嘴唇上,希望我的血能让他活过来。可和头几次一样,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是不是太累的关系,这几天也没在梦里见过宝宝。
脑袋眩晕,胃一抽一抽地疼,身体神经制地颤抖,手脚发凉,有种抑制不住想哭的感觉。
抱住易道的胳膊,面颊贴着易道冰冷的脸,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温热的眼泪滚到他的脸上,瞬间变被吸去了温度,像冰渣一般刺骨。
我害怕他醒不过来,害怕自己护不住宝宝,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留在民国。
忽然鼻子里钻进一阵淡香。
是尤利尔公司生产的民国版绅士香水的味道,前调浓烈,余韵悠长,由于创造性地加入了东方罂粟,尾调神秘而勾魂。由于与西方男人的气质不相配,这款香水专供世界上几十位东方贵族使用,只生产过短短十年,我在白知秋的老收藏中闻过它。
坐起身朝香味传来的地方一看,只见白知秋站在车外,撩着车帘,撑着油纸伞,正冷冷地看着我。
清爽的短发,穿着身笔挺的白色中山装,肩上背着个包裹。原本花素见好好的一个温婉女人,硬是被白知秋改造成了英俊的男儿。只是他的脸色也很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看上去有些虚弱。
扫了碗里的馒头渣一眼,他唇角抿紧:“饿不饿?”
没力气争辩,鼻子一酸,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哥哥把你含辛茹苦养大,不是让你饿死,还带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饿死。给你两个选择,一,冻饿而死;二,结束你的过家家游戏,回到哥哥身边,哥哥便护你到孩子出世。”
本来已做好被他挖苦的准备,可他说的居然是这样的内容,一瞬我呆了呆。
一双眼望向我边上的易道,他轻扯嘴角:“能挡住一次天雷劫,也算我小看了妖尸。他没灰飞烟灭已是万幸,你别指望他近期能醒过来。怎么选,看你自己的。”随后转身又要走。
白知秋对我的包容不是无限度的,上次忍住不杀我已到他的极限,这是他给我最后的机会。
瞬间,我做了决定,爬到车门口下了车。双脚一沾地,顿觉全身绵软无力,不由自觉往地上坐,被他返身眼疾手快扶住。
这才发现自己离虚脱而死只差一步之遥。
“选二,”他低头看着我,“是么?”
虽然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又恢复了正常,却没有力气再说话。
我点点头。
没有办法叫醒易道,没有办法在荒郊野岭养活自己,我不得不这样选。
为了我的宝宝。
“那么,你与妖尸再没有任何关系。”
随即他把我抱到车上坐好,解开栓马的缰绳,收起伞,坐上马车,拿起皮鞭径直将车赶进了水豆腐炖鱼头客栈。
吱呀一声,客栈大门再次打开。
老板娘站在门口,怔了怔,才撑着伞微低着头小跑碎步迎出来。
没等她说话,白知秋便抛了个布包给她:“五根金条,要两间房,多弄点干净的食物和洗澡水。”
大概是觉得白知秋来者不善,老板娘低着头,小心说道:“小妇人只是开客栈的,先生请……”
话未说完,白知秋猛地一挥马鞭,“啪”的一声,将她手中的油纸伞劈下了一个角。
面露不耐,眼中冷光闪烁:“方圆几百里没人烟,还赶客人。难道开着店不做生意么?且放心,好吃好喝伺候着,我便不与你为难。”
闻言,老板娘像是吓到了,连连点头:“是是是。”接着收了伞凑过来扶我下车:“夫人,您当心。”
见人家被白知秋那么威胁,我挺不好意思的:“老板娘,叨扰了。”
她似乎愣了愣:“夫人您会说话?刚才我听秦先生说……”
“我有喉疾,有时能说话,有时不能说。”
“哦,算我多问了。”她殷情地笑着,“夫人您放心,我会找个干爽的屋子存放车上的身体。”目光在白知秋身上停留了下,“不知该如何称呼先生?”
脱下手套,白知秋轻声一笑:“老板娘唤我白先生,唤她白太太就好。”
我无语。白知秋用着花素见的身体,花素见毕竟是女人,再打扮得像男人也是女人,他突然这么说不被别人当成神经病才怪。
可老板娘竟然应了声:“是,白先生。”
走进草屋大厅,厅里摆着几张桌椅。鱼头火锅的香味越发浓烈,充溢着房间的每个角落。闻到这味道我一步也不想走了,跟白知秋央求:“我们先在大厅吃点饭吧。”
“大厅太臭,吃不下。”白知秋拒绝。
“是是是,这几日逃难的客人多,厅里不干净。太太别急,先进房休息,小妇人马上就吩咐厨房做饭。”老板娘劝着,扶着我继续往前走。
一路扶着往里走,拐过几道走廊,进了一间宽敞的房间。青石地板,古朴的木床,方格木窗。桌子板凳俱全,还有张躺椅。老板娘介绍:“白先生,这就是小店最干净的上房,请您和太太将就将就。那位先生的身体安置在隔壁……”
话未说完,白知秋漫不经心地说道:“积古的老尸体放在旁边,想熏死客人?”他坐到躺椅上,伸了伸胳膊,“扔到地下室锁起来,别丢了。”
我忙道:“就放在旁边的房间。”
“呃……”老板娘为难地看了看白知秋,见他闭上了眼睛没出声,对我笑了笑,“太太别担心,小店的地下室也干净。我这去张罗小菜和洗澡水。”说完匆匆离开。
无论在什么朝代,谁出钱谁就是大爷。
不多时老板娘就带着伙计拎着热水桶,端着饭菜回来了。不是客栈的招牌菜水豆腐炖鱼头,而是些几样炒时蔬和一碗蘑菇汤,另外就是一屉子白米饭。
待老板娘放好饭菜,摆好筷子,白知秋才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筷子每样菜尝了点,吩咐:“味道不错,就是太素了。明天弄点荤菜,太太要补身子。”
老板娘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答应着,同伙计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慢悠悠地往嘴里塞着油汪汪的香菇,忍不住连连咽了口口水。
“二十多岁的人,不自己过来吃饭,要哥哥喂你么?”突然他对我开口,一边用筷子敲了敲对面盛着热腾腾的米饭的碗。
怀孕后我的食量增加了好几倍,可易道失去意识的这几天,我每天只靠几个冷馒头维生,连热水都没喝过几口。又一路颠簸劳累,早就饿得受不了了。见他敲碗,可怜胃立刻发出一连串叽里咕噜的声音。引来他似笑非笑的眼光,眼见他微扬嘴角,貌似要开口训人,我起身几步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饭碗就想扒。可前几天因为抓刀刃划伤的十个手指正肿着,一抓筷子就掉,根本拿不住。
“真要哥哥喂。”嘟囔了句,白知秋拿过我的饭碗,夹了几筷子菜拌好饭,用勺子舀起一勺吹散热气凑到我嘴边,“张嘴,啊……”
实在太饿了,顾不得羞涩,我一口含住了勺子。
饭极香,松松软软,甘甜可口。
菜极脆,鲜嫩微辣,十分下饭。
我想除了易道的手艺,再没比这更好吃的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