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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我悄悄往易道身后移了一下,想用易道的身体挡住自己。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用那双眼底勾着深绿色眼底液的墨绿色眼睛望向我,苍白得抹了粉似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呦,小丫头,好久不见。”
我忍住剧烈地心跳,皮笑肉不笑:“青涵……哥……”
小时候那件丢人的事又浮上了脑海,青涵是白知秋的朋友,白知秋读初中时我总见到他和白知秋在一起。
那时白知秋每个星期都要去日本学剑道,回来时雷打不动给我带最新的《周刊少年Sunday》。所以漫画《犬夜叉》我从第一集就开始追,被犬夜叉迷得七荤八素。因为青涵那头雪亮的银发,还有那精致得如同江南美女般的轮廓,独一无二的墨绿色眼眸,不点而红的朱唇,我莫名其妙地把他当成了犬夜叉的化身。于是在戈薇勇气的感召的下给他写了封情书,红着脸偷偷塞到他手里,叮嘱他不能告诉别人。情书的内容大概是你要跳井穿越别忘了带上我,到另一个世界我一定好好练箭之类的话。
结果这封情书还未拆封就落到了白知秋手里,气得白知秋哭笑不得:“爱情的“爱”字下面是一个“友”字,不是“又”字,假如的“假”字右上角不封口。小丫头片子,才读三年级谈什么恋爱,先把国文学好……”
那件事之后就很少看见青涵了,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我高一的时候。
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今天猛地再见面觉得有些诡异。怎么隔了好几年,他还是那副十五六岁青涩少年的模样?驻颜有术?
摘下耳机,走到我面前:“小丫头这是去哪?”
被一个看上去比我小的人喊小丫头,有装嫩的嫌疑,我有些不自在,轻声道:“工作。”
他殷红嘴角微微扬起:“你哥哥很担心你呢,姑娘家大过节的别到处乱跑。今天要去哪?”
关你什么事?
考虑到他是白知秋那边的,我只想把他打发走:“我这就要上火车了,下次再聊。”
他继续笑,突然伸出手,手心对着我的胸口:“你的心告诉我,你要去林家庄。”
“你怎么知道?”心中琢磨着,白知秋喜欢打探我的行踪,肯定是他告诉青涵我要去林家庄,青涵现在拿我打趣。
未等他回答,易道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走开。”
青涵也不生气,目光朝我身边的人瞥了一眼:“你还守着这朵薄情花。”片刻只听铃铛一阵轻响,他已往后退了一步,脱离了易道的钳制。
“与你无关。”淡淡回了一句,易道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面前。
“怎么会无关,”将耳机重新戴上,笑盈盈地看着我们,“白少不会总叫妹妹飘在外面,接她的差事多半还是我做。”然后越过我们往前面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我,“小丫头,和我一起坐软卧吧。”
“不用。”
他似笑非笑:“我正好也去林家庄替你哥办事,来吧,这阵子火车挤得很。”
拒绝道:“不用,我们是站票,有座的。”
周围有人在小声发笑。
青涵脸上的笑微微一敛,复又绽开:“难怪你哥哥放心不下你,还是赶紧回家去。”
“为什么?”我不解。
这时,胖子在前方咋咋呼呼地喊起来:“火车来了,易先生白霖准备上车。”
见到火车周围的人全都激动起来,人流开始往铁轨的方向涌。我也把青涵扔到脑后,背着包开始了新一轮的奋战。
34、第三章
“白霖,火腿肠要不要吃?”胖子坐在我脚边,笑嘻嘻地问。
前前后后都是人,根本不能低头看被人脚淹没的他,没好气地答:“不吃。”
“喝口水?”
“不喝。”
“吃瓣橘子,酸酸甜甜就是我?”
“胖子我恨你。”
“别恨我呀嘿,脚下就是座位,自己不坐。要不,到前边给你要碗水泡泡面吃?”
“不要跟我提泡面!”尤其是这个散发着浓烈的方便面味和汗臭味道,恐怖至极的车厢里。
春运,是一个战场……
一个检验人类体力,智力,耐力,精力的综合战场……
数以千计的人扭曲着身体,挤在狭窄车厢中任何一个缝隙中。天棚堆满行李箱的行李架里塞满了人,他们有的蜷在行李箱中间。有的只勉强将身体的一部分塞进行李架,很没礼貌地将头和脚垂在别人头上;座椅靠背的上面也是人,他们抠着行李架,将硕大的屁股和两只脚用极其憋屈的姿势安放在那一线靠背上,看上去像一只只没精打采的猿猴;不足两尺宽的过道中央就更别提了,人挤人,人挨人,每个人都以极痛苦的架势被别人挤在中间。因为身体的四周都被人狠狠的夹着,有的人甚至是双脚悬空的。眼神木讷,两眼外凸,仿佛是已被挤到神情恍惚的青蛙。每当有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经过,这些青蛙便化成了懒洋洋的蛙浪,半天才蠕动一下,用超越印度瑜伽大师的高超柔术把自己的身体和四肢扭成麻花一般,竟也能勉强让小车通过。再往脚下看,座椅底下还是人,无数个疲惫的旅客正躺在里面安然酣睡。
再推开厕所,厕所里也挤满了人,还一挤七八个人。
人人人,全是人,到处都是人……
不管你是淑女还是绅士,到了这个地方,什么叫尊严,什么叫风度,统统被挤得烟消云散。胖子一上车就借助体重优势靠墙坐下,任别人踩,任卖货的小推车从身上碾过都不动了。
我被其他人堵在车门附近,根本没挤到过道中央去。前胸紧紧贴着别人的后背,后背又被别人紧紧贴着,想抬腿往墙边靠一靠,腿才抬到半中央就被挤得动不了了。就这样一只腿卡在那,看着别人的后脑勺站了半个钟头,腿肚子累得直抽筋,脑袋里也浑浑噩噩的。
“难受吗?”旁边的人兀地问。
艰难地扭过头,见大妖怪易道也被人挤在不远处,脸上虽然干净清澈得如同一轮冰冷圆月。身体却被四面八方的人夹着,丝毫不能动弹。当即心里头幸灾乐祸地想,还是社会主义好哇,牛鬼蛇神妖魔鬼怪一律和劳动人民平等。
不过还是点点头:“挤得慌。”
闻言,他双手前伸往两边一分。坚不可摧的人墙竟被他轻松地分出了一个宽松的空间,我的另一条腿也顺利地落了下来。随后人群咒骂着,又以极快的速度朝空间合拢。但还没等人群完全合拢,易道弯腰抱住我的双腿,轻轻往上一抬将我抬坐到他的肩头上,然后稳稳地站起身。这番举动太出乎意料,我都傻了,声也不吭下意识地抱住他的头,脸烫得没法说话。
易道的身形本就比别人高,我坐在他肩头便逃开了饺子锅似的人群,到了比较空旷的车厢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
世界上最舒服的座位是男人宽阔有力的肩膀,记得上次享受这种座位还是五岁时跟哥哥一起去迪斯尼乐园的时候。幸福就是跟别人比较出来的,在这沙丁鱼罐头般拥挤的车厢,我恐怕是最幸福的人,幸福之余当然会燃起一些小感动和小得意。
于是,带着点骄傲低下头小声问:“老板,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么好脾气的妖怪,如果做他女朋友一定会很悠哉。快餐世界变化快,看准了就应该出击,不然好果子就被别人采走了。
他头也没抬:“有。”
“有?!”这回答让我很意外。这么木讷的妖怪,怎么会有女朋友?
“有,”他再次肯定,“很多年以前。”
我不知道自己的什么表情,但对于他的答案震惊是肯定的。因为这个答案是那么突兀,突兀得我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仿佛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偷,得意洋洋坐在别人的地盘上。屁股底下的肩膀是一块滚烫的铁片,把我屁股都烫冒烟了而我自己还不知道。
这真是一种糟糕透顶的感觉。
“那她人呢。”心情复杂地问。
他道:“走了,人类很脆弱。”
“哦。”估摸着他的意思是他女朋友死了,我只想得到用这种惋惜的音调和表情回答他。
易道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别乱动,小心摔下来。”
旁边一个被卡在人堆中女孩好像听到我们的谈话,艳羡地看了我一眼。我心里却不开心,因为易道是一个性情淡得像空气一样的妖,能入他的眼做她女朋友的一定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子。有这样一个女子将他的心占得满满的,后面还有谁能夺下她在易道心中的地位。
虽然我只是意淫易道,刚想把意淫变成事实就大败而归,但这种事实也让我失落至极。如此一想,坐在易道肩头也不那么幸福了。
如果在平常时候平常心态,不高兴我也就走开了。但在这个浑浊的环境中,心态也浑浊起来。他让我不高兴,我也不让他高兴,低下头在他的头顶轻轻咬了一口,细细的银牙咬住两根发丝,发出微不可闻地断裂声。这举动让他的身体变得有点僵硬,甚至包括抱着我双腿的右手,紧紧地卡得我双腿微微作痛。
一点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干些啥,拉出嘴里的两根丝绸一样滑的头发。一手摁住他的侧脸,另一只手手指缠住头发在他冰凉高挺的鼻梁上轻轻磨蹭,将下巴放在他头顶:“反正你女朋友已经走了,老板,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他更僵了,身体呆得像一尊雕像,只随着火车的开动微微晃动。
每个人都曾经叛逆过,在我混蛋的初中时代,最多的记录是一个月拥有挂名男友二十一匹,还用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和糖果替保姆开了家糖果巧克力屋。想不到这艰苦的春运环境,竟然将身体里的离经叛道的问题少女白霖给逼了出来。
可怜的单纯大妖怪。我想,一边又侧过头在他的额头亲了一口。心里头明白是一回事,管不管得住身体又是另一回事。满满一车焦躁的人让我失去了控制,心底涌动着让人厌烦的孤寂和一股隐隐的愤怒,就是想逗他解闷。
“人多,”他低声道,“莫要开玩笑。”
冷冷的话语就像一盆冷水浇在心中烈烈火焰上,霎时脑袋里一阵清明,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直起身掏了一小块德芙塞进嘴里,感觉那些浓烈的苦和甜顺着舌头一点点滑进喉咙,却不知为何想起了田野。易道说得对,人类脆弱又敏感,稍不注意就失去自我,真可悲。
低头笑了笑,鼻子有点酸:“对不起老板,不开玩笑了。”
他没再作声。
就这样坐在他肩上,如坐针毡地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站。易道刚把我放下,我就赶在他和胖子前面抢先一步下了火车。刚出车门,一阵冷风从边上刮了过来,直灌进我脖子里,冻得我一阵哆嗦,也让刚才尴尬的气氛淡了些。回头一看那两人,胖子拍着屁股直抱怨衣服脏了。易道表情波澜不惊,墨紫色的眸子中无喜无悲,淡淡地扫在我脸上,还是那副老样子。
事主已等在车站出口处,只接我们三个人,却来了三辆越野车。
35、第四章
胖子笑吟吟地迎上去,给易道做了个介绍。他们是三兄弟,大哥林建兵,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秃了一半,挺着个啤酒肚。老二林建国愁容满面,留着个络腮胡子。老三林建军,人精瘦精瘦的。三兄弟全是那种混在人堆里找不出来的中年人,三人只有一点相像,就是那一口黄里透着黑的大烟牙。尤其是林老三,所有牙缝都黑不溜秋的,笑起来像个肮脏的女巫。一双眼睛在我身上不停地打量,目光仿佛要把我的衣服刺穿似的,让人十分不舒服。
同三人淡淡地打了招呼易道便走向一辆车,我跟在他身后正要上去,林老三突然按住我的肩:“小妹妹还是坐我的车吧,你们三人一人坐一辆车。”
易道回身挥开他按在我肩头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干什么?”
对于不熟的人来说,易道高高的个子和他身上的冷冽寒气很有威慑力,一时间竟把林老三震在原地,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气氛不对,林老大在一旁陪笑道:“易先生,是这样的,这件事事关重大。为避嫌,我们三兄弟谁也不能同你们三个单独呆在一起,你们几个也最好分开。”
易道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们商量什么,与我们无关,白霖必须和我在一起。”
胖子一看急忙过来打圆场,将林家三兄弟拉到一边商量了一通。
我觉得很奇怪,不就迁个坟吗,这三兄弟怎么像是同伙不同心的贼人,互相防着一样。一会儿几人商量完毕,我同易道坐林老二的车,胖子坐林老三的车。
沿途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山上尽是焦黄的杂草和青色的石头,还有黑压压的树林。开了三个多小时,车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