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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世琛眼含讥讽,“还能因为什么?北疆这破地方玩儿腻了,找个乐子还被那些老古板指桑骂槐,打儿子么,做给谁看呢?先前来时不知道你也要来,现在回去便一同回罢,路上也有个伴儿,嗯?”
说到这儿,陆世琛身后几名公子都是轻笑,更有一名上前一步挨近李崇烈,细细端详一番后笑着说:“三公子来了便生病,清减了许多看着倒愈发俊俏了。”
另一名也凑上来说:“朱兄,我前阵子说燕归楼里那名小青衣看着眼熟,原来是与三公子有六分相似。”
一时间众位公子哄然大笑。
静言站在一旁惊讶万分。李崇烈不是肇亲王的儿子么?就算是庶子,怎的这些人如此有恃无恐?而且那话中轻薄无礼之意如此龌龊,便是她都听不下去了。
却在此时,李崇烈像只被压抑许久的猛虎,突然一拳挥在离他最近的人脸上,打得那公子顿时倒地不起,捂着腮帮子嗷嗷乱叫。
不待旁人反应过来,李崇烈又是抬腿将另一个凑在前头的公子一脚踹翻。
陆世琛最先有了动作,一把攥住李崇烈的手腕,当头一拳。
李崇烈生生挨下,目露凶光,翻手一拽一卷便扭住陆世琛的胳膊将他制住。
陆世琛吃痛,大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上来往死里打,有什么我扛着!”
于是跟来的几位公子立刻一窝蜂冲了上去,之前挨揍的也爬了起来。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静言一看情形不妙,忙喊小厮:“快来人拦着!”说罢带着夏菱就要去找卫玄。不想那一声呼喊让已经摆脱李崇烈的陆世琛听见了,红着眼睛便冲上来阻拦。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你道是叫人来有用么?这是我们自家的事,我是他表兄,收拾不听话的弟弟轮不到你们筑北王府的人管!”
夏菱把静言挡在身后,“我们姑娘是要回房,你们打便打了,拳脚无眼,万一伤了我们姑娘怎么办?”
说着单手一推静言,自己横在前头,“姑娘,走。”
陆世琛劈手扇了夏菱一巴掌,“滚开!你是什么东西也赶拦着我?”
静言骨头里的倔脾气顿时冒了出来。
一把扶住跌跌撞撞的夏菱,“公子说得好,既然这是你们家的私事何必还留下我们外人看着?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您今天的丑我可见着了!难道公子还嫌我们看得不够不成?”
陆世琛虽不知静言是谁,但他知道王府内只有两位郡主,于是便想这丫头不过是个有头脸的管事之类。一个婢女竟然敢顶撞他?又见这丫头眼中凌厉鄙夷,顿时火起。
啪!
静言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腮帮上火辣辣的疼,扭过头狠狠地瞪着陆世琛:“这里是筑北王府!我们府中的人岂是你可以随意打骂的?!夏菱,去找大总管,带侍卫过来!”
陆世琛更怒,一把抓住静言的手腕,抬脚就踹。
夏菱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腿,“敢打我们姑娘,今日跟你拼了!”
然而夏菱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身娇体弱,陆世琛只一甩便把她踢倒在地,犹自不解恨般还要踢,静言立刻抱住夏菱,紧紧的闭着眼,用后背对着陆世琛,等着硬挨那一下。
然而……
这吵吵闹闹的涤心斋突然就静了下来。
听见卫玄在笑,那声音又低又轻,“陆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静言抬起头,就看卫玄只用一只手掐着陆世琛的脖子把他摁在廊柱子上,陆世琛双脚踮地,一张脸憋得通红,吐着舌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四虎冷不丁一拳重重殴在陆世琛肚腹上,打得他直翻白眼儿。
“我们大哥问你话呢!”
32章
卫玄怎会如此快就赶了过来?静言抱着犹在颤抖的夏菱,疑惑的看着随卫玄同来的老虎们三下五除二便将适才那些嚣张的公子一一制住。
陆世琛像个小鸡崽儿似的被四虎拎着,三虎搀扶起面色苍白的李崇烈。
眼前笼上一片黑影,却是卫玄大步走到跟前,直直的盯着她的脸,“疼不疼?可还伤了哪里不曾?”
静言摇头道:“我没什么,倒是夏菱挨了一脚。”
那边四虎耳朵一动,木然的脸上顿时就挂上冰碴子,也不知手上使了什么巧劲儿,只抓得陆世琛嗷嗷叫,嘶哑的喊道:“放开我!哎哟喂啊~~你可知我是谁?啊啊!!”
四虎也不答话,只阴仄仄的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唬得陆世琛浑身一僵,以为这人就要把他生生拆卸了吞吃入腹,更是鬼哭狼嚎起来。
卫玄恍若未闻,一双眼只盯着静言肿起来的脸,手伸在半空,想摸又不敢,就那么悬着。最终狠狠一攥拳,“走,我送你和夏菱去刘太医那儿。”
忽听涤心斋院门处传来一声笑,却是言重山迈着方步溜达进来,边走边说:“哟,怎么就打起来了?难道是看我们王府的家法不过瘾,众位公子也试吧试吧?”
陆世琛看见言重山好似见了鬼,“你!你怎么在这儿!”
言重山哂笑,“陆公子许久不见竟还记得下官?一别两年,公子看着愈发丰神俊朗了。”
此时陆世琛那鼻青脸肿又是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是与“丰神俊朗”不沾边儿,头发衣裳也是乱七八糟,言重山这话明显是嘲笑他的,但院内之人没一个笑得出来,更因陆世琛见到言重山后的态度心生疑问。
卫玄轻托静言手肘将她扶了起来,七虎也过来搀着夏菱。
言重山扫了一眼姑娘们红肿的脸颊,再次看向陆世琛时脸上依然笑着。
斯文儒雅?不如说是一张斯文面皮上一双虎狼般凌厉的眼,“两年未见,陆公子还是老毛病不改。原以为你那会儿是年少轻狂,却不想两年后倒越来越过了。只怕陆大学士为了你必然操碎了一颗慈父之心啊!”
陆世琛面色几变,硬着口气答道:“不劳你费心!”
言重山又笑,“是,下官自然不配也没那个心气儿在您身上费心。不过您父亲传给王爷的书信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犬子顽劣,若在北疆生事便请王爷只当是自家儿子,严加管教。”
陆世琛哼了一声,“应酬话罢了,筑北王与我家非亲非故……”
言重山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是是是,我们王爷自然不会与尔等黄口小儿一般见识,下官今日前来是奉穆太守之命,请陆公子去太守府盘桓几日,询问关于王长安一案。”
陆世琛一听顿时萎靡下来。
先前玩弄那杂耍丫头无凭无据的也就罢了,王长安却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提剑斩了的,如今便是想推也推不干净。但转念一想,是王长安在酒席上偷袭在先,便是见官又能如何?
思及至此,陆世琛便挺胸抬头,“去便去!”心中暗恨,早知今日不如昨日连夜动身,若是回了京城,谁还敢拿他如何?何必平白在这北疆受人鸟儿气!
心头一股邪火无处可撒,抬眼在院中人脸上一一扫过,冷笑:“好,你们很好,本公子记住了!”又看见静言和夏菱,咬牙骂了一句:“小娼妇!”
卫玄一听便放开静言,默默上前也不废话,对着陆世琛胯。下就是一脚,顿时疼得他滚倒在地哀叫连连。
这一声闷响使得在场的男人无一不是夹紧双腿。
我的妈呀!这筑北王府大总管人高马大,一看就是练家子。一脚下去,岂不是断子绝孙?
一旁的贵公子们都吓得面色苍白,有壮起胆子的,颤巍巍道:“你、你们好大的胆子……”
卫玄掸掸长衫,横眼看去,那说话的人顿时了无声息,还一个劲儿的往人后躲闪。
言重山大笑,“这算什么?太守府班房里的差役只怕还要生猛。诸位也是知道的,我们北疆地处边关,抓进去的都是些悍匪流寇。”说着便咂着嘴竖起拇指,“那一个个的硬汉子啊!为了撬开他们的铁齿铜牙,审一次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最后好容易揣摩出一套趁手的家伙事儿,却没几个能挨得住的,真是可惜啊可惜。”
说着偏头看向躺在地上抽气儿的陆世琛,“是以,下官认为,陆公子进去了还需配合些为好,有什么就说什么,前前后后讲个明白,少受些皮肉之苦,乃明智之士也~”
陆世琛抬起颤抖的手指着言重山,“你!你果然未忘了那件事,你这是、是落井下石!”
言重山一抬眉毛,“非也非也,下官自来便是个小人,落井下石么?一般我都喜欢扔个磨盘下去,砸个稀巴烂看着才痛快呢!”
说罢一仰脖子,鼻孔朝天大步离去。厚底靴子不偏不倚,正正好踩在陆世琛的爪子上,还捻了一下,惊呼:“哎哟,硌死我了!”
等言重山前脚刚走,卫玄便一摆手,顿时卫氏老虎们就似撒出了笼的猛兽,纷纷从后腰上摸出绳索,虎着脸逼向那些缩在一处的贵公子们,“速速交代!那日陆世琛斩王长安时都谁跟去助拳?!”
公子们一惊,又想起适才言重山的话,顿时七手八脚互相指着:“他去了!我没去!”
“朱公子!你血口喷人!”
“我真的没去啊!”
“救命啊!我要回家!”
……
静言和夏菱面面相觑。看看冷着脸的卫玄,看看杀气腾腾的老虎们,看看院中低眉顺眼却暗自偷笑的小厮……静言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涤心斋的小厮都是言重山派过来的,也怪不得卫玄他们能这么快就赶过来。可是想明白这一件,后面还有一堆疑惑未解。
为什么陆世琛这么怕言重山?为什么王长安都死了两日王府才有动静要抓行凶之人?为什么李崇烈身为亲王之子会被人如此欺辱?
就算静言是个不爱好奇的,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儿聚在一起,也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卫玄……呃,大总管。”
卫玄原本正面色阴沉的盯着手下抓捕疑犯,听见静言的声音便立刻走了过来,“怎么了?哪里疼么?是我不好,净顾着抓人把你们忘了。来人!预备软轿!”
静言赶紧摆手:“不,我没什么。我是想问你,这……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卫玄冷冷一笑,“早就惦记收拾这些人渣,可恨之前金燕一案无凭无据,但后来王长安之死人证物证俱全,就算家世再显赫又如何?皇族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里不是京城,我倒要看看有些人的手还能伸多长!”
话音越说越高,明摆着是说给旁边公子们听的。
夏菱颤抖着声音焦急的说:“大总管,收拾他们自然解气,可这些人都是世家贵公子,动辄族中不乏位高权重的大官。你、你刚才那一脚,万一真有个好歹只怕那些人不会放过你。”
卫玄哂笑道:“无妨。我自有准头,保证他疼上几日后便好了。”
此时四虎已把陆世琛捆得像个粽子,随手扔在地上便匆匆过来扶着夏菱,“踹到哪里了?让我摸摸!”
夏菱一愣,抬手便敲在四虎脑袋上,面上已是红彤彤,“胡说八道什么!”
四虎皱眉道:“我是摸摸可断了骨头又或是否有内伤!你们女人不懂,有些伤面儿上看着没什么,内里却受损,最是危险。”
说罢也不顾夏菱挣扎,抬手就按在她肚腹上又揉又捏,羞得夏菱几乎要哭出来。
卫玄一脚将四虎蹬开,怒道:“人家一个小姑娘,你那大爪子乱摸什么!还不给人送去刘太医院儿里?”
说话间先前叫的两顶小轿已经到了,四虎自是贴过去扶夏菱。
夏菱满面通红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随手抓住离得最近的某只老虎,一步一步挪走了。四虎无奈,只能追在后面一叠声的说:“慢一点儿!”
卫玄正要扶静言时,却听她说:“我自己走罢,快把李公子先送过去。”
真是,这一群人把李崇烈都忘了,还好有静言记着。
看卫玄想反驳,静言便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只脸上挨了一下,不碍事的。而且我还有话想问你,让人先把李公子送到刘太医那边,咱俩好边走边说。”
卫玄想了想,又再三确认静言身上没受伤,这才叫小厮去扶李崇烈上轿子。
李崇烈胸口上挨了数下,腰腿生疼,脸上密密的一层冷汗,被冷风一吹,面色更加苍白。当下再没精力多说什么,只是抱拳道:“多谢大总管,多谢章姑娘。”便被小厮搀扶着上了软轿。
都料理妥当了,卫玄才陪着静言离开。
缓缓走在廊上,见只有相熟的七虎跟着,静言便把心中疑问一股脑的问了出来。
卫玄思索片刻后答道:“言重山曾在刑部当值,他与陆世琛的梁子便是在那时结下的。我听他提过一次,似是也与玩弄女子有关。当时细节无人知晓,最终重山罢官来到北疆,陆世琛却安然无恙。”
“至于李崇烈……他是肇亲王庶子,排行老三,家中还有两位嫡出兄长。肇亲王王妃便是陆世琛的亲姑姑,王妃之父位高权重,乃内阁重臣,权倾朝野。陆氏一族根基庞大,有姻亲牵连的权臣便有两族,所谓盘根错节,显赫非常。”
顿了顿又说:“李崇烈的母亲是工部陈侍郎的女儿,风闻是肇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