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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中笙听得文丽竟这样批评师父,更急出了一身冷汗来,急忙道:“你……怎能这样讲法?师父说,进步快的,全是邪魔外道的武功,正经的功夫,都是循序渐进的,哪能一下子便成高手?”
文丽一连从鼻子中,哼出了好几声来,道:“他自己不会那些功夫,便说那是邪魔外道,这种话,谁不会说?”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那么,你如今的师父,又是什么人?”
文丽冷冷地道:“讲给你听,吓得你全身发软,你还是少问的好。”
袁中笙此际,心中着急之极。他实是无暇去问文丽那一天何以突然不见等情,只是希望劝文丽回心转意,想了一想,道:“师妹,师父如今,下落不明,你可知道这事么?”
文丽见问,突然顿了一顿。
过了一会,她才冷然道:“知道又怎样?”
袁中笙却未留意文丽的态度有何不妥之处,忙道:“等他老人家出现了,你向他说一说,若是他准你另投其门……”
袁中笙才讲到这里,文丽已经扬声大笑了起来!
袁中笙不知道文丽为什么好笑,只是愕然以对,文丽一面笑,一面推着袁中笙向前,疾奔而出,约莫奔出了六七丈,眼前突然一亮。
只见在两盏长明灯光照耀之下,有一扇钉满了铜钉的大门。而在大门之旁,则有两个十分高大的石人。一切正如费绛珠所言。
文丽道:“你去按石人的眼珠。”
袁中笙道:“师妹,费七先生,并不是好惹之人,你私入他的藏宝库,这——”
袁中笙话未讲完,文丽手挥处,“叭”地一声,一掌掴得袁中笙向后,踉跄跌出了一步。文丽已喝道:“还不快去?”
袁中笙被她一掌,打得满天星斗,心中又急又怒,大声道:“师妹,我可是为你好!”
文丽厉声道:“放屁,我和你说过,我已另投明师了,谁还是你的师妹?”袁中笙道:“你不是我的师妹了,我还凭什么要听你话?”
文丽想不到袁中笙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不禁一怔。
当然,她自己跃上去,按动那两个大石人凸出的眼睛,乃是轻而易举之事,她又不能深信费绛珠所说的,是否全是实话。
如果费绛珠是在说慌,那么,一按石人眼珠,便触发了埋伏,岂非糟糕。
所以,她冷冷地道:“你不去么?”
袁中笙犯了憨劲,一挺头,道:“我不去。”
文丽道:“我武功已远在你之上,你难道不怕死么?”袁中笙道:“不论你说什么,你既不是我师妹了,我何必听你的话?”
文丽和袁中笙在一起长大,油然深知袁中笙的脾气,绝不是自己发恶便能行的,她听得袁中笙这样说法,心中也不禁无法可施,不得不放软了口气,道:“那么,如果我是你的师妹呢?”
袁中笙鼓气道:“你已经另投明师了,怎地还是我的师妹呢?”文丽心中暗骂,面上却笑道:“有两个师父,也是很普通的事啊。”
常言道:“君子可以欺其方,”袁中笙是老实人,文丽的话,他倒也十分相信。但是他却紧追着问道:“那你新投的师父,是什么人?”
文丽不耐烦道道:“你管他作甚?”
袁中笙道:“和我有关,我不能不管。”
文丽怒不可遏,道:“我拜我的师父,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袁中笙道:“自然有,你想想,若是你拜的新师父,是邪魔外道的话,那么思师岂肯答应,一定问你个离师叛道之罪,将你逐出门墙,那样一来,你想做我的师妹,也做不成了!”
袁中笙平时,十分随和,可是遇到大是大非的事情,他却也绝不肯苟且。这一番话,义正词严,讲得文丽心中,又惊又怒,哑口无言!
袁中笙想了一想,觉得文丽本来,实是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任性一点而已。但是,几天不见,看她的行迳,像是已和以前,大不相同,这却又是什么缘故呢?
袁中笙想着,但是他却想不明白。
文丽顿足道:“你别傻头傻脑发呆了,快去按那两个石人的眼珠吧!”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师妹——?他这两个字一出口,文丽立即道:“你看,刚才你口中不认我是师妹,这时却又脱口而出,称我为师妹,可知你口是心非!”
袁中笙面上一红,这几句话,他却是无法辩驳。
他只得道:“师妹,别人之物,取来无益,你硬要进入人家的藏宝库则甚?”
文丽眼珠,骨碌碌地一转,道:“我不是要取费七先生的东酉,我只是要取回冯大侠夫妇的那一对寒霜剑!”
袁中笙—听,大喜道:“那一对寒霜剑,也在藏宝库之中么?”
文丽一见袁中笙如此关切,眼珠更是转动不已。
片刻之间,她已经完全揣摸到了袁中笙的心意。
她立即道。“是啊,我们拿了人家的宝剑,结果失去了,难道不要设法盗回去给人家?”
袁中笙一听,忙道:“是啊,是啊!”
文丽忙道:“那你还不快去按石人的眼珠?”
袁中笙这时,再不犹豫,一跃而上,按照费绛珠所说的次序,将石人的眼珠,按了下去。
只听得一阵“轧轧”之声过处,那扇门,已自动向两旁移了开去。
袁中笙尚未及从石人身上,跃了下来,文丽已身形疾幌,向藏宝库中,飞掠了进去。袁中笙,道:“师妹——”
他只叫了两个字,文丽身子,又已倒射而出。
文丽进宝库的时间虽短,但是当她出来之际,她手中却已多了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剑,正是一对寒霜剑中的一柄。
袁中笙自石人之上,一跃而下、道:“如何只有一柄?”
文丽道:“自然只有一柄。”
袁中笙听得莫名其妙,道:“什么叫作‘自然只有一柄’?”
文丽“哈哈”一笑,道:“你这木头,知道个屁!”
袁中笙想起,自己和费绛球两人,到井底宝库中来察看,便是因为自己认出黑暗中飞掠而过的一条人影身边,所发出的青光,像是寒霜剑之故。
那么,照如今的情形看来,自己并没有看错。
两栖寒霜剑,一柄在文丽手上,另有一柄,早已被人盗走了!
而且,另有一柄早已被人盗走一事,文丽多半是知道的,否则,她何以说“自然只有一柄”呢?
袁中笙想到此处,“啊”地一声,道:“你早已知道只有一柄了?”
文丽一扬寒霜剑,道:“是了——”
她一个“了”字出口,突然一伸手,她手中的寒霜剑,青光骤闪,竟向袁中笙的胸口,刺了过来!
袁中笙大吃一惊,连忙向后避去,道:“师妹,你开什么玩笑?”
他避得匆忙,下盘不稳,才一避开,便“吱”地一交,跌倒在地。
袁中笙所站的地方,本就在藏宝库的门口,这一跌交,人便跌进了门内。袁中笙连忙要站起来时,只听得文丽发出了一声冷笑,仗着寒霜剑,向前踏来!
从她面上那种凶狠的神情看来,袁中笙看出文丽,真的要取自己的性命!
他知道文丽这时,武功已在自己之上,再加上她有寒霜剑在手,不啻如虎添翼,她若要取自己的性命,实是万难抵挡!
在那一刹间,袁中笙的心中,实是骇然之极!
他连忙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
当他手按在地上的时候,他像是觉得所接的地方,有一块凸起来的砖头,被自己接了下去。
但是在那样紧急的情形下,他也来不及察看。
他刚一站起,文丽又向前踏出了一步。
眼看只要文丽再跨出一步,便可以赶到他的身前发招,袁中笙又仓皇后退之际,突然听得“砰”地一声响,眼前的文丽,突然不见!
袁中笙因为事情发生得太以突然,不禁猛地一呆。
直到他定下了神来,才看到原来藏宝库的大门,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自动关上,将他和文丽两人,隔了开来!袁中笙想起文丽刚才那凶神恶煞的神气,如今和她已隔着一道门,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俯身在门口,向外听去,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不断传了过来,想是文丽正在打门,但过了没有多久,便已没有了声音。
袁中笙松了一口气,心想文丽大概走了。
刚才,他心中只惊惶,根本不及细想,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何以文丽竟会要取自己的性命,难道她新投的师父,真是穷凶极恶的邪派中人,她受了影响,所以才对自己反面无情的?
袁中笙想了片刻,才想起自己一味躲文丽,也不是办法,应该追上去问个究竟才是,不论如何,自己和她,总是师兄妹一场,而且青梅竹马,自小就感情极好,岂可以不明不白看她这样下去?
袁中笙一面想,一面便伸手去推门。
可是一任他用尽了力气,那两扇刚在移动自如的大门,这时却纹丝不动!
袁中笙发了片刻呆,忙又在地上找寻那块刚才似被自己按动的凸出来的砖头,但是那块砖头,刚才既已被他按了下去,此际自然也了无痕迹可寻了。
袁中笙这时,心中又发起急来,在门前连推带拉,又足足忙了半个时辰,闹得满头大汗,可是那两扇门,仍是一动不动!
袁中笙大叫道:“师妹!师妹!你快开门!”
然而他叫了十七八声,连喉咙都哑了,又哪里有什么人来开门?他又叫道:“费姑娘——”他本来是想,费绛珠虽然受伤,但或许还有能力,来替自己开门的。然而他才大叫了声,便陡地停住。
同时,他自顶至踵,皆生出了一股寒意。
因为他立即想到,得到了寒霜剑的文丽,连自己尚且不肯放过,那受了重伤的费绛珠……在文丽出去之际……焉有幸?
袁中笙想到了这里,心头犹如为千斤重槌所击一样,一阵剧痛,咕咚一声,坐倒在地!
他坐在地上,呆了半晌,才有力道慢慢站起身来,好一会,他才又想及自己身在藏宝库中,不是办法,总得设法出去才是。
也直到此际,他才开始打量那在武林之中,极负盛名的藏宝库。
只见那藏宝库,只有两丈见方,四壁和天顶,全以石块砌成。在天顶上,镶着几十颗极大的明珠,青蒙蒙的光华,便是那些明珠所发出来的。
而四壁的石块之上,有着不少神龛也似的洞穴,每一个洞穴中,都放着东西,大都以盒子装着,或以绸缎裹着,想来那便是“宝物”了。
袁中笙这时,虽然身在宝库之中,可是这时,他连看一看那些宝物的念头都没有,更不要说取上两件,据为己有了。
他只是略为打量了一下,注意力便又集中在那两扇门上!因为他看出,除了经由那两扇门外,绝无第二个地方,可以通出藏宝库的。
他又开始推门,拉门,然而直到筋皮力尽,仍是一点效用也没有。
当他终于明白,他已被禁锢在藏宝库中,不是有人从外面将藏宝库的门打开,他便再也出不去时,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可能一个月两个月没有人到藏宝库来,那么,他也一个月两个月不能出去,那时,饿也要饿死了!
袁中笙本来已经筋皮力尽,一想到这一点,更是身子发软,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隔了许久,他才猛地想起,费绛珠说费七先生一得到了寒霜剑,便藏入宝库之中的。
那么,寒霜剑先后被盗一事,费七先生可能不知。
费七先生这次,大张旗鼓,目的就是要给武林群豪看,他已得到了冯大侠的寒霜剑,正日就在明天。那么,他当然会来开库取剑的了。
当然,当费七先生打开宝库,发现宝剑不见,却多了一个人的话,袁中笙的处境如何,他也是可想而知的事。但总比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宝库之中,一直希望有人来开库,而结果仍不免要饿死在库中,好得多了。
他想来想去,觉得至多捱到一夜而已,心中又不禁定了下来,他疲倦过甚,不一会,便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待到一觉睡醒,袁中笙睁开眼来,揉了揉眼睛,仍然在藏宝库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少时候,而且,在藏宝库中,也不知日夜时间,他贴耳在门口听了一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袁中笙心想,那一定是天还未亮,所以费七先生还不来开库。他又躺了下来等着,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许多,但仍是一点声息也无。
袁中笙心想,这时候,无论如何应该天亮了,但如何费七先生还不来?
他心中不禁恐慌起来,莫不要费七先生不来了?
但是他又立即自己回答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费七先生一定会来的,至多到中午,他一定会来的。袁中笙的心中,实是已非常发慌。
他拼命自己安慰自己,又不断地想,自己一个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