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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听得了一阵脚步声,那中年汉子,推门而入,满面笑容,道:“冯公子请放心,朱烈已将解药取出来了。”
那年轻人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
他才讲了三个字,便猛地想起,前两次,自己要讲同样的话之际,那少女总是阻止自己,如今,是不是应该讲呢?
他心中一个犹豫,便住了口。
而未曾待他再开口,那中年汉子已然“哈哈”笑道:“冯公子自然不是害怕,我真是胡言乱语了!”他一面说,一面走了前来,除下了那年轻人的一只衣袖,自怀中取出一瓶黑色的粉末来,洒在伤口之上,又塞了一粒丹药在他的口中。
那年轻人只觉得伤口处突然痛了起来,他竭力忍住,才不至叫出声来,但额上的汗珠,却已点点而下,那中年人道:“飞魂爪朱烈的独门毒药,中人之后,令人全身软瘫,三日之内必死,但是得了他的解药之后,便一定可以得救了。”
那年轻人苦笑道:“朱烈呢?他一定死了?”
那中年汉子“哈哈”一笑道:“他竟敢得罪你们两位,还不应该死么?”
那年轻人呆了一呆,道:“那么,你们将我们硬架到这里来,又是什么意思?”那中年汉子连声大笑,道:“冯公子讲什么话来?你们是七太爷请也请不到的贵宾,怎么说‘硬架’两字!”
那年轻人心知说也说不过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只觉得肩头上的疼痛,迅即布及全身,在一下几乎难以忍受的剧痛之后,他感到全身一松,疼痛全消,他睁开眼,一翻身,便坐了起来。
那中年汉子仍坐在他的前面,笑嘻嘻地道:“冯公子,你已痊愈了么?”
那年轻人手一按,下了床,走动几步,除了肩头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疼之外,已和常人无疑,他应声道:“好了。”
中年人道:“七太爷已相候许久了,请跟我来。”年轻人心中一凛,道:“我和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见我?”那中年人道:“七太爷和令尊,乃是故交,老友之子,焉可不见?”那年轻人叹了一口气道:“你弄错了,我根本——”
年轻人才讲了三个字,中年人已经一笑,道:“冯公子,你自然和费七太爷根本不认识,但在下已经讲过,七太爷和令尊,却是多年至交了!”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中年人打了一个“哈哈”,道:“我明白了,你是指令尊和七太爷之间的那一段过节而言,是也不是?那是多年之前的事了,还提它作甚?”
年轻人见他越讲越是夹缠不清,唯一有一点他知道,费七先生和这里的人,都误会了他的身份,以为他是短剑主人的儿子了。
怎知他和短剑主人,非但没有关系,而月、短剑主人还正在找他和那少女,两人若是被短剑主人找到了之后,不知要受什么样的处置哩!
他想将自己的身份,和中年人清楚说个明白。
但是,他还未曾开口,只听得云板三响,声音悠悠不绝地传了过来。
中年人连忙道:“冯公子请,七太爷已在相候了!”
年轻人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心想和他们讲也讲不明白,不如见了费七先生再说。
他不再出声,跟在中年人的后面,向外走去,穿廊过庑曲曲折折,走了足有一盏茶时。
年轻人想要记住走过的地方,但是却已难以记得起。他只是看到,所经过的地方,每隔两丈许,便有一个人站着。站着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显然是负守卫之责的。可知费七先生,名虽隐居,实则上,却还和黑道上人,保持着极其密切的联络!
而他一十七省黑道总盟主之位,虽已被逼退去,实际上,他在黑道中的潜势力,还是大到了极点。
年轻人心中暗暗吃惊,他实是想不到,听了师妹的一句淘气话,结果,竟会生出那样大事来!
中年人来到了一幅绣幕之前,站定了身子。
他才一站定,只听得脚步声,从另一条走廊中传了过来,年轻人连忙转过头去看,只见正是史二娘,带着师妹,走了过来。
史二娘带着那少女,来到了绣幕之前,也站定了身子,只见那少女也换过了衣服,容光焕发,见了年轻人,调皮地笑了一笑。
史二娘一到,中年人便道:“七太爷,两位贵宾已经到了!”
只听得绣幕之内,传出一个若断若续,阴阳怪气的声音来,道:“潘克兄,史二娘,七太爷请你们两位先进来,贵宾请在外稍候!”
中年人答应一声,连忙和史二娘两人,一掀绣幕,走了进去。
他们两人一走进去,年轻人便顿足低声道:“师妹,糟糕得很,事情闹大了!”那少女却毫不在意,双眉一扬,道:“什么糟糕?你有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年轻人道:“没有。”
少女一笑,道:“那再好也没有了,你可知道,他们将我们当作是冯大侠的儿女了?”
年轻人道:“是啊!这才糟糕哩,你想,我们根本不是冯大侠的儿女——”
他话未曾讲完,那少女已经“哼”地一声,道:“你这人怎么那样没有用?一切有我,你不用管,师哥,你千万别说自己叫袁中笙,也别提起我是叫文丽,你可知道了么。”
少女口中的“袁中笙”,正是那年轻人的名字。他听了师妹文丽的话后,呆了一呆,道:“师妹,这样做行么?”
文丽“哼”地一声,道:“有什么不行?总之一切都由我!”袁中笙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扭不过师妹的,那也不止这一次了,如果他能扭得过师妹的话,根本也不至于生出那么大的事来了!
他低下头去,默然无语,也就在此际,只听得绣幕“嗤”地一声,自两旁分了开来。接着,便听得史二娘的声音,道:“冯公子,冯小姐,请进来!”
袁中笙和文丽两人,一齐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只见潘克和史二娘两人,正在门前,分两旁而立。他们两人,行动之际,一望便知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但这时站着,却是必恭必敬,态度甚是惶恐。
门内,乃是一间陈设得十分华丽的厅堂。
那厅堂并不大,但即是王公大臣,也未必有那么华丽的陈设。
只见正中一张太师椅上,铺着一块雪也似白的熊皮,上面坐着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老者。那老者生得满面红光,貌相极其古拙,双目之中,神光闪闪,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逼视。
在那老者的身后,则是四个童子。
那四个小童的手中,各执着长柄白那扇,在来回扇动,满室生凉。
而在那老者之旁,另有三张较小的椅子,上面铺着锦绣。其中一张,坐着一个面向瘦削,一脸精悍之气的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的衣饰,极其华丽,手中“叮叮”作声,正在玩弄着两块巴掌大小的玉佩。
袁中笙和文丽,正在打量间,已听得史二娘道:“两位,居中而坐的,便是费七太爷,七太爷之旁的,则是嵩山武诸葛,小天雷欧阳生泰!”
袁中笙在猝然之间,见到了这样的两个武林高手,心头不禁怦怦乱跳!
需知小天雷欧阳生泰,倒还罢了,这费七先生,实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他望着师妹,不知如何是好。文丽的心中,也不免略有惊惶,但是她一向胆子极大,连忙一碰袁中笙,道:“原来是费七先生,晚辈这厢有礼!”
她一面说,一面便行了一礼。
在她讲话行礼之际,袁中笙也含糊地讲了几句,勉强行了一礼。
费七先生坐在太师椅上,只略是一颔首,史二娘又道:“两位请坐。”
文丽一扬首,道:“不知何处是我们的坐位?”
史二娘不禁一怔,道:“冯小姐此言何意?”
文丽“哼”地一声,道:“难道还要讲明么?”她一面说,一面秀目斜睨,瞅着欧阳生泰。欧阳生泰不禁面色为之一变。
但是,欧阳生泰乃是有“诸葛亮”之称的人,城府何等之深,他不愉之色,一闪即逝,道:“原来两位不屑与在下同座么?”
袁中笙心中暗暗着急,但是文丽却大模大样地扬起了头,道:“不错,你这人倒颇有自知之明!”
欧阳生泰一听得文丽直认不讳,再好的耐性,也是忍耐不住!需知道他在武林之中,也算是一派宗主,地位极尊,而文丽竟不肯坐在他的旁边,对他来说,实是极大的蔑视,叫他如何按捺得住!
当下,他面色铁青,望定了费七先生。
费七先生右手一伸,摸了摸颔下白髯,道:“两位,这位是嵩山小天雷欧阳生泰。”
文丽道:“我知道,七先生不必多介绍了!”
欧阳生泰霍地站了起来,费七先生衣袖一摆,道:“欧阳老弟,看我面上,暂请退出如何?”
费七先生的语音,十分和柔,一点也没有疾言厉色的意味在内。但是,就在那种柔和的语音之中,却又有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意味在内!欧阳生泰一听得费七先生如此说法,心中虽怒,却也不敢得罪此间主人。
当下他“哈哈”一笑,道:“好!”
只听得他一个“好”字才出口,手掌突然向下,按了一按。
在他手向下一按之际,只听得“轰”地一声响,忽然如同响起了一个旱雷一样,而他的身子也就着那一按之力,突然斜斜拔起五尺,身在半空,强一扭身,从身后的一幅锦帷之中,穿了出去。
文丽一见欧阳生泰出去,才一碰袁中笙,两人在椅上坐了下来。
袁中笙诚殷木讷,他并不知道何以师妹一进来,便要得罪小天雷欧阳生泰。照刚才欧阳生泰走时,露了一手他独门小天雷掌的情形,除非他们两人,不离开费家庄,否则,非被欧阳生泰追上不可!
但文丽却有文丽的理由,那便是他们两人,如今被人误会了身份,但文丽却要将错就错。如果欧阳生泰在场,那么欧阳生泰为人,机智百出,胸罗玄机,言词之间,稍有不慎,便会为他识破了身份,是以她才一进屋,便将欧阳生泰气走。
欧阳生泰虽然是老奸巨猾,但此际也只当文丽是年少气壮,不知天高地厚,自恃出身名门便乱得罪人。却不知三十老娘,倒绷孩儿,是文丽安排下妙计,特意将他赶了出去的。
两人才一坐定,费七先生精光四射的双眼,便在两人的身上,转了一转,道:“令尊虽然名满天下,但两位也不可以为甚,小天雷欧阳生泰,乃是武林前辈,岂可如此对他?老夫所说,不知冯姑娘以为然否?”
文丽一面听,一面心中暗忖,这几句话,倒讲得词正言严,若是不知道他底细的人,只当他是一个忠厚长者,那知他是黑道上的第一异人?
费七先生一讲完,文丽便欠身道:“七先生说得不错,但家父颇憎这一类专在武林之中,拨弄是非之人,是以晚辈一见便自生厌!”
袁中笙在一旁,听文丽竟直认了人家误认她的假身份,更是急得手心隐隐冒汗!
他不断地向文丽使眼色,想阻止文丽,不让她多说慌话。
但是,文丽却幌若无睹,又道:“我们不慎,中了飞魂毒爪,多蒙七先生代为报仇,更为我们治伤,十分感激,我们还有事在身,不知可否就此请辞?”
其实,文丽也知道自己既然落入了费七先生的手中,绝无如此容易脱身之理。但是她却故意如此说法。因为这样一说,就可以逼得费七先生将他的用意说出来,比直接询问,要高明得多!
费七先生手捋长髯,道:“两位难得来到,何不在庄上多盘桓数日?”
文丽道:“我们奉了严命,有要事在身,确是不能久留。”
费七先生道:“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勉强——”
文丽听得费七先生如此说法,不禁一怔。
她绝未想到,费七先生竟会轻而易举地答允他们离开此处,如果费七先生讲的是真心话的话,那么,她虽然绝顶聪敏,也难以猜到费七先生的用意何在!
当下,她呆了一呆,道:“我们的一对寒霜剑,在七先生处,不知可蒙发还否?”
费七先生面现惊讶之色,道:“嗅,竟有这等事么?”袁中笙一听得费七先生不认账,心中不禁大急,连面都涨红了,站起身来,待要发话。
但是,他刚一站起,文丽仲手便在他的腰际,撞了一下,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
袁中笙急道:“师妹,这一对寒霜剑——”
他只讲了一半,文丽又是恶狠狠地向他瞪了两眼,吓得他不敢再说下去。
文丽转过头去,道:“七先生容不知情,可以问一问下人。”
费七先生扬起头来,不等他开口,史二娘和潘克两人,已经各自屈一膝跪下,齐声道:“贵客确有一对短剑在此?”
费七先生面色一沉,道:“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