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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地海巫师 作者:[美] 厄休拉·勒奎恩-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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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时,灰色的光在东边的海面上泛出光芒时,两名年轻人在“瞻远”上由意斯美港口出发,迎著北风,升起一张强韧的棕褐色船帆。雅柔站在码头相送:与所有站在地海岸边自送男子出海的妻子姊妹一样,没有挥手,也没有高喊,只是戴著灰色或新色斗篷的帽兜,静静站著。从船上看过去,海岸越来越小,船与海岸之间的海水却越来越宽。 




《地海巫师》作者:'美' 厄休拉·勒奎恩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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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本书借用【云中孤雁】制作的模板
    


第十章 外海域
 
  此时港口已没入视线之外,描摹在“瞻远”上的双眼被海浪冲得湿透,定睛注视著愈趋宽阔苍凉的海洋。两天两夜後,这两位夥伴已由易飞墟岛渡海至索德斯岛,百哩的航程尽是恶劣的天气与逆向的海风。他们在索德斯岛的港口稍作停留,只把皮水袋装满水,添购一张涂抹焦油的船帆,遮盖保护帆具,以免在这艘没有甲板的船上,受海水和雨水侵蚀。他们没有事先备妥,是因为一般而言,巫师会藉咒语照料诸如此类的生活小节,也就是最常见、最起码的咒语。的确,只要稍微费点魔法,就能把海水变淡,省去携带淡水的麻烦了。但是,格得好像极不愿意运用法术、也不愿意让费蕖运用法术,他说:
  “能不用最好。”他朋友没有多问,也没有争论,因为海风开始注满船帆时,两人都感觉到一股寒如冬风的沈重压力。泊口、海港、宁静、安全,这些都在身後,他们已经转身,前往另一条路途,每件事情都危险重重,每项行动均具有意义。他们启航前进的这条水路上,即使念持最基本的咒语,都可能改变机运,牵动大量和运数的均衡:因为他们正朝向“均衡”的正中心,前往光明与黑暗的交会处。在这种负担下旅行的人,不会随意念咒。
  由索德斯岛再度出航,绕行岛屿沿岸,白皑的旷野没入雾岚层叠的山陵。格得又把船转为向南,至此,他们已经进入群岛区的大商贾不曾到过的水域,也就是陲区的极外缘。
  费蕖没有询问航线,他知道格得没有选择航线,而是往必要的方向而去。索德斯岛在他们後面逐渐缩小黯淡,海浪在船首底下拍动,船只四周尽是海水,苍波万顷,水天相连。格得问:“这航路前方有什麽岛屿?”
  “索德斯岛的正南方没有其他陆地。往东南方远航的话,还可以碰到零星的小岛:培拉莫、寇内、够斯克,以及别称‘末境’的埃斯托威。再往下走,就是‘开阔海’。”
  “西南方尺?”
  “罗洛梅尼岛,那也是我们东陲的岛屿之一,附近有些小岛,再过去一直要到南陲,才有一些岛屿:路得、突姆,以及没有人会去的耳岛。”
  “我们可能会去。”格得蹙眉道。
  “但愿不要,”费蕖说:“大家都说那里惹人厌恶,岛上全是骨骸和怪物。水手都传说,在耳岛与远叟岛旁边的海上,还可以看见一些别处看不到的星星,而且都尚未命名。
  ”
  “嗳,当年带我到柔克岛的那艘船上,就有一个水手就提过这件事。他还讲到遥远的南陲有一种‘浮筏人’,一年只到陆地上一次,去砍伐大圆木,修建乘筏,其余的日子,他们就在随著海洋的浪潮漂流,完全看不见陆地。我倒想看看那些浮筏人的群落。”
  “我可不想,”费蕖笑道:“我只要陆地和陆地人:让海睡在它的床上,我睡在我的床上。”
  “我希望我能看遍群岛区所有的城市,”格得手执帆绳,眼观苍茫大海,一边说道:“像世界的中心黑弗诺岛、神话出生地伊亚岛、威岛的喷泉之城虚里丝,所有的城市和大岛屿,外缘陲区小岛的奇异小城,我也想看看。我还想航行到最西边的龙居诸屿,或是北航进入浮冰区,直抵厚坚岛。有人说,单单一个厚坚岛就比群岛区全部的岛加起来还大:不过也有人说,那里只是暗礁、岩石和浮冰交杂相陈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我倒很想看看北方大海里的鲸鱼……可是我不能去。我得去我该去的地方,背离所有明亮的海岸。以前我太心急,现在才会没有多馀的时间。我把心中盼望的阳光、城市、遥远的异域,都拿去换一丁点力量、一个黑影、还有黑暗了。”于是,格得如天生的法师就,把他的恐惧和憾恨编成一首诗歌,那首简短的哀歌,半颁半唱,不仅是为自己而编,连他的朋友也从《厄瑞亚拜行谊》中摘取字句,做为回应:“噢,愿吾重见明亮炉火、黑弗诺白塔……”
  他们就这样沿著狭窄的航道,穿越广袤无人的大海。当天所见,大多是一群群向南游的银鱼,没有半条海豚跳跃,也没有海鸥、大型海雀、或燕鸥飞翔划破灰沈沉的天空。东方转暗、西人渐红时,费蕖拿出食物平分,并说:“这是最後的麦酒了。我要敬那位想到在寒冷的冬天娌,为两个口渴的男人把酒桶放上船的人:我妹妹雅柔。”
  格得一听,马上撇下阴郁的思绪及凝望大海的目光,也诚挚地举酒向雅柔致敬,或许还比费蕖更诚挚。一想到雅柔,格得的脑海便感受到她那带著聪颖与童稚气息的甜美。她与他认识的人都不同。(格得认识什麽少女吗?但他完全没想过这一点。)“她就像小鱼,一尾小鲤鱼,在清澈的溪河中游著,”格得说:“看似一无防卫,但谁也无法捉住她。”
  费蕖听了,微笑著注视格得,“你真是天生的法师,”他说:“她的真名就叫‘可丝’。“可丝”在真言里的意思就是“鲤鱼”,格得也知道,所以这件事让他喜上心头。但过了一会儿,格得低声说道:“或许你不应该把她的真名告诉我。”
  费蕖倒不是轻率出口的,所以他回答说:“把她的名字告诉你,就像把我的名宇告诉你一样安全。再说,我还没讲出来,你就已经知道了……”
  西边由红转浅灰,再由灰转黑,海天已一片漆黑。格得伸展身体,用羊毛和毛斗篷裹著,在船底睡觉。费蕖手执帆绳,轻声唱著《英拉德行谊》中的句子。那首诗歌讲述那位世称“纯白”的莫瑞德法师如何驾驭那艘无桨长船,肮抵索利亚岛,在春天的樱桃园邂逅叶芙阮的事迹。故事还没讲到悲惨结局时,格得就睡著了。后来讲的是两人的爱情、莫瑞德的死、英拉德毁灭、巨大严酷的海浪淹没索利亚岛的樱桃园。将近午夜,格得醒来看守,换费蕖睡觉。小船在汹涌的大海上疾驶,避开吹入船帆的强风,迳自航越夜晚。但乌云满布的天空已渐开朗,黎明不到,一轮淡月就已在向褐色的云层间,散发著微弱的光。
  “月亮在渐蚀。”费蕖在黎明时醒来,喃喃说道;不一会儿,冷风就停了。格得仰望著那白色的半圆,在光线逐渐微弱的东边水面上方,却没说什麽。冬至後第一次朔月叫做“休月”,与夏季圆月节和长舞节日相反的两极。休月对旅人和病人都不吉利;小孩也不会在这一天授与真名;这一天不唱颂英雄行谊、不动刀剑、不磨锋口、也不立誓。这是一年的暗轴日,诸事不宜。
  驶离索德斯岛三天复,他们跟著海鸟及海上漂流物,一路来到了培拉莫岛,培拉莫是个高高隆起於灰茫高浪中的小岛,岛上居民讲赫语,但有他们自己独特的方式,连费蕖听起来都感觉奇怪。两个年轻人从培拉莫上岸找淡水,并脱离海洋稍事休息。起初,他们受到艮好的款待,当中含有惊奇与骚乱。这岛屿的首要城镇曾经有个术士,但是他发疯了,只会说有条大蛇正在吃培拉莫岛的地基,因此,岛屿不久就会与各个泊口截断,像船一样漂洋,漂流到世界边缘。刚开始,这位术土殷勤接待两个年轻巫师,可是谈到那条大蛇时,他就渐渐怀疑地斜眼看著格得;后来甚至当街奚落他和费蕖,指称他们是间谍,是海蛇的仆人。之後,岛民也开始冷眼恶语相向,毕竟,术士虽已发疯,却终究是他们的术士。所以,格得与费蕖没有久留,天黑以前就动身离开,一路向南方与东方行驶。
  航程中,不论日夜,格得都没有谈起黑影,也没有直接提到这趟追寻之旅。至於费蕖所提的问题,最接近的也只是(在他们行驶的航线愈来愈远离熟悉的地海诸岛时所问的):“你确定吗?”对这问题,格得只回答:“铁能确定磁石在哪里吗?”费蕖点点头,两人继续前航,谁也没有多说。不过,他们偶尔倒是会谈起古代法师用过的技巧和策略,因而找出有害力量与存在的隐藏名字:帕恩岛的倪苒格如何偷听龙的闲谈,而得知黑法师的名字;莫瑞德又是如何在英拉德岛的战场上,看到敌人的名字被雨滴写在灰尘中。他们也谈到寻查术、召灵术、远有那些只有柔克学院的形意师傅才能问的“适当问题”。但格得常在最後低声呢喃:“要聆听,必先静默……”这是欧吉安在很久以前的一年秋天,在弓忒山上告诉他的话。格得讲完後便陷入沈默和沈思,一个钟头接著一个钟头凝望航线前方的大梅。有时候,费蕖彷佛觉得他朋友已经跨越未来的海浪、哩程和灰暗的日子,见到了他们追寻的东西,也见到了这趟旅程的黑暗尽头。
  他们在恶劣的天候中航经寇内岛与够斯克岛之间,雨雾交加中,他们看不见这两座小岛,第二天才晓得他们已经通过了,因为他们看见前方的小岛上有峭壁,一大群海鸥在上方盘旋飞翔,嗷叫声从远方的海上就可以听见。费蕖说:“依外形来看,那一定是埃斯托威岛,‘末境’。这座岛在地图上的东边和南边都空无一物。”
  “但岛上的人或许知道更远的陆地。”格得回答。
  格得的口气带著不安,费蕖乃问道:“你为什麽这麽说?”格得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仍然犹疑怪异。“不在那里,”他凝视前方的埃斯托威,把那座岛看穿,看透。“不在那里。不在海上。不在海上,在陆上。哪一块陆上?在开阔海的源泉之前,超越起源,在日光大门之後……”
  说完,格得陷入沈默。等他再度开口时,声音才恢复正当,宛如刚摆脱某个咒语或视象,而且已经记不清楚了。
  埃斯托威的港口位在岛屿北岸的一处河口,两边是磷峋的高岩。镇上的房舍一律面向北方与西方,好像表示这个岛屿虽然地处偏远,但面孔永远转向地海,朝向人类。
  在没有船只敢在附近海面活动的季节,有陌生人抵达埃斯托感,自然引起了骚动和惊慌。妇女全待在用枝条搭建的小屋里,窥看门外动静;小孩藏在妇女的裙子背後。两名陌生人由海岸上来时,妇女都害怕得退到小屋的阴暗处。衣衫褴褛,勉强抵挡寒冷的男人,严整地把费蕖与格得团团围住,每个人手里都握著石制短斧或贝制短刀。可是,一旦恐惧消退之后,他们便热烈欢迎这两位陌生人,并且问个不停。很少有船只来到他们岛上,连索德斯岛和罗洛梅尼岛的船只也很少来。他们没有东西可以交易青铜或上等器皿,甚至连木材也没有。他们的船只是用芦苇灭成的轻便小舟,要是能够搭乘这种小舟到够斯克或寇内岛,就是勇敢的水手了。他们就在此处孤伶伶地世居在各种地图的边缘上。他们没有女巫也没有术土,而且好像没认出象徵这两位年轻巫师身分的手杖,他们欣羡那两只巫杖,仅因为是以木头这种珍贵的材质制成。他们的首长或岛主非常年老,全岛唯有他见过群岛区出生的人。因此,格得对他们而言是个奇景,那些男人回家把儿子带来瞧瞧这个群岛人,好让他们年老时仍记得他。他们不曾听说弓忒岛,只听过黑弗诺与伊亚,还错把格得当做黑弗诺的领主。格得尽力回答连自己也没见过的白色之城的问题;但是到了傍晚,他开始浮躁不安,等到大冢拥挤地在宿处的火坑四周围坐,用仅有的燃料羊粪和草捆燃烧而产生的熏臭温暖中,他才终於问村民:“你们岛屿的东边是什么?”
  大家都沈默,有的人咧嘴而笑,有的人神情凝重。
  老岛主回答:“海洋。”
  “再过去没有陆地?”
  “这里是‘末境’,再过去没有别的陆地,只有海水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
  “爸,这两位是智者,”一名较年轻的男人说:“他们是水手、航行家,说不定他们知道我们不知道的陆地。”
  “这块陆地的东边没有陆地。”老人说道,他久久注视著格得,也没有对他多说。
  两个夥伴当天晚上睡在烟熏而暖和的宿处。天还未亮,格得就摇醒朋友,低声说道:“艾司特洛,起来了。我们不能待下来,得走了。”
  “干嘛这么快走?”费蕖睡意浓浓地问。
  “不快,已经晚了。我跟得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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