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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道:“你可以交给我,我的手虽然被铐着,动手注射还是没问题的。”
数分钟后,山下雄治和安崎佐智子都苏醒了过来,只是意识先逐渐清晰,肌肉尚未恢复。关键迫不及待地问道:“山下博士,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下雄治说:“唉,一言难尽。”
33
关键说:“刚才我看到那些赝品片,就想,那些陶器确实是被山下老先生转移,五年前的杀人劫匪并没有得到真品,发现真相后,一怒之下,便将赝品在这里尽数砸碎。天哪……是不是我们挖出老先生写给何玲子的诗稿后,你联想到了山下老先生自己的墓下,说不定还有秘密,去万国墓园挖开了山下老先生的墓穴……”
山下雄治长叹一声:“罪过!”
关键知道山下雄治默认了,又问:“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山下雄治说:“我可以告诉你,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乎艺术品的下落。”
大东亚药物经营局的地下工程竣工后,长期在此屯居工作的日军被命名为“秘字429部队”。4月29是天皇裕仁的生日,这支小小部队的重要性由此可见。
那次壮丁集体潜逃事件后的处理,让山下雅广竭力思考起自己选择的道路和使命。修建地下工程的一批从陕西抓来的壮丁,因为不满封闭的生活环境和艰苦的劳作,蓄谋已久,集体出逃,在几乎成功的时候,因为卧底的特高课情报人员及时揭发,最终一网打尽,没有一个能逃出地下。部队长官安崎宗光向上司请示后,执行了一个山下雅广觉得怵目惊心的决定:全体出逃壮丁,集结入新盖好的毒气试验室,成为第一批毒气试验品。
六十五名活生生的壮汉,十余分钟后就全部停止了挣扎。
从此,噩梦开始反复在夜半来访。
在此之前,山下雅广接受的是全面的人体生理和细菌学研究训练。他已经有了信念,解剖台上的活人,和自己需要忍受的残酷场面,都是为科学献身的一部分,为天皇和日本国尽忠的一部分。幼时的教育,在医学大学里和陆军军医学校里得到加强,山下雅广对自己的职责深信不疑。他要做个坚定的男子汉,对国家和社会有所贡献的杰出人才。
可是,对这些逃跑壮丁的处罚,分明是赤裸裸的屠杀。
“一是警告,按中国人的说法,杀鸡给猴子看,这里还有至少两百名劳工,”安崎宗光感觉出山下雅广的沉闷,“二是惩罚,你知道的,我们日本国之所以能夜不闭户,就是惩罚严格鲜明的结果;最主要的,是为了我们这个使命的秘密。”
竣工后,集体屠杀结束后,一切平静了。
山下雅广对自己选择投身的事业的热情将他拉入麻木不仁的状态。他甚至参与了许多次的活体解剖——事实上,“秘字429部队”里,这个地下建筑中,解剖学和病理学基础最扎实、解剖刀法最精良的,正是外表儒雅的山下雅广。
被活体解剖的“马路大”(对受试验者的称呼),他们的挣扎,他们的嘶喊,他们愤怒和怨毒的眼神,都在“屡见不鲜”后成为麻木情感的遗弃品。
来江京前,作为石井四郎中将要重点提拔的军医人才,山下雅广曾在其他部队见习参观过,他发现,“秘字429部队”前半年的研究工作,和其他细菌战和化学战部队并无太大不同,黑木胜和安崎宗光也都没有向他提及“秘字429部队”的“秘字”究竟在哪里。
直到那个秋天。
那是个阴郁的深秋,久不见天日的山下雅广换上便服,来到地面,呼吸着湿冷的空气。外面一片烟雨凄迷。大东亚药物经营局的院门突然打开,一个标有“大东亚药物”商标的卡车从雨帘里穿入。又一批“马路大”到了。
“马路大” 在日文的原意是“原木”,在这儿指的是人体试验品,像“原木”那样任由樵夫砍、伐、锯。他们主要是中国人,大多在活体解剖后,进了焚尸炉——焚尸炉和毒气试验室是同一间搪瓷小屋,小屋下就是个先进的大炉子,可烧煤、油和煤气。
山下雅广舒展了一番筋骨,走回大楼,沿着底楼向下的楼梯走进地下通道。地下通道里灯光微弱,他远远看见新到的“马路大”在一小队宪兵的押解下等待着一批批乘电梯。
第一批“马路大”在三名宪兵的押解下上了电梯。地下通道里只剩下四名宪兵监视着十余名“马路大”。
突然,“马路大”动手了。一名粗壮的汉子猛地将一名宪兵抵在墙上,双手紧紧掐住了宪兵的脖子。其余宪兵也被其他几个汉子抱住,有个女声叫道:“夺下他们的枪!”
山下雅广立刻拉响了墙边的警报,凄厉的呜呜叫声响彻整个地下。同时,他拔出手枪,奔向打斗的现场。跑到前面,见一个女子已经夺下了一把步枪,正朝一名宪兵刺去。
山下雅广大叫:“别动,再动我就开枪!”手枪枪口对准了那夺枪女子的后脑。
众人都停住了,两侧的楼道里已涌来闻声而至的许多日本兵。
“把枪放下!”山下雅广用中文叫着。
那女子缓缓放下了枪,又缓缓回过头。山下雅广看到的,是一双怨毒、激愤和悲哀并存的眼睛。还有一张熟悉的脸,曾经魂牵梦萦的一张脸。
何玲子!
即便在山下雅广最恐惧的噩梦中,他也没想到会和曾刻骨铭心爱过的女子相会在这个地下魔窟中。何玲子淡淡地说:“希望你已经忘却了我。”
是何玲子的再次出现,使山下雅广掘挖到内心深处:原来一直没有忘记她。
她还是如此美丽,她还是如此不羁。
就在看到何玲子的一刹那,山下雅广的心,像一只摔落在地的陶器,四分五裂。
“她中文名是何玲,中国方面的间谍,精通日语,用了日本化名,主要用美人计,在皇军军方及行政方要员中如鱼得水,窃取了大量情报,导致多名官员被暗杀,包括特高课的一名高级长官 ……哦,对了,黑木君提醒过我了,你们以前有过爱情。”安崎宗光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
“我……已经忘掉她了。”
“好,石井部长和黑木君的眼光果然不错……”安崎宗光忽然招呼了一声,一名勤务兵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柄短剑。安崎宗光说:“相信你一定见过这个。”那是一柄古色古香的短剑,何玲子当年在奈良用过的武器。
“瞧,你还记着一些细节。据说她一直随身带着这柄剑,也用此杀过皇军要员。她既然转到我们这里,这个战利品也跟了过来,如果你要,可以拿去做个纪念。”
山下雅广摇头说:“不用了,我想……忘得再彻底些。”
“作为试验工作的负责军医官,你还是要合理利用她,这个马路大。”
“我们……要对她……怎么样?”
“正好你问到,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具体方案:其实我们做的,都是些准备工作,培训卫生兵和医学实习生。从今天起,我们429部队的使命才算正式开始。”
“请明示。”
办公室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崎宗光还是压低了声音道:“这些马路大,都不是寻常的人。”
如果不开灯,429部队的地下基地永远是黑夜。
此刻已入夜,山下雅广经过日本士兵的休息室时,停下脚步。这里终年不见天日,生活枯燥乏味,士兵们的思乡情绪也格外悠长。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收集了许多的萤火虫,按照家乡的习俗,将萤火虫放在纸质灯罩中,做成萤火虫灯。
他的手心里,也托着“萤火虫”,琉璃罐中渡边玲子的画作上,萤火虫带着忧伤。
日本民间传统,每一个萤火虫,代表的就是一个灵魂。429部队的地下基地建立不过一年,已有多少生灵转为鬼魂?想到此,山下雅广背脊一片冰凉。
34
他快步走到了一间关押“马路大”房间门口。山下雅广用钥匙打开门,里面还有一道铁栏杆——这就是何玲子的牢房。此刻,她盘膝坐在黑暗中,似乎在入定。
“我想了一天,问了自己一天,发现还是无法忘记你……”山下雅广将手中油灯放在门口的桌上,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何玲子仍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沉默如刀,在山下雅广心里搅。 “你不该在这里,我会努力,让你自由。”山下雅广不知道该怎么将这独白进行下去,诉说他的相思之苦吗?责备她的不告而别吗?
于是他只能匆匆结束此行,何玲子却开口了:“其实不该在这里的,是你们。”
山下雅广一怔,随即想到她被捕入狱的缘由,他的全身突然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玲子……告诉我……是不是当年你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我们这样的相遇?”安崎宗光告诉山下雅广,新来的这批“马路大”,个个都有超乎常人的能力。何玲子的能力,是可以预感到危险的发生。也就是因为这种异能,她多次躲过日本刑警、宪兵和特务的追杀,成功地策划了多起暗杀和窃取情报案件。
“我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当时的我,沉浸在爱里。是我妈妈。”
“原来如此!”山下雅广顿时想起渡边玲子的那句话:“他会让你受苦。”
渡边玲子虽然双眼已瞎,却能清晰地看见五年后发生的不幸!悲剧的主角正是女儿和昔日的恋人。所以当山下雅广准备向何玲子提出婚约的时候,母女俩骤然离去!
那也恰好是日本国正式对中国进行全面入侵的时候。
“令堂……”
“她已经到天堂会我父亲。她过世后,我也能看见未来了。所以我到了这里。”
“你也已经预见到了今天?!”山下雅广无法想象,何玲子预见到自己的悲惨际遇。
山下雅广突然发现,自己的世界在颠覆。“最后,最后怎样?!”山下雅广几乎要咆哮起来,终于还是努力将情绪控制。“告诉我,你最后怎样了?”
“我和我妈妈看见的一样。”何玲子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语调。
“为什么你预见到了今天,还会铤而走险?为什么不躲避开灾祸?”
“我能预见未来,并不代表能改变未来。”何玲子越来越平静。“我很自豪,做了对国家对父老有意义的事情,对天理正义维护的事情,死而无憾。”
“你疯了!”山下雅广离崩溃越来越近。
“记得我在奈良上学时的那些事吗?”何玲子忽然柔声将话题一转。
山下雅广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我生命中最难忘的一段。”
“记得我的假日本名吗?”
“和炎玉子。”
“你果然没有忘记我。”何玲子莞尔一笑, “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怪名字吗?”
山下雅广摇摇头。
“和我父亲大致同一个年代里,有一位女侠,名字叫秋瑾的,也曾在日本留学,后来参与革命。她一介女子,竟写出‘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这样的豪迈诗句,激励了很多革命人士。她最终被清廷逮捕杀害。我,就是听她的故事长大的。”
“和炎原来是‘秋’的拆字,玉,瑾也。”山下雅广觉得直到今天,他才开始真正了解他疯狂爱过的女子。“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你母亲,怎么会容你将这装着萤火虫画像的琉璃罐留给我?”他将那琉璃罐托起。
“你原来还一直保留着。”黑暗中,何玲子是否在微笑?苦笑?“这萤火虫的画像是我妈妈送给我的,我想给谁,是我的自由。”
“黑木大佐催要的试验计划书,需要你尽快完成!”安崎宗光已经隐隐觉察出这些天来山下雅广的变化。
山下雅广将一摞笔记纸递给安崎宗光:“都在这里。”
安崎宗光翻了翻,冷冷说:“为什么唯独没有何玲子的?”
山下雅广说:“她的情况比较复杂,她的特殊能力,似乎来自后天,好像是她母亲去世后,才逐渐产生了预感,我正想和你讨论,是否有将她列入特殊马路大的意义。”
安崎宗光说:“在这个阶段,总之都是在摸索。你不需要想太多,制订解剖计划吧。解剖真的只是第一步,只是个探索。”
“下一步呢?”
“具体行动,黑木大佐会在下一次电话中安排,我也无从得知。”
这时,一阵婴儿的啼哭传了过来!从哭声判断,还远不止一两个婴儿!
大东亚药物经营局大楼的走廊里忽然多出了许多护士模样的女人,每人都推着一个小车子,婴儿的哭声就是从这些小车子里传来。 “这些,都是我们的未来。”身后忽然传来安崎宗光的一句话。
山下雅广坐在地下建筑的图书室里,翻看着刚来的医学期刊,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为什么要婴儿?
“187号,马路大需要急救!”外面传来值班卫生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