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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道奏折有点奇怪,叶志鹏为何上来这么一道奏折、让他亲去边境犒军?难道他有异心?
楚明轩凝目望着那盏宫灯,目光寒锐,剑眉凛凛,心中已有决定。————
林太医说胎象不太稳固,因此,这些日子,御膳房的宫人每日都送来滋补的羹汤,说是陛下吩咐的,为安胎之用。
叶妩担心这些羹汤被人做了手脚,便没有喝。
不仅如此,拓跋泓时常过来陪她用膳,极尽温柔、体贴,将她呵护于掌心。
朝上,半数朝臣上谏,广纳嫔妃,充裕后宫,为大魏国诞育子嗣。
他严词否决,暗指臣下意图染指后宫,将自己的人送到他的枕畔,图谋不轨。
如此,朝臣不敢再上谏,持续多日的朝堂争辩才结束。
拓跋泓握着她双手,深深地凝视她,“我的后宫,除了皇后,别无他人。”
“古来帝王都是后宫三千,陛下广纳嫔妃无可厚非,朝中大臣的上谏并没有错。”叶妩语重心长地劝,“不如陛下再考虑考虑?”
“若我广纳嫔妃,还有多少时辰陪你?”他面目冷冷,“再者,一旦妃嫔入了后宫,便有源源不断的是非与争斗。女人的争斗何其残酷,你能抽身事外吗?”
“可是,身为魏国皇帝,头等大事是广延子嗣。”她明白了,他担心的是,妃嫔会嫉妒她所得的恩宠,更会危及她的性命。
“我娘亲被妃嫔所害,我不会让所爱的人重蹈覆辙。”拓跋泓坚决得说一不二,“再者,后宫三千,从来不是我的意愿;我只愿与所爱之人执手一世、白首偕老。”
看着他情深刻骨的神色,叶妩没有再劝。
没想到,他竟也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人。
然而,她的心,只为明锋而活。
三月芳菲,春光明媚。
洛阳的三月开始转暖,御花园花红柳绿,春景怡人。
这日,日光斑斓,御花园的上空万丈光芒,瑰丽如琉璃世界。春花、秋月陪着叶妩逛园子,穿花拂柳,拢了一袖的花香。
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她们打算去那歇歇,却看见半空中有一只美人鸢,徐徐飘飞。
叶妩抬头望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飞出这座皇宫。
原先,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人,无牵无挂,来去自由;而今,腹中多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她必须顾着腹中的孩子,必须思前想后。待生下孩子,她还要设法带着孩子离开。
多了一个小人,便多了一分危险、一分顾忌。
可是,这是明锋的孩子,无论如何,她必须竭尽全力保护孩子。
“夫人,皇后来了。”春花、秋月提醒道,然后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皇后。”
叶妩站定,楚明亮轻快地走来,身后是两个近身侍婢、两个公公。
如今的魏国皇后,已非昔日的楚国安乐公主可比。她着一袭紫红宫装,后裾曳地,华美高贵;高髻上插着金步摇与金凤钗,随着步履的行进而颤动,金芒闪烁,在日光的照耀下灿灿灼目。
她的下颌微微扬起,黛眉微挑,冷冷地睨着叶妩,气势十足。
叶妩淡淡一礼,做足了礼数,“参见皇后。”
“本宫听闻,古往今来的妃嫔,一旦怀了龙种,便喜欢在御花园闲逛,炫耀恩宠。”楚明亮对身边的宫人说,冷嘲热讽。
“奴婢听闻过。”一个侍婢道。
“奴婢还听闻,喜欢炫耀的妃嫔,往往意外滑胎……”另一个侍婢道。
“住嘴!”楚明亮低斥,接着抿唇笑道,“小心祸从口出。她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万一她真的滑胎了,你就该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奴婢多嘴。”那侍婢低头道。
叶妩伤心不已,想解开她的心结,“皇后,今日春光明媚,不如到亭子那边坐坐?”
楚明亮恍若未闻,对身边的侍婢道:“昨日本宫吩咐你们的事,办好了吗?”
侍婢回道:“皇后吩咐奴婢到御膳房拿的食材,已经放在小膳房了。”
楚明亮抹了胭脂红的脸上笑影深深,“本宫要亲自为陛下做滋补的羹汤,回去吧。”
叶妩站定不动,看着她从身边冷傲地走过,一股冷风扑面而来,那么冷涩。
春花、秋月朝她们做鬼脸,叶妩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想着再找机会对她解释吧。
叶妩迈步往前走,却好像踩到了类似滚珠的东西,脚底一滑,滑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两个侍婢听到她一声凄厉的尖叫,花容失色地奔过来,想扶起她,却发现——
**咳咳,妩儿与明锋的第三个孩子保得住吗?
结局【六】一生无子
好疼!
小腹好疼!
叶妩不敢动弹,下面似有一股热流涌出……
春花、秋月震惊极了,惊惶地喊人。
————
孩子……孩子……孩子……不要走……不要走……
很痛,很累……无助扯着她的心,绝望笼罩了她……不,她要坚持住……要留住孩子……这是明锋的孩子,她一定要留住……
只有一个念头,留住孩子……
染了鲜血的床榻、被褥,包容着叶妩的孤独无依。她不安地动着,眉心紧蹙,好似痛楚正折磨着她……她并不清醒,喃喃地说着什么,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抓不到想要的。
明锋,明锋,帮帮我,留住孩子……
拓跋泓坐在床头,看着她饱受痛楚的模样,听着她口口声声叫着“明锋”,心中虽有怒火,却被她脆弱的样子浇灭。
妩儿,再忍一忍,会好起来的。
林太医背对着床榻,指导两个医女为她诊治,春花、秋月在一旁打下手。
叶妩的小脸被汗水打湿,双眸微闭,头转来转去,神智不清,痛的历程好似永无止境。
拓跋泓不忍她继续受此折磨,“究竟还要多久?”
“陛下,急不得。”林太医道,“不如陛下到大殿等候……”
“朕不会走。”拓跋泓不容反驳道。
宫女端进来一碗汤药,林太医立即道:“快,让她服下汤药。”
春花接过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拓跋泓抱起叶妩,微掐她的嘴,再将汤药灌进去。然后,他放她下来,让她躺好。
过了半晌,叶妩安静了些,医女为她更衣,他转过身,与林太医并肩而站,问:“妩儿那一摔,以致滑胎?”
“确实如此。”林太医叹气,“陛下,夫人还年轻,还会有孕。”
“好好调理她的身子。”拓跋泓目光精锐,往外走去。
楚明亮在大殿等候,当听到宫人说叶妩滑胎,她的心终于落地。
叶妩,我说过,我不会输给你。
拓跋泓坐下来,她斟茶递给他,他一饮而尽,“刘静。”
刘静走上前,将宫人所说的事发经过,如实向陛下禀奏。
闻言,楚明亮并无惊慌之色,面色不改,“雪儿的碧玉手链突然断了,与臣妾无关,陛下明察。”
叫雪儿的侍婢跪在地上,略有慌色,“陛下,奴婢也不知碧玉手链为何突然断了,不知夫人会踩到碧玉珠子,奴婢该死,但奴婢不是有意的,陛下恕罪。”
“拖出去,杖毙!”拓跋泓嗓音冷沉,好似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命令。
“陛下饶命……皇后,救救奴婢……”雪儿真的慌了,涕泪交加地恳求皇后为自己求情。
“你害死皇嗣,本宫也救不了你。”楚明亮冷冷道,“放心,本宫会求陛下赦免你的家人。”
“皇后……救救奴婢……”雪儿凄惶地哭求,忽然面色微变,“陛下,那条碧玉手链不是奴婢的,是皇后赏给奴婢的。皇后还吩咐奴婢,在适当的时候扯断手链,让夫人踩到玉珠,便会滑胎……”
“贱婢!本宫何时赏你碧玉手链?何时吩咐你这么做?”楚明亮义正词严地斥道,“陛下,这贱婢胡说八道,臣妾没有做过。”
“陛下,那碧玉手链价值不菲,奴婢怎会有那样的手链?再者,奴婢与夫人无冤无仇,为何谋害夫人的孩子?”雪儿哭着争辩,“是皇后吩咐奴婢扯断手链,让夫人滑胎。若非如此,奴婢怎有胆子谋害皇嗣……陛下明察……”
“啪”的一声,楚明亮气得发抖,打了她一巴掌,“血口喷人!拉出去,杖毙!”
陛下没有表态,谁敢妄动?
拓跋泓慢慢站起身,眸色冷酷。
她看着他,心慌意乱,被他眼中阴鸷的戾气吓到。
他迅疾扬掌,又重又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楚明亮捂着脸,鲜血染了嘴角,秀眸盈盈,泪光闪闪,愤恨与幽怨埋在眼底、心中。
“朕不想再看见你!滚!”他厉声道。
她倔犟地看他,敛尽泪水,深深呼吸,慢慢转身,高昂着头,一步步走出大殿,一步步走出凌云阁。
拓跋泓看着她高傲、僵硬的肩背,眼中的戾气慢慢消散,似有一丝笑意浮现眼梢。
————
醒来时,叶妩听春花、秋月说,孩子没了,心神大恸,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看见拓跋泓和林太医都在,便拽住林太医的衣袖,惶急地问:“林大人,我的孩子真的没了?”
他颔首,“夫人节哀。日后还能怀上皇嗣,莫担心。”
泪水夺眶而出,簌簌掉落,她伤心欲绝地哭:明锋,对不起,我保护不了我们的孩子……
林太医退出寝殿,拓跋泓坐近一些,握着她冷凉的手,“妩儿,伤心亦无补于事。或许这是天意,或许那孩子与你我无缘,日后还能怀上孩子……”
她痛哭出声,那怎么一样?那是明锋的孩子,怎么一样?
“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他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事已至此,伤心无益。倘若……楚明锋听闻你失去了孩子,也不希望你这般伤心、自苦,是不是?”
“妩儿,我知道你责怪自己没保护好楚明锋的孩子,可是,你尽力了,你也没想到皇后会被妒忌之心蒙蔽了眼。”他苦苦地劝,“不要自责,好不好?”
“皇后?”叶妩诧异。
“此事……与皇后有关。”拓跋泓做出一副不太愿意说的表情,“我审问了她们,皇后把一条碧玉手链赏给雪儿,吩咐雪儿在适当的时候扯断手链。如此,你就会不小心踩到玉珠,摔倒滑胎。皇后害死你的孩子,若你想讨回公道,我自当……”
她缓缓摇头。
原来是楚明亮。
说到底,是她自己疏忽大意,是她自己害死孩子。如果她早点对楚明亮解释清楚,楚明亮就不会因为妒忌而起了谋害之心。
不是楚明亮的错,是她的错。
拓跋泓见她呆呆愣愣,不知她在想什么,担心地唤了两声。
叶妩疲倦地阖目,“我想歇着,陛下去忙吧。”
他让她好好歇着,说晚些时候再来看她,便离开了。宽敞的寝殿,她神色呆滞,目光空洞,泪水无声滑落。
慕容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泪水染湿了她苍白的脸,丧子之痛使得她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
她的目光慢慢转到他脸上,他坐在床边,拿过她的手,轻轻地拍着,无声地安慰她。
她扑过来,伏在他肩头,痛哭出声。
他任她哭、任她悲伤,只要痛痛快快哭一场,心里的苦与痛就能减轻一分。
“是我害死了孩子……是我……”她含混不清地说,呜呜地哭。
“不是你,或许是天意。”慕容烨沉痛道,此时,所有的安慰都无济于事。
“如果我早点对楚明亮解释清楚,她就不会误以为我腹中的孩子是拓跋泓的,就不会……”
他明白了,是楚明亮被妒忌烧了心,起了歹心,害死了妩儿的孩子。
叶妩放声大哭,将心中的痛哭出来……
————
楚明轩没有去扬州边境犒军,而是召叶大将军回京述职。
叶志鹏也有两三年没有回京了,是该让他回京一趟,否则,恐生异心。
由于他掌五十万兵权,是楚国独一无二的镇国大将,朝廷必须给他颜面,以示陛下对他的重视与嘉许。
因此,楚明轩决定,躬身至朝阳门迎接。
三月的金陵已经春风暖熏,翠莺鸣高柳,花红绕碧水。
这日,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春光将整个金陵城镶嵌得犹如一颗熠熠闪光的琉璃珠。
楚明轩亲率满朝文武站在朝阳门前恭候,全城百姓不是围在外围,就是围在必经之道,一睹叶大将军的风采。
忽有一骑自远处策马而来,以迅疾之势掠至朝阳门。那人跃下马,跪在御前,“禀奏陛下,叶大将军已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