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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卫这个没落的国家里,一般人都想要跑出来闯一条生路!这一点,不止是公孙鞅,还有其它人,这些人多得想都想不到!这一点并不奇怪,在后世有一句话,叫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事人。没有人想要成一个弱国的平民,如果有振兴的希望也就算了,但卫国,已经没落了。在强大的齐魏之间,它想要自强,那只是一句笑话!
于是,公孙鞅一直是叫着自己的本名公孙鞅。
可是现在,他的自称是什么?卫鞅!他说自己是卫鞅,是卫国公孙鞅。一者是换了名姓,主要是说明自己是卫人,通过此,卫鞅表示魏国已经成了过去式了!他是有了离魏之心!
卫鞅是在公叔痤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他就是这样一点点成长的。公叔府的藏书和魏国堀起的种种文献是他智慧的来源!他已经吸收了这些知识,似他这样一个人,到了外国去,给外国效力,那还了得?
公叔痤深深的知道,这是因为魏王始终不肯用他,而现在自己又不行了,公叔府内的一切都将交公,所有的行文,还有一些藏书,都要没有了,也是卫鞅离开的时候了!
也许是给刺激了,公叔痤回复了几分的精力,他挥挥手,侍女们退了下去。“夫人,你也回避吧。”公叔痤向来不愿夫人预闻政事,凡有大事,必嘱夫人回避。公叔夫人也知道老夫君的讲究,起身离坐,幽幽一叹便出门去了。
公叔痤语调迟缓但却非常清晰的道:“鞅啊,你来我这里多年,名为求学,其实我并没有教给你什么,反倒是你给我打开了一个新天地啊。朝闻道,夕死可矣。看到魏国拥有你这样的英才,我,死也瞑目了。”
“公叔丞相,卫鞅在府中这些年,读遍天下名典,且跟从丞相精研政务,受益匪浅。卫鞅铭记丞相大恩大德。” 卫鞅神色有一种淡淡的忧郁,话中却是表露出了将来的离意。
公叔痤微微摇头,“鞅啊,不说这些。我要叮嘱你,希望你能留在魏国,成就魏国霸业。魏国之势,当一统天下啊。”每说到魏国霸业,老公叔就激动喘息。
“公叔丞相,我看魏国气象不佳,魏王不会用我的。”卫鞅冷笑了一声,显得很淡漠。
“何以见得?”公叔痤苍老浑浊的声音中透露着惊讶。
“一则,魏王即位以来好大喜功,不务国本,醉心炫耀国力。如此国君,对魏国衰退并无洞察,对治国人才也不会有渴求之心。二则,魏国官场**过甚,实力竞争之正气消弭,趋势逢迎之邪气上长。魏王被**奢靡浸淫,如何能超拔起用一个小小中庶子?三则,上将军庞涓已经成为魏王的肱股重臣,他的战功使魏国朝野已经被表面强盛所迷醉。连同魏王,没有人会想到魏国的实力正在日渐萎缩,更没有人想到魏国需要第二次变法,第二次登攀。时势如此,魏国如何能急迫求贤?”说到这里,卫鞅沉重的叹息一声,“公叔丞相,魏国不会强大很久了。卫鞅留下,也是无用。”
公叔痤紧紧盯着卫鞅,老眼中闪着一种奇特的光芒,“鞅啊,你总是有特异见识。这也正是我要鼎力荐举你的理由。然请你实言相告,魏王若能真心用你,委以重任,你将如何?”
“以二十年之基,奠魏国统一天下之路。” 卫鞅的语气陡然变得坚定而自信。
空气似科是凝固住了。卫鞅一派的沉静,公叔痤微张着口,口水流出了些,他的心七上八下,他很想对卫鞅承诺,自己一定会让大魏王重用他,但是他没有信心!
外头隐隐的声响,是一个内侍的大喝:“大王驾到——”
紧接着,一个侍女走进来低声禀报:“丞相,魏王驾到。”
公叔痤眼中显出兴奋的光芒,低声道:“鞅啊,你先下去吧。”卫鞅点点头,从侧门从容的走了出去。
“魏王驾到——!”寝室外护卫一声长长的报号。
公叔痤妻子儿女及奴仆全都跪伏于门两侧接驾。
魏王无暇顾忌,匆匆而过——魏王来了。轻车简从,朴实无华,与往常大相迥异。他很是知道,老公叔不事奢华且很厌恶珠光宝气高车驷马那一套,有几个王室子弟都因为这个原因曾被老公叔罢职。魏王自己虽说是一国之王,老公叔也不能拿他如何。
但对这个资深望重的三朝老臣,魏王总是有点儿莫名其妙的顾忌。这与对庞涓的隐隐约约的不喜欢不同。庞涓是布衣名士,并无盘根错节的根基渊源,魏惠王无须在庞涓面前掩饰什么。但老公叔不同,且不说是公叔一族是三家分晋前的魏氏世族,族中子弟遍及魏国官署,仅仅老公叔这个德操口碑满天下的老权臣就够你消受。他要总是唠叨你的短处,你就肯定安生不了,因为那很快就会被国人当做权威评判,你也自然就名声大跌。
对这样一个老古董式的名臣,纵是国王,也得收敛收敛。每见老公叔,魏王都要刻意朴实一次,弄得很不自在。
这种不和时宜的老臣子,罢官会招来国人非议,听任他掌权又确实碍手碍脚,最好的结果是他不要象长青果一样结在世上。看来老公叔终于是要让道了,魏国君臣新锐放开手脚的日子也就要到了。今日,魏惠王特意换了一套半旧的便服,坐了一辆普通的轺车来的。
卫鞅静静的站在外头听墙根。这种机会并不多,因为正常的情况下,魏王的周围一定会围有很多的士兵甲卫,但这里是公叔府,在这里面,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因此,魏王把不多的甲卫丢在外面。给了卫鞅这个机会。
魏王走进寝室时,脸上溢满了沉重和哀伤。
公叔痤在榻上欠身拱手,“魏王恕臣重病在身,不能起身相迎。”
魏王道:“哎,老丞相不须如此拘礼,寡人是来瞧瞧老丞相的,老丞相你感觉如何呀?”
公叔痤激动不已:“老臣贱躯,何德何能,不敢惊扰王驾,竟劳大王屈尊枉驾寒舍,老臣……虽万死亦不足以报答大王鸿恩哪!”
这时,侍女捧来一个绣墩置于榻侧,魏王落座道:“老丞相一病经年,安心静养吧,魏国不能没有老丞相支撑啊。”
公叔痤老眼中闪着泪光哽咽道:“老臣……这次,只怕凶多吉少。”
魏王道:“吉人自有天相。老丞相但放宽心,本王派太医日夜守护老丞相。”
公叔痤摇摇头喘息挣扎着坐起身子,“臣以余息,等候我王归来,是想向我王推荐一个治国巨子,继我相位。此人乃扭转乾坤之大才,足以扫灭诸侯,一统天下,成就魏国大业啊。”
偏门外的卫鞅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里分明流露出期望的神情……
魏王认真的点头,急迫问道:“他是何人?可是大将之才?庞涓是该换换了。”
公叔痤激动道:“老臣府上中庶子卫鞅虽然年级轻轻,但是却有经天纬地之才能,可以说是当世少有的奇才呵——大王可以将国事托付于卫鞅,此人治国才智远胜过老臣十倍不止啊!”
“卫鞅?”魏王恍然,那还不就是公孙鞅?讨厌,一个两个的都围着这个公孙鞅转,我为什么一定就要用他!还非要我重用?魏王逆反心大起,表面上却是显得轻松了许多,“是否老丞相几次提起的那个公孙鞅?老丞相呵,他才二十三岁,你,不觉得太稚嫩了吗?再说,他是谁的学生?如何堪称扭转乾坤的大才?”
“我王和他一谈便知。看人何须一定看师?”
“名师出高徒嘛。他能无师自通?”魏王大度的笑了笑。谈?我早和他谈过了!一个嬖臣!什么玩意!举国于他身上?那我魏国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公叔痤艰难的拱手,老脸肃然,“魏王,且听臣最后一言。我深深了解卫鞅。此人殷商血统,天赋极高,跟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高人,修成经天纬地之才。卫鞅帮臣处理国政多年,许多见解,使臣深为震惊。此人若不能为我王重用,将是魏国的千古遗恨。”
魏王很理解这个年迈老臣的殷切絮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但这种病话他却不能当真。沉吟片刻,他站起身来扶住公叔痤,以关切的口吻道:“老相国只管安心养病就是,别的事情还是等相国病好了以后再说也不迟——噢,天已很晚了,寡人就不打扰相国休息了……”
公叔痤闭上眼睛,苍老而痛苦的脸上涌出两行热泪。
魏王心中有些不耐,不想再继续谈一个无名年轻人,便拍拍公叔痤,依然是倍加关切的口吻:“哦,对了,老丞相,你以为庞涓和公子昂,谁更适合做丞相?”
外间卫鞅手握成拳,在心里发狠:“魏王呀魏王,我为魏国尽心尽力,你却如此薄待于我,你今天不用我,此仇此恨我必报无疑!定叫你知道我卫鞅之名!!”
第一百八十一章:杀卫鞅
公叔痤眼神冰冷的道:“请我王实言相告,魏国真的不用卫鞅么?”
魏王无可奈何的笑笑,道:“老丞相,将一个大国命运,交给一个不明底细的年轻人,你就放心么?”从这一点上说,是无可对魏王进行指责的。因为魏国到底是一个大国,战国时代虽说是因人成事,同样也会因人而坏事!比如说,越王因文种范蠡强国,吴王却因西施郑旦而误国。齐恒公重用管仲成为春秋霸主,可也同样因为错信了易牙而导致自己给活活饿死。所以,魏王的这种态度是可圈点的,只能说,他在政治上过于保守,或者说他识人不明。但至少他并不是一个昏君,这也是魏国在他的手上屡遭打击,可并没有一下子消沉下去。此后的魏国支持了许久,并且魏王向孟子惠施求治国之道。可惜的是,孟子说了一堆废话,只有惠施提出了一些方法,但由于魏王本身的一些老毛病,变法失败!或者说没有达成魏王心目中的效果。
公叔痤沉默了,他长长的叹息一声,心里知道魏王是怎么都不可能用卫鞅了的,自己的连番苦心结果反而造成了魏王的厌烦!现在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他的眼睛闭了一下,再度张开,两眼之中陡然放光,断然道:“若我王坚决不用此人,就必须立即杀了此人。为魏国长远大计,绝不能让他到别国去。”
魏王惊讶的看着公叔痤,觉得他一个堂堂大魏国丞相,竟如此固执的纠缠在一个无名小辈的身上,一定是得了失心疯。一些老人在老了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比如说那位一向贤明的君主秦穆公,能干了一辈子,到老死之时发了一场大疯,把国家一半的能臣大将给人殉了!刹那之间,他有些可怜起这个发如霜雪枯瘦如柴的老功臣来,觉得不能让他再失望了,于是释然笑道:“好吧,好吧,杀,咱明天就杀了他,呵呵……”
公叔痤无力的倚在榻垫上,老泪纵横,一句话也不愿意再说了。
魏王默默的走出寝室,吩咐内侍抬来大铜箱,将五千金赐给公叔夫人,又说了一片关切的话,便坐着轻便的轺车走了。
公叔痤艰难的摇摇手,“卫鞅,请他来,快。”
卫鞅度步而出,淡然镇定道:“老师,不用了,我一直就在这里……”他明显感到了公叔丞相的失望和伤心。所以他没有再多说话,只是默默站立着。
公叔痤长长的叹息一声,道:“鞅啊,你既然都听到了,就快逃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卫鞅却是淡淡的一笑,慨然道:“为何逃走?逃到哪里去?”
公叔痤脸泛红潮,一阵喘息,道:“鞅啊,为了国家大义,老夫尽最后力量推荐你担当大任。然则,魏王不用你。老夫就劝了魏王杀掉你。杀你用你,都是为国家尽责。但我劝你逃走,是了却朋友情分。你我虽说师徒,但在我心里,你实是我望年之友,你快走吧,走吧——”
“丞相,若为此因,不用逃的。”卫鞅竟没有丝毫的惊讶,更没有立即要走的样子。
“你?甘心死在魏国?”老公叔却大是惊诧。
“公叔丞相,魏王既不听你用我之言,又何能听你杀我之言?他不会将我放在心上的。你莫要忧心。”卫鞅淡淡的微笑着。虽然是如是说,可卫鞅的心里如同扎着把刀子一样,他心里明白,自己在魏国的伸展几近于无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利用魏国的这最后资源,为自己的将来,谋立身之能!也就是说,暂时,他还不能如狗一样的离开魏国,他还要借助公叔府最后的力量。
公叔痤昏花的老眼死死盯住卫鞅。他显然感到出乎意料,却又顿时觉得明白了其中道理,同是事理,自己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如何竟没有面前这个年轻士子见得透彻?大智天赋,岂有他哉!一瞬间,公叔痤只想为此人痛哭一场。然而,此刻的卫鞅脸上始终是那副和风细雨一样的笑容,平淡无比。
老公叔不禁长长的出了一口粗气,“鞅啊,你的见识总是高人一筹……看不到,看不到你建功立业了……你会到哪国去?你,你会让魏国灭亡的,是么……”
而此时的魏王大步出了公叔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