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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信君笑道:“如是浊气,臭乎?”田婴道:“这……”北信君叹道:“当说,清气有,浊气重,清气入体,而成浊气出。你看看,临淄城这么多人,看着是好,可你闻闻,这气味浑浊,都是人吸入后又呼出之浊气也,这是浊气,如何常吸,此一,再看这地,干燥发枯,河边水也不净,此无树也。人吸清气而吐浊气,可树却是吸浊气而吐清气,这座临淄城,纵是再好,却是在一堆的浊气之中,实乃是遗憾!”
田婴犹豫,然后道:“婴受教了!”可是他没有说后话,因为这种事不是他可以决定的。
没一会儿,田婴带着北信君一行到了驿馆,然后上前叫号。那驿兵冲出,见到了田婴的名牌,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儿道:“公子大驾光临,未知……有什么是小人可以效劳的?”
田婴道:“此北信男君,尔等好食好屋,本公子要见太子哥哥,你等不可怠慢了!”北信君也无意乱行,他们走了很长的路,自是不爽,北信君叫来驿兵,每人打赏了足够的钱,叫来烧水,便要汤浴以眠,好休息过了,再逛天下闻名的齐市。在此说明,此时的齐国有着天下独一无二的夜市,也就是说,在夜晚,仍可以见到松明火把,油灯通明,齐国无夜。
话说田婴出了驿馆,打马前往齐王宫,边走心里边郁闷,忽然听到一名小吏边走边喝:“大王法令,国人可观,明日正午,烹历下十恶……”这是说明天又要开鼎烹人了。田婴是听过历下十恶的,但由于齐国的恶吏很多,因为齐桓公治国的时候出于好名的原因,对国中的大臣往往过于容忍。想也是知道,他是杀了先君废公才当的君主,自然要爱惜羽毛了,故而治国虽有方,可在治官之恶的时候,不免有些手下留情,加上齐国是一个商业化很严重的国家,所以贪污问题就成了齐国的主要问题。
因为贪污的人多,所以不能一次性烹杀,要定人选,慢慢来,到了日子,突然拿人,把那些民怨大的官吏拿了,太子因齐为了止住这股子的歪风邪气,他不管不顾,但要是达到了他的标准,立时烹而杀之,不仅如此,每每还要着官吏于城中叫喝,必要城中的大多数的百姓都知道,还要去看!以此种残酷,以镇国之贪欲。
“却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田婴曾就此问题问过孙膑,但孙膑对齐国的这种所谓变法只是一笑,不予置喙。他竟然一个字也不肯说。可虽是如此,但在田婴感觉,田忌和孙膑都是对此不以为然的,他们认为此点用处不大!正在这时,马停了下来。田婴看到了明日就要用来烹人的大鼎,也看到了齐宫的入口。
第三百三十八章:十五归国记(一)
在漫漫荒山上行走着一个人,这个人身上的衣服本是好的,却满是风尘,足上的皮靴也磨损了不少。他牵着一匹用简陋毡布和绳子綑扎的马鞍,但这种没有马蹬和高背靠鞍的马让他骑乘着极为不便,在这山路嶙峋的地界上,他不得已下了马步行。
他就是十五,十五和一般的秦民不同,他是经过了一定的学习,和那些老林沟子里出来的人不同,十五是在雍城长大的,不过后来家里着实没钱,无法在雍城落户了,就变卖了房子,到了野间,这是最无奈的事情。可就是如此,十五对秦国的历史有着很深的了解,也是如此,他深深的爱着秦国,由着这一份历史的厚重,十五身居高位而回秦。
十五知道,早前秦国的根基在西方,在泾渭上游的河谷地带。当年秦部族东进勤王,就是从陇西的河谷地带秘密开进的。秦人本是一个古老的东方部族,从商代开始,奉命西迁,成为殷商王朝抵御西部戎狄的主要力量。
殷商灭亡后,秦部族作为先朝遗族被轻视遗忘。秦部族回迁无力,便在西部边陲的戎狄海洋里浴血奋战,夺得了泾渭河谷半农半牧。周穆王时代,秦部族出了个驯服烈马且有驾车绝技的造父,秦部族方得在西周王朝初漏端倪。周孝王时期,秦部族为周室牧养战马有功,被封了一个不够诸侯等级、只有三十里地的“附庸”小邦,头角终于露了出来。
三代之后,戎狄屡犯中原,秦部族重新被起用,首领秦仲被封为周天子的大夫,率领秦部族抗击戎狄,秦部族锋芒再现。然不幸秦仲战死,戎狄退走,秦部族却再次被遗忘。
数十年后,周幽王失政,戎狄大举占领镐京,杀死幽王,焚烧镐京,周王朝面临灭顶之灾。太子宜臼也就是后来的周平王,再次想起了戎狄克星秦部族。于是冒险西进,亲自求援。首领秦襄亲率五万剽悍善战的骑兵东进,一战将戎狄击溃驱逐,又全力护送周平王东迁洛阳。
秦部族对周王朝的再造大功,终于使它成为继承全部周室王畿的大诸侯国。象这样脱离中原文明,在西部边陲独自发展数百年,即或是当今最强大的魏国,也未必能够做到。
十五风餐露宿,他走过秦国旧都雍城,但没有进城,而是继续走,一直走到了数百年前秦部族被封为“附庸”的山间盆地。这里再向西走三五十里,便是两山夹峙的陈仓险道,也是当年秦穆公对付戎狄的咽喉要塞。
十五走到陈仓口山巅的时候,正是夕阳将落的时分。茫茫群山的沟沟壑壑均被染成了金色,沟中可见民居点点,炊烟袅袅,山岭石面裸露,一条小河从沟中流过,两岸乱石滩依稀可见。其时正是夏日,山野沟壑竟是难得看到几株绿树,充满眼中的不是青白的山石,便是莽苍苍的黄土。山沟中时有“哞——哞——”的牛叫声回荡,使山岭沟壑倍显空旷寂凉。
十五站在岭上遥望,不由沉重的叹息一声。短短的一年,十五见证了东骑的奇迹,在初时,东骑立足于一个草场荒地,但这个小小的部族在族长刘羲的带领下仅用了短短的时候,就砌起了石堡,圈起了围圈,养活了他的部民,让人人食有饱,饕有肉,饮有酒,渴有汤。人民生活富足,并且勤劳,每个人的脸上都能看到欢快的笑意,还有那随时飘起,扬飞于空不断的东骑歌声。以至于,十五在经历过后,竟然理所当然不知不觉的就习惯并融入东骑中了,他甚至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当初时的创业之苦。就觉得那日子一下子就这么的好了起来。
而相比之下,秦国却是山河不改,风雨不变,有山,有林,有树,有草,有湖,有泊,有荒原,有谷涧。但这一切的一切,十五相信如果是东骑来管理来治理,那一定会很快的富足起来,可是……秦国却就是这个样子,人民总是苦哈哈的。
以前,十五没有把这一切放在自己的心里,但现在他不得不深思这个问题了。十五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勤劳问题,他在东骑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作,每个人都忙得不停,他们每天都叫累,第二天又飞快的起来干活。但是秦人不是,他们在天亮了很久,才会看到可能的人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他们会去看自己的田地,但种地的方法低下落后并且没有一点积极性。往往是打碎了土坷垃,就下种子,种子也没有选过,只是一些吃剩下的谷粮。他们还不爱肥地,不爱浇水,种出的粮也就可想而知了。
没有力气的就在自己的屋子里,想着怎么罗雀抓鼠,有力气的就到山上去搏一下子。
很多的时候,妇女们在吃饭的时候会到外头林野之间采那些野菜,每年都有人吃了毒菜而死去,他们分辩错了菜类,误采了有毒的菜食。拿出一碗百姓的陶钵,你可以看见里面一根根的草根,这样的食物吃下去,拉屎都要用自己的手才可以把那些草茎给拉出来。
真正能够吃到米谷粮的,就是那些老世族,他们有着足够的上好肥田,可以种一半,休耕一大半,有的甚至只能耕种自己十分之一的田地!其余九成都要养着。还有很多人是奴隶,他们自己没有田地,是给别人干活的,他们不会吃到一点点稠食,只有最稀的食物,并且终年不见一点点的肉。最多是把田里的蚯蚓吃掉。在此要说,蚯蚓是可以吃的。
就是这样,秦国每年居然还有大量的凤酒出市,这些酒也无一例外的给卖到了巴蜀。这是因为中原大国是不喜欢秦酒的,他们吃的以赵燕宋三国的酒为主,还有一些猎奇的好品楚酒,这是因为楚酒由于种种原因,你不一定能喝到上好的,有很多假冒伪劣的楚酒,所以名声不好。可无论怎么样,在此,秦国用来酿的绝对是好酒,那是用精米来酿的,众所周知,用这些精米来酿酒是要费去大量的米谷的,可笑的事情出现了,秦国不缺酒,但缺粮!
老世族们把多出的米谷酿酒换钱,也不能下发给人吃。更别提上交国府充实仓亶了。
十五把一切看在眼里,可是他没有力量改变这一切。一直以来,他只是做着一件事,到一个个同类战友的家里,交上钱币和东西,还要把他们的话说一遍,结果,往往他这边离开,那边就可以看见这些秦民们收拾打包,迁移向东骑。离谱的一点,甚至有整村的迁移!十五当场大哭,可他看到的只是那些秦民们不解的目光,投奔向美好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对吗?一个个麻木的眼神在转向十五说的那个东骑的方向后,秦民们才有了一点生气。
逃民,大量的逃民!这就是秦国现在的现实,有着太多的不公存在了。贵族的特权无比巨大!而这些底层的百姓……虽然打春的,国府就上门散发谷种,可百姓虽然开始回复了生产,但兴致不高,真正尽心扑在田地里的十不及一,还要时时受到别的秦民嘲笑。说傻啊,你种什么地,你种的再多,能吃到你自己嘴里有又能有多少?最后还不是要给国府征去,国府征走了你的米粮,会给你什么?连个好话也没有,甚至可能还要抓丁打仗!
这是最后一户了,户主是陈麻,十五不知道,现在螭吻旅已经整编成师级单位,陈麻现在是代理师长,而那,本当是他的位置,他的话就会是正级师长!可惜十五放弃了。
暮色降临,十五沿着石块夹杂着土块的荆棘小道走下沟来。为了进沟,他不得已把马给放跑了,不知道这匹马会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将身上的东西打了包,那可不是一般的沉重。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落,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山顶还有晚霞,沟中却已经是暮霭沉沉了,可是村中竟然没有一家显出灯光。十五走到一座稍微整洁的小院落前,发现粗大的柴门半掩着,黄泥巴糊成的门额上挂着一个破旧的木牌,隐隐可见“村正”两个大字。
十五敲敲柴门上的木帮,拱手高声问:“村正在家么?”话音落点,一只大黑狗凶猛的扑了出来,汪汪吼叫。“黑儿,住了!”黑屋里传出一声苍老的呵斥,黑狗立即钉在门边深出长舌呼呼喘息。黑屋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边走边咳边嘶声问:“谁?”十五拱手笑道:“村正老伯,请问……这里是陈家沟么?哦……我是雍城人,想要找一户人家……” 老人拉开柴门,上下打量着十五。
“黑灯瞎火,能进沟?”老人问着,脸上全是不信,还有警惕。
十五挥动胳膊,露出粗粗练出来的新肌肉,在东骑的时候更鼓,笑道:“老人家,我身体好,眼睛看得见,自然就进来了。” 老人点头道:“噢,壮,娃儿不大,身体好哇。来,先进来。黑儿,卧去!”十五走进院子。大黑狗悄悄的卧在了黑屋门口。
老人高声道:“婆子,出来见客。碎小子,去叫人,笼火迎客!”黑屋里连应两声,先钻出来一个光屁股男孩向十五躬了一躬腰,尖声笑道:“远客哩,好!” 便蹦出门去了。后边又跟出来一个身着黑布短衣裤的女人,向十五猫腰一躬笑道:“客好?”十五拱手笑答:“主家好。”女人道:“同好同好。客坐。碎女子,茶。”
虽是最粗朴的山野应酬,却也是礼数不缺,看来老村正毕竟见过一些世面。十五拱手一礼笑道:“多谢村正关照。” 老人给十五搬过一个木墩,“坐。”十五便坐了下来。老人道:“你是雍城人……可老汉咋看着……不像哩?”十五解释道:“我在雍城当兵,后来随东骑戎去立边卫戍,生活了一年多哩!”老人摇头:“东骑?没听过哩!”
十五笑了,他不自觉的说了起来:“东骑是咱老秦新来的戎部,部族立在泾河,我在那儿替东骑王和义渠人打仗,和咱老秦几辈子的仇敌义渠国已经给东骑王打败了,而且,东骑王和我老秦和好,双方无仇,不打仗,以后北方就太平了!”正这时,一个颇丰满的女孩子光着脚丫,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说不清颜色的短衫裤,捧来一个硕大的陶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