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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的典礼,如往常般地在华丽空洞的词藻和歇斯底里的军国主义狂热中,划上句点。
“我觉得一辈子的耐心都在这两个钟头以内消耗殆尽了!”
杨走出会场,对着在旁等候的尤里安大发牢骚。
“的确是让人受不了!”
——尤里安心中颇有同感。以前,杨对这类的典礼,总是毫不避讳地表现自已的反感,有时甚至当全场都起立时,独他一个人兀自坐着。这次,他只是嘴巴上咕哝几句“不知所云!无聊透顶!”而已。
杨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像要把方才在会场上吸进的“毒气”都排吐出来似的。突然,他看到前面的街道上,有一为数约一百人的群众。他们身穿滚红边的白色长袍,高举“还我圣地”的标语,嘴里不知在吟唱什么,缓缓地向前走去。
“那边是怎么回事?”
杨问身旁的年轻军官。
“噢!他们是地球教会的信徒啊!”
“地球教会?!”
“你不知道吗?这个团体是在最近才形成气候的!至于他们所崇拜的神体,便是地球……!”
“崇拜地球……”
“人类的故乡是地球,也就是所谓的最高圣地,现在由银河帝国所支配。他们希望借着武力夺回地球,然后在上面兴建引导全体人类的大圣堂!不计任何代价,也要为达成这个目标而共赴圣战……”
杨错愕不已!
“他们们不是认真的吧!?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嘛!”
“我倒不这么认为!”年轻军官正色应道。“……我们是正义的一方,最重要的是。杨提督!我们拥有像您这样伟大的军人,一定能够消灭残暴的银河帝国,把地球夺回来,不是吗?”
“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啦!”杨一面掩饰心里的厌恶,一面回答。
不论在哪个时代,总有狂热的信徒。不过,尽管如此,这件事也太荒谬了!地球的确是全人类的母星,但是极端说来,它只不过是伤感主义的对象。八世纪之前,地球便不再是人类社会的中心了,文明的范围日益扩大,其中心也随之移动,历史可资证明。
为了夺回边境上一个古老的行星,牺牲数百万人的生命也无妨!——这种念头是从何产生的?!
“说到这个,倒是有一个类似的团体存在,忧国骑士团现在怎样了?”
“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有很多团员都加入地球教了。啊!因为想法雷同嘛!这不冲突吧?”
“背后的靠山也是同样的人吧?”杨声音压得很低,军官似乎没有听到。
※ ※ ※
晚上的宴会时间未到,杨和尤里安想先回官邸休息,坐上无人驾驶的计程车后,杨陷入沉思。
很久很久以前,地球上有所谓的十字军。他们以夺回圣地为由,假借神的名义,侵略他国,破坏都市,掠夺财宝,虐杀住民,他们非但不引以为耻,反而向世人夸示着迫害异教徒的功绩。
这一块历史的污点,是由无知、狂热崇拜、自我陶醉和心胸狭隘所产生的。事实上,那些信奉神与正义的人才是真正凶暴残忍的人,这应该已是个惨痛的证明了。然而,二千五百年过去了,地球教徒在宇宙中再度演出这种愚昧荒唐之举!
有一句警句如是说道——好施善行者喜欢一个人默默耕耘,盲信愚行者希望有同伴一起做。他可绝不愿成为那种跟随他人愚行的人!
而地球夺回运动其实和表面上所看到的自信愚行,根本没有两样!
在十字军背后操纵一切的是伯纳乔、杰诺巴等的海上商人,他们的目的不外乎削弱异教徒的势力,独占东西贸易。支撑着这个狂热崇拜的正是这个包藏祸心的企图!这段历史倘若一再重演……
躲在背后的是第三势力国……费沙?
这个想法闪过脑际,杨不禁为之愕然!计程车坐位本就不宽,他突然急促地挪了挪身体,尤里安不禁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他,问他怎么回事,杨含糊应了几句,又陷入沉思之中。
站在费沙的立场来看,当然希望帝国和同盟环伺在地球周围来一场更加憎恨的厮杀!不过,一旦帝国与同盟垮台,秩序破坏殆尽,这样一来,对于以商业立国的费沙而言,反而是一大困扰吧!根据费沙的企图和用心,如果不是在其控制的范围之内,就毫无煽动的价值;但可以肯定的是,盲目信仰的精神张力,最后势必突破控制防线爆发开来,费沙理当明白这层道理才是。
莫非……他们真的志在以武力夺回地球,恢复过去的光荣……
“实在搞不懂,费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杨喃喃自语,想着想着苦笑了起来。地球背后的主谋者未必是费沙哩!自己倒先杞人忧天了,岂不可笑?!
※ ※ ※
回到官邸,杨想喝一杯消除疲劳,他扬声叫尤里安。
“给我倒杯白兰地好吗?”
“有蔬菜汁啊!”
“……嗯……你认为蔬菜汁可以消除疲劳吗?”
“你认为它可以,它便可以!”
“咦?这句话是谁教你说的?”
“在伊谢尔伦,周边都有老师啊!”
卡介伦、先寇布之辈的挖苦专家的脸一一浮现在杨的脑际,杨哼了一声。
“少年时期的教育环境早该小心选择才是呵!”
尤里安放声笑了出来,“只能喝一杯!”——他打定主意后,端了白兰地走过来。
Ⅴ
和先前的典礼比较起来,派对显得有趣多了。
政治家、资本家和高级官僚继续发表冗长而欠缺幽默感的致词,不过,致词内容毕竟不是那种歇斯底里式的高谈阔论就是了。
在伊谢尔伦时,偶而有为了促进军民交流的派对,但身为最高负责人的杨,始终都是一派个人作风。当大家要求致词时,他只说了一句话“祝大家玩得尽兴!”军中或民间均不乏热衷演说的名士,但像杨这样位尊权重的要人,致词都一句带过而已,其他的达官贵人也只得长话短说了。“杨提督二秒致词”成了伊谢尔伦的大特色。
这位传说中的主角——年轻的黑发提督,是各家名媛贵妇争相瞩目的焦点,除了用餐之外,她们的话题总是绕着他打转。
“杨提督怎么没有配戴勋章呢?”
“因为勋章太重了戴着那些东西走路,我的腰就直不起来了。”
“哎哟!”
“我的监护人告诉我,走路弯腰驼背,看起来像个老头儿。”
妇人们笑得开心,说话的人却无动于衷。这不过是在对自己的职务薪水所做的妥协罢了。广阔的会场一角,尤里安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地望着熙来攘往的人群。多达一万名的出席者,无一不是赫赫有名之土,可谓冠盖云集,气势非同凡响!
同盟的元首及最高的评议会会长——特留尼西特也在其中。他是大家公认的花言巧语能手。杨对他极其厌恶,厌恶到他出现在电视画面上时,杨就关掉电视。非但如此,杨也尽量避免和地碰面。
“尤里安!咱们该溜喽!”
“是!提督!”
两人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尤里安到柜台领回背包,杨到厕所换上较不起眼的便服,将礼服塞进背包里。随后,两人悄悄步出会场,谁也没有注意到。
※ ※ ※
米海洛之家——名字是有点夸张!它位于劳动工人时常出现的下町一角,也就是克特威尔公园的入口处,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店铺。
贫穷但却拥有年轻和希望的情侣们,经常会来这里买食物和饮料,坐在通宵轩亮的夜灯下细诉情衷。
同时也为军队包伙的米海洛,一忙起来,便无法逐一和上门的顾客打招呼。不管来的是老人、青年或少年,由于灯光很暗,大家也就不太在意。
三个人点了炸鱼、法式烤马铃薯、法式乳酪派和奶茶后,同坐在一张凳子上。开始大啖起来。三个年代的人一同在这里进餐,因为他们方才在派对上都没能好好地享用餐点……
“喂喂!咱们这副德行,又要避人耳目,又得谈话,在这里不太方便吧!”
“我觉得很好哇!想到军官学校时代的事,那时,常常为了想办法打破关门时限绞尽脑汁哩!”
如果知道眼前这位老人是同盟军宇宙舰队司令长官——比克古上将、青年是伊谢尔伦要塞司令官——杨上将,米海洛的老板和一座客人必定哑然失声吧!这两个军队干部是从方才的派对上溜出来,在这里歇歇脚的。
鱼和马铃薯之类的便餐,勾起了思乡愁绪。军官学校时代,杨经常和他的狐群狗党——罗伯尔·拉普,溜出宿舍,到这种即便宜又可口的小吃店来,大饱青春期的食欲。
两个人都是有酒喝就好,什么事都不在乎,他们点了德国威士忌之类的蒸馏烈酒,大过酒瘾后,走出小吃店时,醉倒在走道上,之后一动也不动。透过老板联络,洁西卡·爱德华连忙赶到,为避免严厉的教官们发现,她把两人移到店内看护。
“罗伯尔·拉普!杨威利!睁开眼睛,振作点!天亮以前没有赶回宿舍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喔!”
洁西卡冲咖啡给两个宿醉的年轻人喝下,咖啡没有加糖,但喝起来却有种甜甜的感觉……罗伯尔·拉普在去年的亚斯提战争中阵亡了。和他已订婚的洁西卡·爱德华,当选为德奴仙行星区的议员代表,是反战和平派的急先锋,在同盟议会占有一席之地。
一切都变了,时间的脚步依旧向前推进,小孩子长大成人,增加的只有无法换回的遗憾。老提督的声音打碎了昔日的梦想。
“好了,在这里谁都不认识我们。你不是有话要告诉我吗?”
“是啊!”
几条炸鱼随着奶茶流进胃内后,杨徐徐开口说道:“最近,这个国家有可能发生政变!”杨的语气虽然显示得蛮不在乎,但正待开口进食的老提督,手在半空中戛然停止。
“政变?”
“嗯!”
这是杨所下的结论。他语气淡然但巨细靡遗地说明自己对罗严克拉姆侯爵的意图所作的分析,不知道引发政变的人是不是直接受到罗严克拉姆的控制云云,比克在明白其中道理后,点了点头。
“的确!相当合理!不过,罗严克拉姆侯爵真的认为政变会成功吗?”
“对罗严克拉姆侯爵而言,不成功也好,因为就他的立场来看,能使同盟军分裂就算达到目的了!”
“没错!”
老提督两手捏毁空的纸杯。
“只是……他既敢唆使政变,自是胸有成竹!事先必已拟妥一项缜密且达成度高的计划了!”
“嗯!……”
“地方性的叛乱即使规模再大,只要其它地方不发出连锁反应。自然不会动摇中央政权。最有效的手段是直入首都内部控制核心,一旦权力核心成为人质,我们便束手无策了。”
“言之有理!”
“最麻烦的是权力的中枢,也就是武力的中枢。叛军虽然蜂涌四起,但若以强大而有组织的武力直接镇压,叛军必败无疑,所以即使叛军成功,也不过是三日天下罢了!”杨把最后一块炸马铃薯放进嘴里。“因此,他必须使首都方面权力中枢的夺取与地方性的叛乱能够产生有机性的相互配合!”
随着年轻司令官的理论展开,坐在杨身边的尤里安,目光益发炯炯有神。这是经过数月以来,智慧激荡的成果。
“也就是说,必须分散首都的兵力,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得先在边境发动叛变,届时,军队必定出动镇压。而在军队尽出时再以全力压制首都。进行顺利的话,结果将会如我们想像中的精彩哪!”
“你刚才也提到,罗严克拉姆侯爵并不一定要使政变成功,只要使同盟分裂混乱,同盟便无暇介入帝国内部的动乱,如此一来,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想起来还真麻烦哪!”
“做起来才麻烦呢!不过,指使人去做的话,自己倒是不须费多少劳力!”
杨以为这对所向无敌的金发年轻人而言,这件事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游戏罢了。
“那么连您也不知道谁在支持政变吗?”
“要知道此事到底是太难了!”
“那么,我必须对最近可能发生的政变防患未然才行了?”
“如果政变发生了,即使能镇压也得要派出庞大兵力及耗费相当的时间,亦会造成伤害,因此,若能事先防范,到时候只要一个宇宙兵中队,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