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嘿嘿,他不觉自己也笑了。自己不也是半夜三更在折腾吗?那自己是为了什么?他一边暗笑着继续走自己的路,一边继续想着心事,直到自家房后,才停住了脚步,望着那个熟悉的后窗呆愣着出神。
这个夜晚,淡淡的月光散满了整个小村庄,除了几声狗吠和草虫的和鸣,村庄处在一片静谧之中。他沿着村东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晚风轻拂,送来阵阵凉意。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在离自家不远墙角处的一块石头上蹲下身。
他斜倚在墙角,用手捶自己的脑袋,心里暗暗骂自己:这是图个啥啊,深更半夜不睡觉,就图悠嗒这一趟吗?可又没法说服自己不来。谁让那个漂亮的脸蛋老在自己眼前晃荡呢?
他眯缝着眼,独享这份难得的清幽。农村的夜晚真是可人啊!虽然在农村处了将近三十年,仿佛也只有这个晚上才算静静地享受它的温馨和美好。又一阵微风扫过,从玉米地送来沙沙的声音。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啊!玉米?对了,那天夜半闻到的就是煮玉米的香气,这气味每年这个时候都可以闻几天。嚼在口里的玉米粒那个香啊!可现在,还没到摘玉米的时间啊,那香味怎么会……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愿意承认,那个一口一个“社会主义”的民兵连长会是个贼?
没容他再想下去,就听玉米地里传来“刷拉刷拉”的声响。显然不是风,风吹出的“沙沙”声是那么均匀悦耳,而这,时轻时重,偶尔还伴随着撞击的声音。是狗?猫?还是其它?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黑影从自己附近的玉米地露出来。是人,身上还背着些什么,看不太清。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使劲揉了揉。不是,自己确确实实蹲在这里,而那个人明明就是活动的,而且就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他屏住呼吸,倒不是怕惊了那人,而是怕吓着自己。
黑影越移越近,已经能分辨出是女人的身影了,他屏住呼吸,竭力不让自己出声,他甚至担心那人会向自己走近,可那人偏偏跟自己作对似的,越来越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靠拢。黑影中的他再也憋不住这口气了,一个喷嚏打出去。
那人先是一愣,接着“啊”地尖叫一声,扔下袋子拼命跑了。
李有才觉出这声音是那么熟悉,而且奔跑的姿势也一样不陌生。不会,怎么会是她?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把眼睁得更大了些,朝那人奔跑的方向望去,除了来时所看见的,什么也没有。耳边也没有任何脚步声,只有偶尔的虫鸣告诫他夜已经很深了。
他出了一会神,确信那人确实跑远了,便四下打探了一圈,内心里有说不出的沮丧和晦气。那个女人要告诉她的男人吗?如果让他知道了是自己揭穿了他们家的秘密,这以后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吗?那可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的主。我李有才在秀水村还从没怕过谁,可在这人面前,总也昂不起高贵的头来。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他左右为难,可好奇心还是促使他忍不住前移了几步,借着月光打量着地上的散落物,然后用手摸了摸袋子,鼓鼓囊囊的,袋子的上口附近还散落着几穗新鲜的玉米。
第二十一章 原形毕露
有才呆愣在哪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它立起身,绕过那条装玉米的袋子,急匆匆往回赶。他也说不出为什么,觉得今晚这次出行有些晦气。这种事,即使知道,也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自己恰恰就碰在这节骨眼儿上,想躲都躲不开。捡起来吧,如果让人看见,有八张嘴也说不清,如果就扔在那里,明天一早肯定就会闹出事。真的把李茂生的老婆查出来,那他还不认为是我告的密?
他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觉得晦气越重。三麻子死了,他的老婆儿子都没影儿了,秀水村应该安顿些了,可谁知,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李茂生是什么人,谁人能惹得起?算了,别跟自己过不去了,全当自己瞎了眼,什么也没看见。
正专注地想着,一个黑色怪物“蹭”地从裤裆底下穿过,飞到一旁的墙头,“喵呜”一声怪叫,激出他一身冷汗。
“娘的,”他嘟哝着,“连你也来欺负老子。”
他扭回头刚一开步,一个庞然大物阻住他的去路。
他又打了一个激灵,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人“扑通”跪在他面前。
“大侄子,你开开恩,饶了你叔这一回。”从颤抖的声音里他听出是李茂生。
他一声不吭。
这更吓坏了李茂生。
“大侄子,只要这事你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你能替我保密,我保准你吃得跟我一样。以后有什么事找到我,我绝对肝脑涂地为你效劳。”李茂生抓住有才的衣襟立起身子。“走,大侄子,到我家喝两盅去。”
李有才立住不动,端详着横在面前的黑大汉。这就是那个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李茂生吗?今儿个他的威风哪里去了?然而,此时的李有才没有过多地想什么,只是想摆脱开快点回家。
“快把赃物清理好喽。”李有才冷冷地,口气变得像个长者。“明儿让人看见,想躲都躲不掉。”
“哎哎,”李茂生像个听话的孩子点头哈腰地应答着。
没有一丝声响。
李茂生抬起头,空荡荡的街上死一样沉寂,只有困倦的月光散落一地。
他哆嗦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怕,很快又回到刚才的状态。他轻移身体,快步走到他老婆撒落玉米的地方,借着月光整理好了,提着灰溜溜地奔回家去。
回到家,见老婆还站在院子里。他不敢说话,示意老婆赶紧到屋里。老婆给他脱下汗衫,感觉他脊背汗涔涔的,凉得瘮人。
老婆正不知如何是好,又见李茂生从墙角找出一张铁锨,在院子的梧桐树下挖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坑。她不敢吭声,不知丈夫要搞什么名堂。直到他返回屋里,才战战兢兢地问:“你这是干啥子啊?”
“都是你这臭娘们惹得,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别说当公社副主任,连我这民兵连长的位子也保不住。”
他老婆不敢再言,默默地看着李茂生把事做完。回到炕上,二人又嘀咕了半天,几次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鸡叫头遍,李茂生才觉出老婆已朦朦胧胧睡去。可他自己,却还有一连串的事在脑子里回旋。
这几天真是有些背,他想,自从村里开批斗会,村里人看他的眼色都变了,不像那几年那么诚心诚意地爱戴自己了。哎,想想刚退伍回来的那几年,自己是多么风光啊!所有人都把信任的目光投向这个穿军装的小伙子,仿佛他就是秀水村的救世主。是的,没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救世主,也只有他才能把秀水村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人们信任他,他有信心,也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凭着在部队几年锻炼出来的韧劲,也凭着自己五大三粗有一股子蛮劲,很快成了秀水村响当当的头牌人物。那时,他雷厉风行,办事干练,公社把秀水村当作示范点,他李茂生也成了闻名乡里的能人。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志得意满,不光给秀水村,也给自己定下了宏伟蓝图。他要乘时代的东风,用十年的时间干一番大事业。他觉出了自己也像这个社会一样蒸蒸日上。他相信自己这几年受的教育,以他的思想觉悟和果敢精神,成就一番大事业不成问题。秀水村人对他的态度更让他坚信了这一点。
可几次批斗会下来,人们的眼神怎么就变了呢?他想不通,他也并没存什么私心啊!所有这些,都是严格按照上面的指示精神来办的。斗争,当然就得有人做出牺牲;斗争就是要把阶级敌人踩在脚下,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村民思想境界是如此之低,乡里观念这么严重。不论是对汉奸还是对地主崽子,远没有自己想象的恨之入骨。起初他想,这是人们担心地主阶级会复辟,慢慢就会明白过来,进而同敌人做坚决彻底的斗争。然而,几年下来,人们的思想觉悟非但没有提高,甚至一些苦大仇恨的老贫农也站到敌人的立场上去了,隋三麻子的死就证实了这一点。原来这些人是明里暗里地跟我作对啊!
在这种情况下,昨晚的事如果让村民们知道,我李茂生的一世英名算完了,今后也没脸对别人说三道四了。不光如此,他们甚至也像斗地主一样把我拉上台去,喊着口号,把我打入另册。啊,那是多么恐怖啊!
他觉得有些腰酸背痛,哦,是了,这是真的在开批斗大会呢,而且,还是公社组织的,被批斗的除了邻村的几个地主崽子,就是他这个盗窃犯了。人们呼喊着“打倒李茂生”的口号,一个带着红袖箍的人走上前来猛扇他的耳光。他被打蒙了,眼睛也发花,想睁也睁不开。他用力地揉,这下看清了,但那是什么啊?是自己的眼皮被扯下来了。他惊恐地大叫一声“啊——”
“怎么了茂生?”是自己老婆的声音。是,没错。这个一贯刚强的汉子扑到自己老婆怀里“呜呜”哭起来了。
他又静静地闭上眼,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这只是做梦就是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得后窗外有人吵吵嚷嚷的,人们议论纷纷地问出了什么事,分明是单嫂子那“嘎哑”的破锣声:“昨晚有人偷棒子呢,被逮了个正着。”
夫妻二人听了,一下子傻了。
李茂生哀叹一声,说了句“我的妈呀!”就瘫坐在地上。
第二十二章 桃花运
其实更多的村民处变不惊,不就是偷几个玉米嘛,何苦这么大惊小怪?何况这时的玉米,拨开皮子,一捏一包水,稀罕着呢。就是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也忍不住躲到玉米地里啃上几个。只是进到肚里去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即使发现了,也并没有什么呀。如今,村口的顺水沟里,躺着两个鲜嫩的玉米棒,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用说会有人调查了,根本就是一阵风,说几句也就算了。但李茂生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这正给自己敲响了警钟,让自己做事不能不更小心些,也或者,为了自己的前途,再也不能干这样的蠢事。他主意已定,内心也便坦然,跟没事人似的,还是将手插在裤兜里四处晃荡,见人便笑着打招呼。
“今儿个李茂生有些反常哎,这么容易立功的事居然一声不吭。”
“谁说不是呢,要是在以前,不查个水落石出他还有脸姓李?”
“没准这里有什么猫腻呢。”
……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明明看上去像躲着他,又更像故意说给他听。
李茂生想扭转过来,装模作样地调查一番,然后不了了之。但事已至此,也不便再说什么,披了大衫走开去。走了几步,却又不知该到哪里。他看到拐角处一个穿花格子服的女孩子的影子,忽然想起嫣红。几天没见那个浪娘们了,心里像耗子咬似的难受。
他决定到她家去看看,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不,不能,昨晚的事其实给自己提了个醒,决不能大意失荆州。要想细水长流,就得耐住性子。先不说那娘们馋男人馋得跟疯了似的,就是她想再反悔,到手的鸭子还能飞了?
村民都出工去了,他甚觉无聊,一股莫名的烦躁直冲脑门。他撩开大步,直冲大队部而去。
“连长,连长——”是二龙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二龙谄媚地站在面前。
“连长,你看,这汉奸死了,他儿子跑了,咱就像没事干了似的。”二龙搓着手,没话找话地说。
“还想你当排长的事吧?”李茂生不耐烦地戳穿了他。“没有他们,你也一样可以想办法立功。只要你有了功劳,还怕没有出头之日?不过,这办法得你自己想。先得做出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让人服了你,这事自然也就有着落了。天天追着我,我也不能一个人把你提起来。”
“是,是。”二龙哈着腰。“那咱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
李茂生见他也学着套用自己常说的话,不觉笑了。
“你这兔崽子,别的学不来,学这个倒一套一套的。好好按我说的干,会有大出息。”
二龙“哎、哎”着走开了。
李茂生走到队部门口,见驼爷从果园方向走来。他恨这个死罗锅,这几天他老和汉奸站在一块,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可又得罪不得。毕竟,他是村里最受敬重的老红军战士,虽然屁事不顶一个,却敢说强硬的话,他要犟起来,三头牛都拉不回,甭说别人,连李茂生也奈何不了他。
“驼爷辛苦啊?!”说出这句话,李茂生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驼爷“嘿嘿”一乐,不知是缘于茂生这句话还是他固有的性格。“连长这几天也够忙的啊?!大队里这档子事,没个当家人还真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