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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干么把河修得这么高啊?”
“就是为了让水流到后面的村庄呗。”
“水是长年流的吗?”
“是啊。一年四季就这么淌着,夏天还能逮到好多好多鱼呢。到了冬天,砸上几个冰窟窿,就有小鱼儿钻上来呼吸新鲜空气。”
“大冬天的,守在这里,不冷吗?”
“真是城里来的妞,不知道俺村里人的苦楚。谁愿意冷呵呵地守在这里啊?不就是为了能吃上点腥味吗?”
毓秀便不再问,那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诗句不知怎么冒出来。以前的感觉是诗中美妙的意境,现在,倒为那蓑笠翁感到悲哀了。
但好奇心还是促使她没完没了问下去,把二姐笑得前仰后合,连从她们旁边走过的人也侧目而视。
“这水从哪儿来的呀?”
“上面的水库呗。”
“干么非要一年四季不停地流呢?”
“这个……我也不知了,反正自打修好这条渠,它就从来没停过。”
几乎是一问一答,不觉间来到了公社驻地。
原以为来得够早得了,可熙熙攘攘的人流把毓秀都吓了一大跳。
“不是集市都取消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这个,二姐也不好回答,她只听说,上面是有过这样的文件;但她更明白一个理,没有了集市,很多事都不好办呢。而今天,是多年延续下来的山会的日子,没有禁止的时候,人更多呢。可这,怎么跟毓秀说?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反正,每到这个日子,她都会来看看,不图别的,也图放松一下心情。
她们转了半条街,才走到邮局门口。相比热闹的集市,这里显得冷清了些。她拿出汇款单和村里开具的证明,接过两张十元大钞。心思了一会,又递回去一张。
“同志,能换几张小面额的吗?这个太大了,花不出去。”
工作人员尽管冷着脸,但还是接过去,兑成一张五块和五张一块的。
“要毛票吗?”工作人员没有抬头,扔出一句话。
“不用啦,谢谢!”
走出邮局大门,二姐看出,毓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毓秀也数着指头,买这买那说了一大堆,最后特别加了句:“再割二斤猪肉回去,好好开开洋晕。”怪里怪气的声调把二姐逗笑了。
“在城里的时候,是不是天天开洋晕啊?我们农村穷,只有过年才吃点肉呢。有时,一年养了一头大肥猪,收购站逼你非得买二斤肉,哪舍得啊!一斤七毛,二斤就一块四,能干好多事呢。如果再软磨硬泡,可以换成猪下水什么的,一样的钱,可以多得些。弄回家,煮上一大锅,左邻右舍都犒劳犒劳,也就跟过年似的。”
听着二姐的说笑,毓秀不觉心生悲怆,城里人过日子不容易,农村人就更难啦。看看他们穿的戴的,基本没什么替换的。可他们又是那么满足,个个喜气洋洋地。而自己,却总是那么无望,只有过去,没有现在,更谈不上未来。
吵吵嚷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有人大声的呼喝着。原来又来到集体最热闹处了。其实,农村的集市也蛮有意思的呢,什么样的交易都有,不像城市,粮店是粮店,菜组是菜组,想买齐全了,非得跑五六个地方不可。
快要走到尽头了,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毓秀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偱着香气望去,一个人站在凳子上,口里大声喊着:“热包啦,热包啦,刚刚出锅的全肉包。五分钱一个,五分钱一个。”
是够香的,她拉住二姐。
“咱也吃一个吧!”
“五分钱,可贵着呢。”二姐犹豫着。
“我请二姐吃肉包,二姐过年的时候再请我。”毓秀故意调侃她。
她们挤到前面,吃肉包的人并不多,看上去大多是大人带着孩子。孩子嘴上手上尽是油,一副副满足的神态,而大人们则在旁边咽着唾沫。
毓秀掏出一块钱,紧紧攥在手里,还未近前,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
小女孩手脸脏兮兮的,正贪婪地直视着热气蒸腾了包子。
毓秀脑海里立即闪过另一个小女孩孤苦无助的影子。
“那不是小燕吗?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第四十章 小笼包
二姐和毓秀挤近前,小燕一直呆呆地扶着一根圆木朝着那个固定的方向。
二姐蹲下身,牵住小燕的手,关切地问:“小燕,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娘呢?”
小燕这才把目光收回来,四处打量着。
二龙老婆正在不远处跟外村一个妇女说着什么,看到她俩,告别一声,走过来。
“二姐,赶山会啊?!”又没话找话地对毓秀说:“在农村呆了几个月,毓秀可成大姑娘了呢,越来越漂亮了。”
“小燕她娘,给二龙抓药去了吧?”二姐看到她网兜里提着一些草纸包装的东西,就明白了。
“是啊。这不,找个老中医看了一下,兑了几付药,还挺管用。”
“那就好好治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没事了。”
“唉,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只能走一天算一天了。”
“也不能这么说,日子还长着呢。”
又闲话了几句,二龙老婆有事拉上小燕要走。
毓秀看出来,小燕这段时间一直盯着冒着热气的肉包,她就知道,小孩子一定馋得不行。还别说一个小孩子,连自己都抵挡不住那味道的诱惑了呢。
“嫂子,把小燕交给我,你先回去吧,我保证把小燕安全送到你手里。”
“瞧这姑娘说的,在你手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二龙老婆又叮嘱了小燕几句,消失在人流中。
三人在一张满是油垢的小圆桌旁坐下来。
毓秀一下子买了十个,分放在两个盘子里。这是毓秀几个月来见到的最白净的面食,而且,从肉包的皱折里冒出黄灿灿的油星,确实让人垂涎欲滴。她和二姐各吃了一个,停下来,看到小燕头也不抬,塞嘴里一个又抓起一个,整个小黑手沾满了黏黏的东西。
说不出为什么,此时的毓秀已没了一丝食欲,只有掉泪的感觉。看着小燕贪吃的样子,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家里也不是很富裕,但自己的童年有爸、妈呵护着,有哥哥宠着,一家四口倒也其乐融融。而眼前的小燕,让她有一丝伤痛,说不出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这孩子真可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一句。
“是啊。”二姐接过话茬。“农村的孩子本来就苦,她爹又出了这事,就更没人照顾她了。看,都哆糊成什么样了?嗨,有什么法子呢?毕竟不是自家的孩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二姐,有些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瞧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跟我也打起马虎眼来了。有话就说呗!”
“你觉得有才和桂花的事,能成吗?”
“这个有什么成不成的,只要都愿意,就没什么了呗。”
“我觉得那天晚上有才没干什么好事。第二天我碰到菊花,两眼哭得肿肿的。”
“就这事啊?”二姐仿佛没事人一样。“农村里这种事多着哩,哪像你们城里人,讲究那么多?其实菊花她爹也跟我说起过,如果有才真的变好喽,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但是……”毓秀把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但愿不会。”
二姐似乎也没太在意,毓秀也就不再往下说。
小燕一气吃下四个包子,用手擦了一下嘴,这下,不光嘴唇,满脸都油腻腻的。
二姐和毓秀忍不住同时笑了。
毓秀从刚买的一摞本子上撕下一张,嘱咐小燕擦净手,然后站起身。紧挨着卖肉包的地方支着一块帆布大棚,一圈人围着,个个手里举着饼卷的什么东西,还不时从眼前的锅里舀一些汤添到碗里,“唏溜唏溜”地吃。看上去那个香啊,又不觉开始流口水了。
二姐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没见过这吃法吧?这可是我们这里的传统名吃呢。等有空啊,咱也坐下来边吃边说话。”
她们说笑着,又走上了来时的路。这时的小燕开心极了,左摇右摆地总在二姐和毓秀前面晃荡。那神态、那动作,倒特别像刚来时的毓秀,手里攥着花啊草的,不时到水里蘸一蘸,弄得水花四溅。
回到家,已近正午,毓秀把买来的东西分了一下类。她早就想好了,这个晚上,她要把二姐和楚爷请来,跟几个知青在一块开个快快乐乐的茶话会。自打来到秀水村,她还没有这么开心过呢。而几个男知青,除了林瑶偶尔吹吹笛子外,也没什么大的娱乐,至多凑在一起甩几把扑克,枯燥的很呢。
不过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她知道这个时间,他们都下地没回来,便先把中午饭做好,拿把蒲扇摇晃着。她心里好一阵乐:虽然自己想了好长时间,可一直没把这打算告诉他们呢,他们听到这消息,不高兴到骨子里才怪。特别是巧云,最喜欢凑热闹。不用说,这个晚上,一定会乐翻天。不过,因为有楚爷和二姐,也不至于太放肆。放肆?她心里又是一乐,怎么说呢,农村人是拘谨的,可一旦放肆起来,还真让人脸红呢。
当然,像楚爷和二姐这样的前辈,是不可能有自己想象的那种放肆的,但却又有一层神秘和好奇驱使着她。她总觉得,在这些人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
几个知青陆续回来了,独独不见巧云。
“巧云呢?”他问林瑶。
“噢,”林瑶扔掉绳索,若无其事地说:“她呀,这个中午不回来喽。”
“为什么?”
“出远门了呗。”
“出远门?”
“是啊,早上柱子来找她,说是到什么地方卖粮食去了。”
毓秀脑子“轰”的一声,马上想起昨天柱子说过的话,她着急地问:“跟谁去的?”
“看把你急的。”另一个知青晃过来,“还有谁,那个二流子呗。早上他还来过,说要带巧云见大世面去。”
毓秀顾不得多想,冲出门,一阵风跑到柱子家。可能是她的脸色太难看,把正在吃饭的柱子吓了一跳。“毓秀,咋地啦?”
“你说咋地?你干得好事。”
柱子和媳妇全愣在哪儿。
“毓秀,静一下,跟嫂子说出了什么事?”柱子媳妇拿过麻扎,让毓秀坐下。
毓秀“呜呜”哭出声来。
这下更把柱子吓傻了。还是媳妇劝解了几句才起作用。
“你把巧云弄哪儿去啦?”
“我……”柱子这才明白了些什么。“我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跟有才卖粮食去了嘛。噢,你不放心是吧?我保证把她安全送到你这儿来。”
一个怪异的动作,把媳妇和毓秀惹笑了。
说不出什么原因,一听到巧云跟有才在一起,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柱子和媳妇的一席话,又让她放松了许多。或许,真是自己太多虑了。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她的眼前又出现了李有才看巧云时的眼神。对了,就是《巴黎圣母院》里副主教克格德·富洛娄盯着爱斯美拉达时那副丑陋的嘴脸,那里面用的那个词,叫“淫邪”。
她的心又收紧了。
第四十一章 巧云遇险
日渐西斜。
毓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村口的小桥上,不断朝大路方向眺望。她多么期望此刻太阳的余晖中出现一辆马车的影子,或者,就是一匹小毛驴拉着的小破车。远远地,车上立着一个美丽的影子,向这边欢快地挥舞着手臂,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哎——我回来啦!”她会扑上去,接住那个影子,紧紧拥抱,无语凝噎,许久才冒出:“急死我了。”
然而这一切只是想象,她只能眼巴巴地瞅着,桥闸的身影在逐步拉长,太阳钻到柳树丛中了,只露出淡淡的晚霞。西边红彤彤一片,有几个人影在这壮美的景色中晃动着,但没有她期待的那辆车,那个人。
暮色四合。
她就这么直勾勾地向大路望着,心情越来越沉重,拳头越攥越紧。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里诅咒李有才,也诅咒柱子,甚至,真想抓住巧云的衣领捶她一顿。但现在,这一切都没有用。她的泪水不觉涌出来了,而且,呜呜哭出了声。
明明有人在擦自己的眼睛。她转回身,是二姐,后面还跟着柱子。
柱子的脸阴阴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通向外面世界的路。说不出是懊悔还是伤痛,反正找不到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他甚至都不能安慰自己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不光毓秀,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蹲下身,狠打自己腿,然后双手捧着脑袋。为什么只为了给社员弄几个钱,就这么草率地答应了有才的要求呢?有才在提出要跟巧云一块去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