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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9镜花缘 作者:李汝珍-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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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百姓为何喧嚷,细问宫娥,都是支吾。
    这日正在思乡垂泪,有个年轻世子走来下拜道:“儿臣闻得天朝有位唐贵人来此治河,俟河道治好,父王即送阿母回去。儿臣特地送信,望阿母放心。”林之洋把世子搀起细问,才知揭榜一事。因垂泪道:“蒙小国王念俺被难,前来送信。俺林之洋倘骨肉团圆,惟有焚香报你大德。俺妹夫河道治完,还求送俺一信。
    更望在老国王跟前,替俺美言,早放俺回去,便是俺救命恩人了。“世子上前替林之洋揩泪道:”阿母不须悲伤。儿臣再去探听,如有佳音,即来送信。“说罢去了。林之洋自从国主送回楼上,众官娥知他日后仍回天朝,并非本国王妃,那个肯来照管,往往少饭无茶,十分懈怠。幸亏世子日日前来照应,茶饭始得充足。
    林之洋深为感激。不知不觉,将及半月,两足虽己如旧,但穿上男鞋,竟瘦了许多。这日世子匆匆走来道:“告禀阿母:唐贵人已将工程办完。今日父王出去看河,十分欢喜,因唐贵人乃天朝贵客,特命合朝大臣,许多鼓乐,护送归舟,并送谢仪万两。闻得明日即送阿母回船。儿臣探听真实,特来送信。”林之洋欢喜道:“俺自老同王送回楼上,蒙小国王百般照应,明日回去,不知甚时相见,俺林之洋只好来再报大情。”
    世子见左右无人,忽然跪下垂泪道:“儿臣今有大难,要求阿母垂救!如念儿臣素日一点孝心,大发恻隐,儿臣就有命了。”林之洋忙搀起道:“小国王有甚大难?快告俺知。”世子道:“儿臣自从八岁蒙父王立储,至今六载。不幸前岁嫡母去世,西宫阿母专宠,意欲其子继立,屡次陷害儿臣,幸而命不该绝。近日父王听信谗言,痛恨儿臣,亦有要杀儿臣之意。此时若不远走,久后必遭毒手。
    况父王指日即往轩辕祝寿,内外臣仆,莫非两宫羽翼;儿臣年纪既幼,素日只知闭户读书,又无心腹,安能处处防备?一经疏虞,性命难保。阿母如肯垂怜,明日回船,将儿臣携带同去。倘脱虎穴,自当衔环结草以报大恩。“林之洋道:”俺们家乡风俗与女儿国不同,若到天朝,须换女装。小国王作男子惯了,怎能改得?
    就是梳头、裹脚,也不容易。“世子道:”儿臣情愿更改。只要逃得性命,就是跟著阿母,粗衣淡饭,我也情愿。“林之洋道:”俺带小国王同去,宫娥看见,这便怎处?莫若等俺回船,小国王暗地逃去,岂不是好?“世子听了,连连摇头。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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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花缘

    第三十七回 新贵妃反本为男 旧储子还原作女





    话说世子摇头道:“儿臣无事不能出官;即使出去,亦有护卫,何能一人上船。好在近日众宫娥不来伺侯,明日阿母上轿,儿臣暗藏轿内,即可出去。务望阿母携带!”林之洋道:“只要小国王办的严密,俺自遵命。”到了次日,国王命人备轿送林之洋回船,并命众宫娥替林之洋改换男装,伺候上轿。世子在旁看见人众,惟有垂泪,十分著急,忙到轿前附耳道:“此时耳目众多,不能同去。
    儿臣之命,全仗阿母相救。若出十日之外,恐不能见阿母之面。儿臣住在牡丹楼,切须在意!“送了几步,哽咽而去。
    林之洋回到船,原来国王昨日备了鼓乐,已将唐敖、多九公护送回来。此时林之洋见了唐、多二人,惟有再三拜谢;吕氏、婉如、兰音,也都相见,真是悲喜交集。林之洋道:“妹夫到海外原为游玩,那知是俺救命恩人。俺在那里受罪,本要寻死,因得梦兆,必有仙人相救,俺才忍耐。今仙人还不赏光,却亏妹夫救俺出来。”多九公道:“这是林兄吉人天相,所以凑巧得唐兄同来。当日路过黑齿,唐兄曾有‘以德报德’之话,今日果然应了。可见林兄这场灾难,久有预兆,我们何能晓得。”唐敖道:“舅兄为何步履甚慢?难道国王果真要你缠足么?”
    林之洋见问,不觉又是好笑,又是愧恨道:“他把俺硬算妇人做他的老婆也罢了,偏偏还要穿耳、缠足。俺这两脚好象才出阁的新妇,又象新进馆的先生,这些时好不拘束。偏那宫人要早见功,又用猴骨熬汤,替俺薰洗。今虽放的照旧,奈被猴骨洗的倒象多吃两杯,只觉害酒软弱,至今还是无力。当日上去卖货,曾有一
    个喜蛛落在脚上,那知却是这件喜事!“婉如道:”爹爹耳上还有一副金环,俺替你取下来。“林之洋道:”那穿耳宫娥也不顾死活,揪著耳朵就是一针,今日想起,俺还觉痛。这总怪厌火国囚徒把俺胡须烧去,嘴上光光的,国王只当俺年轻,才有这番灾难。闻得国王昨日送妹夫回船,还有谢仪一万两,可送来么?“
    唐敖道:“久已送来。舅兄何以得知?”
    林之洋将世子屡次送信、诸事照应,并后来求救各话,备细说了。唐敖道:“世子既有患难,我们自应设法救他;况待舅兄如此多情,尤当‘以德报德’。
    且世子若非情急,岂肯把现成国王弃了,反去改换女装,投奔他邦之理?我们必须把他救出,方可起身,九公以为如何?“多九公道:”‘以德报德’,自应如此。但如何设法,必须商酌万全,才好举行。林兄在宫多日,路径最熟,可有妙计?“唐敖道:”这位世子可象歧舌世子?如会骑射,就易设法了。“林之洋道:”世子虽是男装,他是女人,未必晓得骑射。妹夫如真心救他,俺倒有计,除了妹夫,别人都不能。“唐敖道:”此等仗义之事,用著小弟,无不效劳。不知是何妙计?“林之洋道:”据俺主意:到了夜晚,妹夫将俺驼上,一同窜进王宫,将他救出,岂不是好?“唐敖道:”王宫甚大,世子住处,舅兄知道么?“林之洋道:”世子送俺时,他说住在牡丹楼。他们那里牡丹甚高,到了开时,都是登楼看牡丹。俺们到彼,只检牡丹多处找他,自然见面了。“唐敖道:”今晚且同舅兄窜进王宫,看是如何,再作计较。“多九公道:”林兄因感世子之情,唐兄只知惟义是趋,都是忿不顾身,竟将王宫内院视为儿戏。请教二位:彼处既是宫院,外面岂无兵役把守?里面岂无人夫巡逻?二位进去,设被捉获,不知又有什么良策?据老夫愚见,还需慢慢商量。如此大事,岂可造次!“唐敖道:”小弟同舅兄至彼,自然加意小心,相机而行,岂敢造次。九公只管放必。“
    到了下午,用过晚饭,唐敖身上换了一件短衣;林之洋也把衣服换了。因向日所穿旧鞋甚觉宽大,即命水手上去另买一双合脚的。结束停当,天已昏黑。吕氏恐丈夫上去又惹是非,再三苦劝,林之洋那里肯听,即同唐敖别了多九公,踱进城来。走了多时,到王宫墙下。四顾无人,唐敖驼了林之洋,将身一纵,撺上墙头,四处眺望。只听里面梆铃之声,络绎不绝。随即越过几层高墙,梆铃之声,渐觉稀少。唐敖轻轻道:“舅兄,你看:此处鸦雀无闻,甚觉清静,大约已到内院了。”林之洋道:“迎面这些树木,想是牡丹楼,俺们下去看看。”唐敖随即撺入院内。林之洋轻轻跳下,方才脚踹实地,不防树林跳出两只大犬,狂吠不止,将二人衣服咬住。那些更夫闻得犬吠,一齐提著灯笼,如飞而至。唐敖措手不及,连忙摔脱恶犬,将身一纵,撺上高墙。
    众人赶到林之洋跟前,捉灯照道:“原来是为女盗。”内中有个宫人道:“你们不可胡说!这是国王新立王妃,不知为何这样打扮?夤夜至此?必有缘故。国主正在夜宴,且去奏闻,请令定夺。”随即启奏,立刻带到艳阳亭。国王一见,登时把怜香惜玉之心,又从冷处热转过来道:“孤家已命人选你回去,此时你又自来,是何意见?”林之洋见问,无言可答,惟有发愣。国王笑道:“我知你意了:你舍不得此处富贵,又来希冀孤家宠幸。你既有此美意,我又何必固却。只要你从此将足缠小,自然施恩收入宫内。你须自己要好,莫象从前任性,将来自有好处。”分付宫人即送楼上,改换女装,仍派从前宫娥,照旧伺侯,俟足缠好,随即奏闻,以便择吉入宫。众官娥答应,将林之洋搀到楼上,香汤沐浴,换了衣履,仍旧梳头、缠足。林之洋忖道:“今日虽又被难,喜得妹夫未被捉获。他今撺在墙上,必探俺的住处,前来相救。俺且用话把宫人惊吓惊吓,省得两足又要吃苦。”因说道:“俺今日情愿进宫,恨不能两足缠小,好同国王成亲;不劳诸位混来动手。你们待俺有情义,俺日后进宫也有情义;你们待俺利害,少不得俺有报仇日子!俺要得起时来,莫讲你们几个臭宫娥,就是各宫王妃,俺要他命,他也脱不过的。”众宫娥听了,因想起当日启奏打肉各事,惟恐记恨,一齐叩头,只求王妃高抬贵手,莫记前仇。林之洋道:“俺只论以后,不讲从前。你们莫怕,只管起来。你们教俺莫记前仇,只要依俺三件事。”众宫娥立起道:“任凭多少,奴婢无有不遵。不知那三件?只管分付。”林之洋道:“第一件:缠足、搽粉各事,俺自动手,不准你们费心。可依得?”众人道:“依得。”林之洋道:“第二件:世子如来同俺说话,不劳你们立在眼前。可依得?”众人道:“依得。请问第三件呢?”林之洋道:“这里楼房许多,你们另住一间,不要同俺一房。这件可依得?”众人听了,都默默无言。林之洋道:“想是怕俺一人在内,夜间逃走?也罢,俺在里间居住,你们都在外间。里间楼窗,每到夜晚,你们上锁,将钥匙领出。这样严紧,难道还不放心?俺要逃走,今日也不来了。”众宫娥听了,都一齐应道:“这件也依得。”于是忙忙乱乱,各去张罗床帐。林之洋假意用力把脚裹了,众人这才放心。天有二更,众宫娥把楼窗锁好,领了钥匙,各去睡了,不多时,酣声如雷。
    将及三鼓,林之洋睡在床上,忽听楼窗有人弹指声,忙到窗前,轻轻问道:“外面是妹夫么?”唐敖道:“我自从摔脱恶犬,撺在高墙,后来见众人把你送到楼上,我也就跟来。此时众人已睡,你作速开门,随我回去。”林之洋道:“楼窗上锁,不能开放;若惊醒他们,加意防备,更难脱身。据俺主意:妹夫且去,明日俺同小国王商量讨策。你只看楼上挂有红灯,即来相救。速速去罢!”唐敖答应。只听嗖的一声去了。
    次日世子闻知,前来探望。林之洋告知详细。世子不觉感激涕零道:“恰好明日乃儿臣诞辰,阿母可分付宫娥备宴与儿臣庆寿,将宴送至儿臣那边,自有道理。”林之洋点头,即白宫人预备送去。天将掌灯,世子命宫人邀楼上众官娥前去吃酒。众人闻世子赏宴,个个欢喜,都要争去;林之洋随向众人去了。世子见宫娥全到,忙到楼上,开了楼窗,挂起红灯。忽从房上撺进一人。世子知是唐敖,连忙倒身下拜。唐敖忙搀起道:“这位莫非就是世子么?”林之洋连连点头。唐敖道:“事不宜迟,我们走罢。”于是把林之洋驼在背上,怀中抱了世子,将身一纵,跳在墙上;一连越过几层高墙,才撺到官外。放下世子,林之洋也从肩上跳下。幸有微月上升,尚不甚黑,三人一齐趱行,越过城池,来至船上,见了多九公,随即开船。世子换了女装,拜林之洋为父,吕氏为母;见了婉如、兰音,十分相契。多九公问起名姓,才知世子姓阴,名若花。唐敖听见“花”字,猛然想起当日梦中之事。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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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花缘

    第三十八回 步玉桥茂林观凤舞 穿金户宝殿听鸾歌





    话说唐敖闻世子名叫若花,不觉忖道:“梦神所说十二名花,我到海外,处处留神,到今一无所见。惟所遇女子,莫不以花木为名。即如:妩儿又名蕙儿,红红又名红薇,亭亭又名紫萱;其余如廉锦枫、骆红蕖、魏紫樱、尹红萸、枝兰音、徐丽蓉、薛蘅香、姚芷馨之类,并无一人缺了花木。我正忖度莫决。今日忽然现出‘若花’二字,莫非从此渐入佳境?倒要留意了。”
    次日林之洋同唐、多二人偶然说起:“那日同国王成亲,亏俺给他一概弗得知,任他花容月貌,俺只认作害命钢刀,若不捺了火性,那得有命回来。”唐敖道:“据这光景,舅兄竟是柳下惠坐怀不乱了。”林之洋道:“俺本以酒为命。
    自从在他楼上,恐酒误字,酒到跟前,如见毒药一般,随你甚等美酒,俺也不吃。
    就只进宫那日,俺要借著装醉,吃了两杯,除此并无一滴入口。若比古人,不知又叫什么?“多九公道:”当日禹疏仪狄,绝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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