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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道:“歌决虽有八句,第一却是‘弹欲断弦方入妙,按令入木始为奇’这两句是要紧的。此诀凡谱皆有,你细细揣摩,自能得其大意。”
紫芝道:“姐姐:你说泛音要如蜻蜒点水一般,我要请姐姐弹个样儿,我也好弹。”
秀英随即按著弦,“仙翁仙翁”弹了一阵。紫芝也按着弦弹了几声,谁知按不得法,仍是哑音,不觉着急道:“秀英姐姐!莫是这弦也有嘴眼罢?你们按的得法,按了他的眼,所以有声;我按的不得法,按了他的嘴,所以哑了。只好恳那位姐姐,要象先生教学生写字样子,用个‘把笔’法儿把把我才好。”瑶芝道:“不知六位姐姐当日学时可有这个把法?真是学个琴儿也是古怪的!”若花笑道:“阿妹过来,我来把你。”于是把著紫芝两手又弹一阵“仙翁”。把了多时,紫芝道:“我会了。”若花把手放开,随他自弹,果然弹的竟成泛音。紫芝道:“你们且弹,我去去就来。”
说罢,来到白囗「上艹下术」亭,向紫云道:“他们写字的写字,画画的画画,下棋的下棋,弹琴的弹琴,我们也想甚么顽的才好,不然,这许多姐姐不要闷气么?”紫云道:“今日人多,据我主意:须分几样顽法。莫若我们挨著问问,先派几桌双陆、马吊;再派几桌花湖、象棋,余者或投壶、秋千、抛毬;甚至斗草、垂钓,无所不可,如不喜顽的,或做诗联句,悉听其便。你道如何?”绿云在旁点头道:“姐姐所论极是。
不如此,也分派不开,也不足尽兴。“随命丫环预备调摆。
紫云向蒋春辉、董青钿道:“这件事必须二位姐姐同我们挨著问问,分派分派;不然,再也分派不开。”蒋春辉道:“如今弄的满眼都是人,也不知除了他们琴棋书画,还剩几位姐姐?”紫芝道:“这个妹子都记得,等我数给你听:那弹琴的是尧春、尧蓂、舜英、若花、秀英、瑶芝、素云七位姐姐;那下围棋的是紫琼、紫菱、芷馨、香云四位姐姐;那写扇子的是书香、文锦、巧文、月芳、绣田、紫绡、红红、亭亭八位姐姐;那画扇子的是墨香、题花、丽娟、银蟾、凤雏、蕙芳六位姐姐。共计二十五位。下存七十
五位;再除大解、小解二十五位,实存五十位。“说的众人不觉好笑。宝云道:”紫芝妹妹真好记性!至于那处那几位,我原都晓得,你要教我一位一位念他名姓,这个实实不能。今日全仗妹妹替我各处照应照应;此时也不知都在此处,也不知有到别处去的,弄的糊里糊涂,这才叫做慢客哩。“
当时蒋看样同众人分了马吊一桌、双陆一桌、象棋一桌、花湖一桌、十湖一桌。余者或投壶、斗草、抛毬、秋千之类,也分了几处。还有不喜顽的,或吟诗、猜谜、垂钧、清谈,各听其便。登时都在文杏阁、凝翠馆、芍药轩、海棠社、桂花厅、百药圃,分在几处坐了。宝云道:“紫芝妹妹记性又好,走路又灵便。今日众姐妹或在这里,或在那里,惟恐照应不周,未免慢客,务必拜托妹妹替我挨著时常看看。若丫环者嬷躲懒,缺了茶水,千万告诉我。”因把脚扬一扬道:“一连跑了五天,偏偏今日他又疼了。”紫芝道:“我劝姐姐:就是四寸也将就看得过了;何必定要三寸,以致缠的走不动,这才罢了?”
董青钿道:“他是我们老姐姐,你也要刻薄他?刚才宝云姐姐说你记性好,我今日同你赌个东道:少时你到各处挨著看看众姐妹共分几处,某处几人,共若干人,除了琴棋书画,其余如说的丝毫不错,那才算得好记性,我情愿将手上这副翡翠镯送你;你若说错,就把翡翠壶儿送我。不知你可敢赌?”紫芝道:“原来你倒看上我的鼻烟壶儿!
既如此,宝云姐姐做个中人,我就赌这东道。“宝云道:”罢!罢!罢!我不做中人。
省得临期反悔,同你们淘气。“题花笑道:”妹子最喜做中人,希图落点中资,为甚么不来托我?“二人道:”如此甚好,就托姐姐做中人。“题花道:”你们二位把赌的东西放在我处,我才放心哩。“青钿随即把镯子交代了。紫芝也把烟壶递给题花道:”姐姐切莫把烟偷吃完了,近来象这酸味的少的很哩。“题花笑道:”不妨。如吃完了,我有‘昔酉儿’。“紫芝道:”怎么姐姐还未出阁,预先倒喜吃‘昔酉儿’了?“题花听了,把笔放下,举著扇子赶来要打。
紫芝飞忙跑开,来到文杏阁。只见师兰言、章兰英、蔡兰芳、枝兰音四人在那里要打马吊,旁边是宰玉蟾、钱玉英、孟玉芝观局。大家搬了坐。蔡兰芳道:“紫芝姐姐何不打两吊?”紫芝道:“妹子今日受了主人之托,要替他照应客,所以不能奉陪。我看你们斗两牌,还要到别处去哩。”章兰英道:“请教兰言姐姐:我们还是打古谱、打时谱呢?还是三花落尽,十字变为熟门;还是百子上桌,十子就算熟门呢?”师兰言道:“要打,自然时谱简便。至于百子上桌,十子就算熟门,未免过野,这是谱上未有的。
若照这样打法,那‘鲫鱼背’色样也可废了。“宰玉蟾道:”正是,妹子闻得‘鲫鱼背’有个谱儿,不知各家是怎样几张?“紫芝道:”我记得桩家是红万、九十、三万、六索,余皆十子、饼子;四八之家,百子、九饼、一万、一索、三万、三索、七万、七索;么五九家,九万、九索、五万、五索,余皆十字;二六之家,一张空堂、四张饼子、三张十字、二索当面、四肩在底。二六之家,关赏斗十,桩家立红,九十加捉;四八之家,以百子打桩,或发三万,或发三索;大家照常斗去,那就上了。“宰玉蟾道:”怪不得人说紫芝姐姐嘴头利害,你只听他讲这牌经,就如燕子一般,满口唧卿咋咋,叫个不住。
看这光景,将来紫芝姐夫加不惧内,我再不信。“众人听了,都道:”玉蟾姐姐这句道得好。“钱玉英道:”妹子向来只知打著顽,不知此中还有古谱、今谱之分。倒要请教是何分别?“章兰英道:”古谱哩,不过小色样多些;今谱小色样少些。诸如‘百后趣’、‘趣后百’、‘大参禅’、‘小参禅’、‘捉极献极’、‘捉百献极’之类,今谱尽都删了。“玉芝道:”色样多些,岂不有趣,为何倒要删去?难道嫌他过于热闹么?“师兰言道:”他删去不为别的,因此等小色样,每牌皆有,如果斗上,其中恐有犯赔之家,必须检查灭张;若牌牌如此。未免过烦,因此删去,以归简便。况此中四门色样不一而足,其余如‘双叠’、‘倒捲’、‘香侣ⅰ赖酢啵纬⒉幻睢V灰岽颍П渫蚧ι醵啵趾伪卦诩父鲂∩笨探狭苛ā!辈汤挤嫉溃骸安幌僖椋颐啪痛蚴逼装铡!敝家舻溃骸懊米硬懦跹В缴僭胶茫〉谜沼Σ焕础!贝蠹曳税僮樱即蚱鹄础*
宰玉蟾道:“请教诸位姐姐:如今还有把马吊抽去八张,三个人打著顽,叫作‘蟾吊’,那是甚么意思?”蔡兰芳道:“他因向来四人打马吊,马是四条腿;所以三人打就叫蟾吊,蟾是三条腿;还有两人顽的叫作‘梯子吊’,盖因梯子只得两条腿。”玉蟾道:“若是这样,将来一人顽,势必叫作‘商羊吊’了。”师兰言道:“姐姐你道那打蟾吊的是个甚么主见?皆因粗明打吊,尚未得那马吊趣味;或者当日学时本由蟾吊学成,一时令其骤改马吊,就如乡里人进城,满眼都是巷子,不知走那一路才好;只好打个蟾吊,倒底头绪少些。”玉芝道:“我听人说:”蟾吊热闹,马吊闷气,因此都爱蟾吊。‘“
兰言道:“这话更错了。马吊本好好四十张,今抽去八张,改为蟾吊,以图热闹;试问若图热闹,如打天九,把三长四短全都去了,满手天九、地八,亦有何味?即如当日养由基百步穿杨,至今名传不朽者,因其能穿杨叶,并非说他射中杨树,就算善射,若射中杨树就算善射,纵箭箭皆中,亦有何起。即如蟾吊抽去清张,纵牌牌成色样,亦不过味同嚼蜡。”宰玉蟾道:“我还听见人说:”马吊费心,蟾吊不费心,所以人喜蟾吊。‘请教姐姐此话可是?“兰言道:”这做马吊的,当日做时,原不许粗心浮气人看的。若谓马吊费心,何不竟将蟾吊不打,岂不更省许多心血?“兰芳道:”兰言姐姐把这蟾吊真驳的有趣;不然,久而久之,被这粗心浮气的把马吊好处都埋没了。“
紫芝道:“诸位姐姐且慢打吊,我说个笑话:一人好打蟾吊。死后,冥官道:”好好马吊不打,你却矫揉造做去打蟾吊。也罢,如今就罚你变个蟾去!“此人转世虽变了蟾,那打吊心肠,仍是念念不忘。一日,同了素常相好的许多小蟾出去游玩;他前走,小赡随后,他道:”我们这个走法,好象马吊一副色样。‘众蟾道:“叫做甚么?’他道:”叫做“公领孙”。‘众蟾鼓噪道:“把我们做他孙子,这还了得!’不由分说,一齐动手,把他按住,也有打的,也有骂的。有一小蟾,取了一个石子,狠狠朝他头上一丢道:”你说!这是甚么色样?说不出,再打!‘他道:“求诸位莫打,容我说!这叫”佛顶珠“。’又一小蟾把他足上皮撕下一片道:”你说!这是甚么?‘他道:“这是”佛赤脚“。’又一蟾拿著竹片,把他打的浑身是血道:”这是甚么?‘他道:“这是”譟砂鼎“。’又一蟾取些黑泥,把他涂的浑身漆黑道:”这是甚么?‘他道:“这是”铁香炉“。’众蟾道:”刚才他身上是红的,所以说是譟砂鼎;此刻身上涂黑了,因而说是铁香炉,难道把你身上涂绿了,就算“绿毛龟”么?究竟不象,还要打!‘他道:“诸位若说不象,真真委屈,你们暂且松手,让我做个香炉样儿给你们看。’众蟾果然一齐闪开。他把三足立在地下,把腰朝上一拱道:”诸位请看,难道香炉不是三只脚么?‘说罢,他就势想要逃走,连忙将身一纵,远远落在地下;谁知不巧,恰恰将嘴碰在一堆粪上,众蟾看见一齐笑道:“好了!如今蟾吊新添一副色样了!’他忍著臭气问道:”请教诸位:这副色样叫做甚么?告诉我,我好添在谱上。‘众蟾道:“叫作”狗吃屎“。’”说的众人笑个不了。
玉蟾听了,望著紫芝只管冷笑。紫芝道:“妹子实在一时疏忽,忘你大名;若要记得,怎敢犯讳!我尝听得银蟾姐姐说,小瀛洲四员猛将都敌你不过,妹子还敢放肆么?”
玉蟾把手伸出道:“姐姐,你拿手来试试,妹子何尝有甚么力量。”紫芝吓的连忙跑开道:“姐姐莫给我苦吃,我还到各处替宝云姐姐照应客哩。”说著,去了。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古香斋 输入
镜花缘
第七十四回 打双陆嘉言述前贤 下象棋谐语谈故事
话说紫芝惧怕玉蟾,连忙走开,来到双陆那桌。只见戴琼英同孟琼芝对局;掌红珠、邵红英、洛红蕖、尹红萸在旁观局。掌红珠道:“当日双陆不知为何要用三骰。与其掷出除去一个,何不就用两个,岂不简便?妹子屡次问人,都不知道。其中一定有个缘故。”
孟琼芝一面掷骰,一面笑道:“据我看来:大约因为杜弊而设,即如两个骰子下盆,手略轻些,不过微微一滚,旋即不动;至于三个骰子一齐下盆,内中多了一个,彼此旋转乱碰,就让善能掐骰也不灵了。况双陆起手几掷虽不要大点,到了后来要冤时,全仗大点方能出得来。假如他在我盘,五梁已成,我不掷个六点,只好看他一人行了。以此看来:他除大算小,最有讲究的。”尹红萸点头道:“姐姐议论极是。古人制作,定是这个意思。我还听见人说:双陆是为手足而设。不知是何寓意?”戴琼英道:“他是劝人手足和睦之意,所以到了两个、三个连在一处,就算一梁,别人就不能动;设若放单不能成梁,别人行时,如不遇见则已,倘或遇见,就被打下。即如手足同心合意,别人焉能前来欺侮;若各存意见,不能和睦,是自己先孤了,别人安得不乘虚而入。总要几个连在一处成了粱,就不怕人打了。这个就是‘外御其悔’一个意思。”洛红蕖道:“可见古人一举一动,莫不令人归于正道,就是游戏之中,也都寓著劝世之意。无如世人只知贪图好玩,那晓其中却有这个道理。”
紫芝道:“琼英姐姐且莫掷骰,妹子说个灯谜你猜:”三九不是二十七,四八不是三十二,五七不是三十五,六六不是三十六:打一物。‘“掌红珠道:”我猜著了,可是’十二‘?“紫芝道:”’三九‘、’四八‘、’五七‘、’六六‘,凑起来都是十
二,姐姐猜的真好。但妹子刚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