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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占星术、占卜术以及各种各样中国人特有的迷信,这就从中世纪早期起
预示了“三教”合一的发展,后来便以此形式侵入了民间宗教之中。
但是,在文人学士之中,正是象《大乘起信论》这类伪作取得了,而且
继续取得例外的成功。他们在这部经中找到了经过过滤后能为自己所用的一
种佛教的形式。在12世纪,甚至大哲学家朱熹(公元1130—1200年)在批
评佛教的时候,也几乎只提到它的伪经;印度经院哲学中那些伟大的论文已
②
经从梵文翻译出来,但他实际上并不知道。毫不奇怪,佛教书籍对他为来说
不过是一堆剽窃物而已。
在真谛在南方展开工作的50年以前,鸠摩罗什已经在北方介绍了另一种
③
形式的印度佛教哲学。鸠摩罗什原为一个印度婆罗门教徒之子,后来皈依了
佛教,曾卜居西域诸王国之一的库车,这里无疑地既使用梵文,又使用中文。
他在这里娶了当地一位已经削发为尼 (就象其夫已为僧那样)的公主;当时
在西域并不严格奉行僧侣的独身生活,因此鸠摩罗什也生了孩子。当他很年
轻的时候就被他的母亲带到克什米尔作见习僧,同时在那里研习小乘教经
典。在他返回库车的路上,他在喀什噶尔停留了下来并开始研究大乘教,特
别是其中由龙树 (Nāgārjuna)及其继承人所建立的中观学派(Mādhyamika)
的学说;他是一位很出名的教主,但在历史上又很模糊不清。
这个学派曾就《大般若波罗蜜多经》(Praj■āpāramitā…sūtra)中的教
义做了极精详的系统化工作;它宣扬在相对和绝对之间的中道 (madhymā
pratipad);它的出发点是对两“边”(anta)和任何二元性实行归谬法的
辩证法;它依靠悖论来否定被排除的第三者。绝对和相对之间的对立、常(■
ā■vata)与断(uccheda)之间的对立、菩提(bodhi)与烦恼(kle■a)之
间的对立、死(nirvāna)与生(sam…sāra)之间的对立,都可归结为空(■
ūnyatā)。①
公元384年,库车被前秦的一位将军所攻克,鸠摩罗什也被俘获;这位
② 见戴密微:《中国哲学词汇形成的研究》;以及《中国学研究选篇(1921—1970 年)》(莱顿,1973),
第148 页以下、153 页以下。
① 马伯乐:《道家和中国的宗教》,第49—50 页。
② 见G。E。萨金特:《朱熹与佛教》(巴黎,1955)。
③ 鸠摩罗什,或简称罗什,约公元350—409 年。关于他的传记,见拉莫特译:《龙树的〈大智度论〉》,
第2 卷,第54 页注2。
① ■ūnytā,在数学上就是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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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大师是他们急需的人材。这位将军回到中国的时候建立了一个小小的自
治国家——后梁(公元386—403年),其地在梁州的姑臧(今甘肃的武威)。
鸠摩罗什在那里呆了约20年,他在这期间多半完善了他的中文知识,因为如
若不然,就很难说明他会翻译得那么优秀了。后来他再次被后秦的姚兴 (后
秦的高祖,公元394—406年在位)所组织的一支军事远征队所俘获。姚兴是
一位狂热的佛教徒,他在他的京城长安给鸠摩罗什加了许许多多荣衔;罗什
于402年被带到长安,并被委托带领一支已由道安训练出来的第一流的翻译
队伍。这支翻译队伍不仅在规模上引人注目(他们有三千人),而且其成员
①
的素质很高,它不仅包括深晓经文“意义”的一些和尚,而且也包括当地最
有学识的一些世俗人士。
鸠摩罗什的译文经过他的合作者的一再修饰和润色,中文的行文非常优
美流畅,它们超出了前辈(因为鸠摩罗什的许多译文在他以前已有别人译
过),也使后来的译文为之逊色。它们终于变成了中国文学遗产的一部分—
—例如,他所译的 《妙法莲华经》(Saddharmapundarika)、《维摩诘所说
经》(Vimalak■rti…nirde■a)、《净土经》(Sukhāvat■…vyūha)即是如
此。但是,他译的中观学派的论文才使得中国产生了一种新的哲学思维的运
②
动。这里主要有“三论”。除此之外,恐怕应该加上《大般若波罗蜜多经》
③
的注释(计25000偈),它据说为龙树所著,但恐怕是4世纪初在印度西北
部写成的。这样就构成了大乘教哲学的一部真正的百科全书,可视为小乘教
④
《阿毗达磨》的一种补充,这在《十诵律》的经文中体现了出来。
鸠摩罗什对大、小乘教都很精深;这两种教义在他那个时代已开始在他
的本土西域彼此竞争。这种巨帙注释本技术性很强,又不少于百万汉字,在
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公元404—406年)译成,在当时确实是创世界纪录的译
作;只有玄奘在公元7世纪的翻译工作做得比这更好一些。让我们想象一下,
在这个大都市郊区渭水岸上的皇家庭园中的阁子里有一位库车大师,环绕着
数以百计的汉族合作者——由这位异域主持者亲自指挥的长安的文化菁英人
物;让我们判断一下,中国人当认为自己需要向外邦人学点什么东西而又不
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是不是一个中华中心论的民族——那是多么有意思
啊!
①
鸠摩罗什在他的合作者中有几位著名的中国弟子,例如竺道生,特别是
僧肇(公元374—414年),他在中国哲学史上的作用可以比之于王弼(他有
时被人称为“王弼第二”)。僧肇出身于长安的寒素之家,幼年被迫给人做
抄写工作维生。这使得他有机会读到中国的经籍和史书,然后读 《道德经》
和《庄子》,最后才皈依佛门。这是符合通常的学习进程的,但是他没有象
道安和慧远那样成为中国文化的饱学之士。大约在公元398年,他前往姑臧
进入了当时在长安有口皆碑的鸠摩罗什的学校;4年以后,鸠摩罗什和他一
起返回了学校。
① 此即义学僧,这些人专攻教义,而不以主修寺院课程、默省和其他课业见长。
② “三论”包括如下经典: 《中论》,是对据说为龙树所著的《中观论》的注疏;《十二部论》(Dvād■…
nikāy… ■āstr),据说也为龙树所著;《百论》(■tk… ■āstr),据说为提婆(■rydev )所著。
③ 即《大智度论》(Mhāprjnāp ārāmit…upde ■);关于它的译文,见拉莫特译:《龙树的〈大智度论〉》。
④ 见前文。
① 见前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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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僧肇给我们留下了一系列有创见的论著,它们是用强烈的道家精神和语
气来阐发中观学派的伟大论旨,可是显示出他比南方的任何“玄学”门人或
庐山慧远派的门人弟子们更熟谙印度的哲学。我们在上面已经说到,竺道生
③
曾把僧肇的一篇文章给慧远看过。僧肇在他的文章中又讨论了王弼和郭象所
曾经讨论过的主要问题,如“体”与“用”等。僧肇把这和佛教中诸如“慧”
(praj■ā)与“方便”(upāya),或“真谛”与“俗谛”之间的对立联系
④
起来。在他的著作中,新的“理”还带有大大不同于印度哲学的宇宙秩序的
意味,因此有时使人怀疑他究竟是一位佛教徒还是一位道教徒。他似乎没有
学过梵文,但他吸收了中观学派的分别推求法,这是向逻辑学的挑战,同时
利用了印度形式的三段论,即“四难推理”:有;无;有和无;非有非无。
他的著作确实是中国人在理解印度思想方面一个显著的进步,给中国佛教留
下了持久的痕迹。甚至迟至唐代,禅宗还从僧肇吸取灵感。
公元417年,长安一度被南方的武人刘裕所占领;他不久又返回浙江,
利用他的军事优势建立了南朝时代的宋王朝(公元420—479年)。后秦王朝
灭亡了;长安又被一个匈奴领袖所重新占据,鸠摩罗什的社团不得不向南或
①
向东北流落到北魏地区(公元386—534年)。北魏王朝建立了一个强大的
帝国,在公元5世纪中叶统治并统一了整个中国北方。它的第一个首都是在
山西(平城,今大同附近),但在495年迁到了旧都洛阳,此地现在已变成
了北方的佛教中心。北魏王朝从一开始就左袒佛教,但对它的实际活动则控
制得更严厉。它采用了汉人的制度,这时面临着南方早已爆发的国家和佛教
②
教会之间的冲突。我们在上面已经看到,在东晋王朝,慧远如何为僧徒赢得
了“不敬王者”的特权。
这种政教冲突总是削弱中国佛教的力量,并且将最后使它濒于毁灭。③
印度没有发生过这种问题,因为印度的国家不象中国的那样是皇权的和视国
家为神圣的;在那里,国王们很自然地向宗教领袖致敬。但在中国,反对佛
教徒的主要之点是因为他们信奉外国的宗教,它不服从皇帝和他的政府;在
私生活方面,它反对作为公民社会基本单元的家庭,并且反对祖先崇拜。它
的反对者最不满的是佛教僧侣的寄生性质,因为他们可以不纳税,或者不服
国家的任何徭役,特别是不服其中最重要的兵役。所有这一切,再加上世俗
富豪给寺庙的极大量捐赠,使得国家的经济和国防处于危殆之中。所有这些
不满大部分都是一篇小小的辩白文章——即《牟子理惑论》——中提出的,
它据推测写于汉末,出自远在南方的一位皈依了佛教的学者之手;从它的现
存形式看似不早于六朝时代。①
② 塚本善隆译注的《肇论研究》(京都,1955);以及沃尔特·利本塔尔译:《肇论:僧肇的论文》(香
港,1968)。又见鲁滨逊:《印度和中国的早期的中观学派》,第123—155、210—232 页。
③ 见前文。
④ 见前文。
① 可能是源出突厥…蒙古族的一个集团所建,为拓跋氏 (To…P,或Tbgch)。
② 见上面《佛教和道教的诺斯》。
③ 关于这种冲突,见塚本善隆等人:《中国佛教史概说·中国篇》(京都,1960),第69 页以下,热尔纳:
《5—10 世纪中国社会中佛教的经济情况》;赫尔维茨: 《中国早期佛教中的凯撒译文》;陈观胜:《中
国佛教的历史研究》,第74 页以下;以及戴密微:《佛教研究选篇》,第261 页以下。
① 关于它的译文,见伯希和译《牟子理惑论》,载《通报》,19 (1920),第255—433 页。关于北魏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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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王朝所最关心的是帝国的和平与安定不受干扰。为了终止政教之间
的这种斗争,政府企图设立一种国教,把僧侣置于一个民政部门的管理之下。
它的负责人是一名僧侣,同时又是一名政府官吏,各外州府也有其下属来负
责管理地方佛教团体。除了或许在阿育王时代以外,印度从来没有这种设置,
而即使在那时,公元前3世纪的这位佛教徒大君主所采用的监督权也不象北
魏王朝管理僧众的人具有的职责那样广泛和重要。②
这样把佛教教会置于国家之下的办法马上给佛教徒带来了麻烦。公元 5
世纪中叶,两种敌对的宗教掀起了反佛教运动:一为儒教,其目的是想接收
北魏的政府机器,使之不利于外夷人;一为道教,因为它嫉妒佛教的大受群
众欢迎。太武帝(公元424—452年在位)之排抑佛教是受了他的谋臣崔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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