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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粉”,也有“干戈”,但这两个名词总结合不上,老祖宗不允许“红粉干戈”,为女人打仗吗,去你的!那是爱伦坡笔下的希腊荣光和罗马壮丽(……theg lory that was Greece,/And ghe flrandeur the was Rome,),中国文化是不为女人打仗的!
中国文化的一大正宗是道学-不管真道学或假道学,在道学的镶魑光魅影下,人人都被道德迷你,做成了道德迷,并且迷到不近人情的程度。流风所及,男女间的爱情问题,自然也就一律道德挂帅,谁谈情说爱谁就不是好东西,就要被摒于孔圣人的门墙之外,死了以后,也分不到孔庙的冷猪肉吃,人人想吃冷猪肉,所以人人都不敢公然谈情说爱。至多有多多的情感,却没有少少的勇敢。
清朝有一个朱彝尊,算是一颗慧星,他居然有了爱情的故事,并把这故事,写成了“风怀诗”,不但把诗写好,还要把诗收进他的《曝书亭集》,他的道学朋友一看,可急了,劝他注重清议,别把这不三不四的咸湿诗放到集于里去。可是朱彝尊不肯,他说:“吾宁不食两庑豚,不删风怀二百韵!”(大好猪肉宁不吃,也不删掉这首诗)
不了解中国历史背景的人,很难想像朱彝尊这种勇气有多么大!很难想像这种但白是多么的不容易!因为在道德挂帅下,在真假道学桎梏下-匍伏在下面的,很少不是双重人格,双重得至少有两副以上的脸孔来应付人间世:一副是道貌岸然的脸孔,一副是暗渡陈仓的脸孔,前者用来说教,撑门面;后者用来发泄,调剂满口大道理后的紧张情绪。
这种现象,试拿清朝的“南袁北纪”来说吧:袁子才袁枚,一边写《小仓山房文集》来说教,一边写《子不语》(即《新齐谐》来发泄;纪晓岚纪昀,一边写《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撑门面,一边写《阅微草堂笔记》来调剂情绪,他们的作品,道貌岸然与陈仓暗渡前后辉映,乍看起来,简直不是同一个人作的,事实上却明明同一个人于的好事,袁枚、纪晓岚两位,其实还算有点真情至性的,至于别人,人格分裂得就更严重:元稹为老情人莺莺写的诗,不敢收入他的《长庆集》;孙原湘为女朋友屈、钱两人写的诗,不敢收入他的《天真阁文集》;陈文述的情词艳句,不敢收入他的《颐道堂集》;而和凝呢,索性干脆得一千二净-他做了大官以后,居然把他作的“香奁诗”全部赖掉,竟说不是他作的,是韩恨左心右屋作的!
这些人格分裂的现象,都表示了在爱情的态度下,大家都变成了胆小鬼,戴上了面具,转入了地下。大家谁也不敢表露真情,至多做到暗通与私恋,表露到一片反常、一片变态、一片自我陷溺(self一absorption)、一片假惺惺!难乎为妓
中国传统中爱情出了毛病,最基本原因,是男女结交,不靠自由恋爱,而靠“父母之命、媒的之言”。男女间事,一开始就不是两个人间的私事(private affairs),而是父母媒的“大锅炒”的亲事。这样的结交,一·开始就以家族本位、代替了爱情本位,夫妻之间,想在这种本位下产生罗曼蒂克的爱情,实在气氛不足,所以中国的爱情故事,像《浮生六记》式的闺房记趣,为数就少。中国的女人结婚后,相夫教子,做黄脸婆,已无罗曼蒂克余地;男人结婚后,如果想爱你爱在心坎里,对象却很特别,被选中的对象,不是别人,却是青楼情孽-妓女。
以前的妓女和现代不一样。现代妓女都很忙,忙得不打话,就上床,实不考究任何水准与情调;以前妓女却斯文扫床,大家得先“小红低唱我吹萧”一番,绝不许公鸡见母鸡。公鸭见母鸭式办事。骚人墨客,去找她们,必须经过基本的过门儿。这种情形,在唐朝发展得最具“规模”。唐朝知识分子以走动妓院为正业之一,从元白到李杜,无一例外。在杜牧的诗里,可以看到太多太多“不饮赠官妓”、“娼楼戏赠”等作品,这说明了,男欢女爱,不在别处,正在秦楼楚馆之中。秦楼楚馆是中国式爱情的大尾阎和大市场,中国式爱情沦落至此想来也真可悲。
另一种变相的沦落,是佛寺道观的媒孽。由于传统中男女交际层层设限,大家只好藉可以公开见面的所在、公开见人的职业,得到不少偷情的自由,唐朝的女道士,许多都是私娼。其中水准与情调,有的很高,自然就是大家漫爱的最佳入选。李白有送女道士褚三清的诗,施肩吾有赠女道士郑玉华的诗,例子举不胜举。这种文人和“尼姑”的恋爱,相对方面,也就是太太小姐跟“和尚”眉来眼去的张本,传统里所以有这些畸型的爱情故事,究其原因,都是社会环境封杀爱情的缘故。男乎为妓
因为社会环境封杀,另一必须点破的畸型是-同性恋情况的严重,这是中国文化的一大特色,乡土得要命,以中国文化和乡上自豪的,实在不可不知。
照《阅微草堂笔记》的说法,中国同性恋历史之久,可以上溯黄帝时代。中国自古就流传“美男破产,美女破居”的谚语,《晏于春秋》记齐景公与羽人的事;《韩非子》《说苑》记卫灵公与弥子暇的事;《战国策》《说苑》记安陵与龙阳的事;乃至《史记》《汉书》记高帝与籍孺,惠帝与阂孺、文帝与邓通、赵谈。北宫伯子,景帝与周仁,昭帝与金赏,武帝与韩嫣。韩说、李延年,宣帝与张彭祖,元帝与弘慕、石显,成帝与张放、淳于长,哀帝与董贤等的事,都是习见的例子。两晋南北朝时代,竟有许散愁向统治者自白,表示“散愁自少以来,不登娈童之床,不入季女之室!”-不搞后庭花,竟成为一个人足以自豪的美德!可反证当时男色的普遍!
同性恋不但有普遍性,甚至普遍到别有地区性。褚人获《坚瓤集》里,就记有“闽广两粤尤甚”的“南风”,清朝的福建省、广东省、以及首都北京,在这种风气上都前卫都十足,北京的特色是戏子做相公。相公者,像姑也,像姑娘而实非姑娘,当时地位,还不如妓女,倡优排名,只能跟进,伶人见妓女,得行礼请安。清朝法律中明定优伶子孙以至受逼被奸的男子,不许参加联考。一律成为被联考拒绝的小子,可见多斜门儿,这种优不如倡,直到~)芳出现,才算人心大变。梅兰芳的出现,使举国若狂.使中国人的奇异爱情尺码完全情不自禁。这种流风,只要看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反串,看到中国人喜欢男不男女不女的“女扮男装”或“男扮女装”,就可恍然大悟了!难乎为继
写到这里,大中华,小爱情的一些切片,已经稍具轮廓。大致的结论是:中国过去的爱情传统,是不平等的、缺少相对主体的、人格分裂的、胆怯的、娼妓本位的、男色的、没有人权的、缺少罗曼蒂克的、病态的。我读古书,少说也有三十年,我实在无法不做出这样令人不快的结论。
从古书中,我实在找不出中国男人有多少罗曼蒂克的气质,所以根本上,严格说来,他们形式上的“爱情”也简直不成其为“爱情”。吴伟业、陈其年歌颂的“王郎”、曾国藩歌颂的“李生”,我总恶心的感到,这些都是变态,不是爱情,一如《红楼梦》里演戏过后的柳湘莲,被薛氏之子误为相公,而要按倒在地一样。你不能说这些是爱情,爱情不该这样陈旧、这样粗鲁、这样拙劣。只要稍用水准,稍讲情调,你就会发现:过去中国式的爱情,实在不及格、不及格。中华文化复兴吗?在爱情的范畴里,我们能复兴到什么?
十一月五号报上说,台北西门闹区的情杀案,是“在某单位眼役的中尉军官庄水昆,因情感纠葛愤而行凶,他先在部队内杀死了一名卫兵,并将这名卫兵的尸体藏放在车辆底下,然后拿了一支枪从新竹赶至台北,到自己一见钟情的部属妹妹许美月家中,将许美月击毙。击伤她的哥哥,并放火焚屋,然后畏罪饮弹自杀。”
看吧,又来了!中国式的爱情!随便一个例子,就显露给我们多少病态、多少粗鲁!但你别忘了,这种行为,并不是“某单位服役的中尉军官”个人的行为,这种行为是陈旧、拙劣爱情传统的反映,只有根本不懂爱情为何物的人,才如此焚琴煮鹤,如此赶尽杀绝,如此霸王硬上弓。真正的爱情绝不这样,这样不漂亮的、不潇脱的,绝不是真的爱情!
现代的中国入,必须练习学会如何走向现代化,用现代化的水准与情调,开展现代化的爱情。迷恋秋雨梧桐,何如春江水暖?感叹难乎为继,何如独起楼台?在罗曼蒂克的爱情上,中国文化和乡土,都无根可寻、无同可认,虽然本是同根生,无奈土壤不对,对现代的我们,实没好处。
觉醒吧,中国的情人们!大情人正等我们来做。此时下做,还待何时?难道真等地老天荒吗?别迷糊了!地老天荒只能做大浑蛋,绝非大情人。要做大情人,可得趁早呀! (一九七九、十一、十。)
(附记)
刘声木《苌楚齐四笔》卷二有段文字记朱彝尊的“风怀祷”,他说:吴县张应南户部藏有朱彝尊风怀诗手稿,与刘本不同涂改满纸,均有“颠倒鸳鸯”小印铃记,前后有名人题跋甚多。其妻兄吴县曹君直孝廉元忠曾亲见之,大仓某家藏有《鸳水仙缘》弹词一种,记风怀诗及洞仙歌词曲本事。
吾乡姚庚甫大令景衡,年七十余,尝为后学讲凤怀二百韵隐事,语语有证云云,语见桐城萧敬甫敝君穆庚子札记。
声木谨案:秀水朱竹坨太史彝尊,诗在我朝,虽为一大家,而风怀一诗,实为全集之站,亦无庸为之穿凿附会,务必牵合及子某某而后己。纵使大史自暴其恶于众,后人更不必为之穷形尽象,刻划无盐,吾不知为之笺证者,欲师其事乎?抑欲师其诗乎?未免两失之矣!这段很有赶味的老夫子文字,更可反衬出朱彝尊的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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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肉可以分家吗? 神仙只有灵的问题,因为神仙有灵无肉;动物只有肉的问题,因为动物有肉无灵。 肉都有的问题,只在人类发生,灵肉问题,只是人类的问题。
或许有人说:你李敖《独白下的传统》书里,不是提到“欢喜佛”吗,欢喜是神仙,是肉交中的神仙,准说神仙有灵无肉?我的答案是:欢喜佛只是神仙的塑像,并不是神仙本身,神仙本身-如果有的话-是虚无缥缈的、不成神形的,他的真面目,是没有肉身的,既然没有肉,结论有灵无肉,自然成立。哲学家莱布尼兹认为没肉就没灵,但上帝不在此限,其理就在这儿。
或许又有人说:动物中也有灵得很的,像“灵龟”、“灵蛇”、“灵禽”、“灵雀”、“灵鹊”、“灵猫”、“灵犬”等等、可见动物也不一定有肉无灵。我的答案是:这篇文章谈的灵,是与肉相对的灵,不是其他的灵,有关动物的灵,是灵性的灵、智慧的灵、习性的灵,彼灵非此灵,动物没有灵与肉的意识与理论,所以灵肉问题,不是动物的问题。
人类本是动物出身,他在原始竞争中,肉体的本钱并不足:游不过鳄鱼,缠不过巨蟒,跑不过豺狼,打不过狮熊虎豹。一场混战下来,结局常是“人为万物之肉”。这时候,人类站起身来,开始头脑体操,最后自败部转入胜部冠军,成为万物之灵,灵呀灵的,到头来却发现不够灵,因为解决不了灵与肉的多边关系问题。
最早闹出这种问题来的,是西方中古前期的基督教的理论家和“文字警察”们,认为人类灵魂的永生,有赖于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对肉的控制。对肉的控制,本是哲学家宗教家的一个老题目,但到了中古教棍手里,却变得走火入魔。中古教棍提出一种毫无根据的怪论,叫做“唯灵论”,或叫“灵魂至上论”,或叫“崇灵贬肉论”。这种怪论,不论怎么巧立名目,怎么叠床架屋,怎么演绎,它的基本论调,不外“灵”是高的、圣的、好的;“肉”是低的、邪的、坏的。这种灵上肉下发展的顶峰,可以达到肉的行为,足可全被灵给架空的魔术程度,一个学者型的教棍,有次发为妙论,宣布只要在灵的方面不怀邪念,甚至可以摸修女的大奶奶(或小奶奶),而毫不犯淫罪。这就是说,肉的行为,只要一滴灵,就可以一点也不肉了!
这种灵肉分离的摸奶奶工夫,进一步发展就更精彩了。《教会史》(Hstoria Ecclesiasticus)里记巴力斯但的洋和尚,能过“百分之百的高明而神圣的生活”,能够“完全克服他们的情欲”,火候可达到“与女人一起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