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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至辽东。丙戌,渡辽水。辽泽泥潦,车马不通,命长孙无忌将万人,剪草填道,水深处以车为梁,上自系薪于马鞘以助役。冬,十月,丙申朔,上至蒲沟驻马,督填道诸军渡渤错水,暴风雪,士卒沾湿多死者,敕然火于道以待之。
乙酉(二十日),唐军到达辽东城。丙戌(二十一月),渡过辽水。辽泽一带道路泥泞,车马难以通行,太宗命长孙无忌率领一万人割草填道,水深的地方用车做桥梁,太宗亲自将薪木等拴在马鞍后帮助铺路。冬季,十月,丙申朔(初一),太宗到达蒲沟停下,督促填道铺路的各路军渡过渤错水,赶上天降暴风雪,士兵们衣湿多被冻死,太宗敕令在道上点上火堆,以等侯士兵烤火。
凡征高丽,拔玄菟、横山、盖牟、磨米、辽东、白岩、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城,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新城、建安、驻骅三大战,斩首四万余级,战士死者几二千人,战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叹曰:“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驰驿祀征以少牢,复立所制碑,召其妻子诣行在,劳赐之。
此次征伐高丽,总共攻克玄菟、横山、盖牟、磨米、白岩、辽东、卑沙、麦谷、银山、后黄十座城,迁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加入唐朝户籍共七万人。新城、建安、驻骅三次较大的战役,杀死高丽兵四万多人,唐朝将士死近二千人,战马损失十分七八。太宗认为未能最后取胜,深自懊悔,感叹道:“如果魏徵在的话,不会让我此番出兵的!”命人乘驿马昼夜兼程到京城,用猪和羊祭祀魏徵,重新竖立贞观十七年曾毁坏的石碑,征召他妻子儿女到太宗所在行宫,亲自慰问赏赐。
丙午,至营州。诏辽东战亡士卒骸骨并集柳城东南,命有司设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临哭尽哀。其父母闻之,曰:“吾儿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上谓薛仁贵曰:“朕诸将皆老,思得新进骁勇者将之,无如卿者,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
丙午(十一日),唐军回到营州。太宗下诏令将在辽东阵亡的士兵的尸骨一并汇集在柳城东南,命令有关部门摆设牛羊猪祭祀,太宗亲自写文祭奠亡灵,并亲临灵堂痛哭,十分悲哀。死者的父母们听说此事后,都说:“我们的儿子死了,皇上亲自为他们哭灵,死还有什么遗憾!”太宗对薛仁贵说:“朕手下的各位将领都已经老了,考虑能得到骁勇善战的后起之秀为统兵将领,没有人能赶得上你了,朕对于得到辽东并不高兴,高兴的是得到了你。”
丙辰,上闻太子奉迎将至,从飞骑三千人驰入临渝关,道逢太子。上之发定州也,指所御褐袍谓太子曰:“俟见汝,乃易此袍耳。”在辽左,虽盛暑流汗,弗之易。及秋,穿败,左右请易之,上曰:“军士衣多弊,吾独御新衣,可乎?”至是,太子进新衣,乃易之。
丙辰(二十一日),太宗听说皇太子出迎回朝大军即将赶到,便带领护卫飞骑三千人飞奔进入临渝关,途中与太子相逢。太宗从定州出发时,曾指着身上穿的褐色战袍对太子说:“等再见到你时,我才可以换下此身战袍。”在辽左,即使盛夏酷暑汗流浃背,也不换下这套衣服。到了秋天,穿着露风,身边的人请求太宗换掉衣服,太宗说:“战士们的衣服多是破败的衣服,惟独我穿上新衣服,这样行吗?”至此时,太子递上新衣服,太宗才换下旧衣服。
诸军所虏高丽民万四千口,先集幽州,将以赏军士,上愍其父子夫妇离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钱布赎为民,欢呼之声,三日不息。十一月,辛未,车驾至幽州,高丽民迎于城东,拜舞呼号,宛转于地,尘埃弥望。
各路军马所俘虏的高丽百姓有一万四千多人,先是集中在幽州,准备用来赏给将士们做奴隶,太宗怜悯他们父子、夫妻离散,命令有关官署按照他们的价格,全用朝廷府库的钱、布赎为平民,欢呼之声三天不绝。十一月,辛未(初七),太宗车驾到达幽州,高丽老百姓在城东欢迎,手舞足蹈,欢呼拜伏,展转于地,尘埃弥漫。
庚辰,过易州境,司马陈元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上恶其谄,免元官。
庚辰(十六日),太宗经过易州境内,易州司马陈元让当地百姓在地下用火烧增温来种蔬菜,此时进献给太宗;太宗讨厌他过于谄媚,罢免了陈元的官职。
丙戌,车驾至定州。
丙戌(二十二日),太宗车驾到达定州。
丁亥,吏部尚书杨师道坐所署用多非其才,左迁工部尚书。
丁亥(二十三日),吏部尚书杨师道因任用官吏大多不称职而获罪,降职为工部尚书。
壬辰,车驾发定州。十二月,辛丑,上病痈,御步辇而行。戊申,至并州,太子为上吮痈,扶辇步从者数日。辛亥,上疾瘳,百官皆贺。
壬辰(二十八日),太宗车驾从定州出发。十二月,辛丑(初七),太宗背上长痈,坐着轿子前行。戊申(十四日),到达并州,太子李治为太宗吸吮痈毒,扶着轿子步行几日。辛亥(十七日),太宗背上毒痈渐好,文武百官齐声恭贺。
上之征高丽也,使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将突厥屯夏州之北以备薛延陀。薛延陀多弥可汗既立,以上出征未还,引兵寇河南,上遣左武候中郎将长安田仁会与思力合兵击之。思力羸形伪退,诱之深入,及夏州之境,整陈以待之。薛延陀大败,追奔六百馀里,耀威碛北而还。多弥复发兵寇夏州,己未,敕礼部尚书江夏王道宗,发朔、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兵镇胜州;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发胜、夏、银、绥、丹、延、、坊、石、隰十州兵镇胜州;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候将军薛孤吴,发、灵、原、宁、盐、庆五州兵镇灵州;又令执失思力发灵、胜二州突厥兵,与道宗等相应。薛延陀至塞下,知有备,不敢进。
太宗征伐高丽时,让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统领厥兵驻扎在夏州以北,以防备薛延陀的进攻。薛延陀多弥可汗即位后,乘着太宗出征高丽未归之机,领兵侵犯北河以南一带,太宗派左武侯中郎将长安人田仁会与执失思力合兵进击。思力假装抵御不住后退,诱敌深入,到了夏州境内,严阵以待薛延陀兵。薛延陀被打得大败,唐军乘胜追击六百多里,在沙漠以北耀武扬威之后凯旋。多弥可汗再次发兵进犯夏州,己未(二十五日),太宗敕令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征发朔、并、汾、箕、岚、代、忻、蔚、云九州兵马镇守朔州;右卫大将军、代州都督薛万彻,左骁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征发胜、夏、银、绥、丹、延、、坊、石、隰十州兵马镇守胜州;胜州都督宋君明,左武侯将军薛孤吴,征发灵、原、宁、盐、庆五州兵马镇守灵州;又命令执失思力征发灵、胜二州的突厥兵,与李道宗等人相互呼应。薛延陀兵到了塞下,知悉唐军有所防备,不敢贸然进犯。
'3'初,上留侍中刘洎辅皇太子于定州,仍兼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总吏、礼、户部三尚书事。上将行,谓洎曰:“我今远征,尔辅太子,安危所寄,宜深识我意。”对曰:“愿陛下无忧,大臣有罪者,臣谨即行诛。”上以其言妄发,颇怪之,戒曰:“卿性疏而太健,必以此败,深宜慎之!”及上不豫,洎从内出,色甚悲惧,谓同列曰:“疾势如此,圣躬可忧!”或谮于上曰:“洎言国家事不足忧,但当辅幼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异志者诛之,自定矣。”上以为然,庚申,下诏称:“洎与人窃议,窥窬万一,谋执朝衡,自处伊、霍,猜忌大臣,皆欲夷戮。宜赐自尽,免其妻孥。”
'3'起初,太宗留下侍中刘洎在定州辅佐皇太子,仍然兼任左庶子、检校民部尚书,总理吏、礼、户三部尚书事。太宗将要出发前,对刘洎说:“朕如今带兵远征,你辅佐太子,国家的安危都寄托在你身上,望你深深体会朕的心思。”刘洎答道:“望陛下不必忧虑,大臣有罪,我当立即予以诛罚。”太宗认为他出言妄自发论,颇为奇怪,告诫他说:“你的性情疏阔又刚直,必会因此而遭祸,应当慎重行事。”等到太宗有病了,刘洎从内室出来,面容非常悲哀,对同僚说:“病得如此厉害,皇上的身体值得忧虑。”有人对太宗进言道:“刘洎说朝延大事不足忧虑,只是应当依循伊尹、霍光的故事,辅佐年幼的太子,大臣中有二心的杀掉他,自己也就安定了。”太宗也认为是这样,庚申(二十六日),太宗下诏称:“利洎与人私下议论,窥探朕有不幸时,阴谋执掌朝政,自比于伊尹、霍光,无端猜忌大臣,想要将他们全部杀戮。理应赐他自尽,赦免他妻子儿女。”
中书令马周摄吏部尚书,以四时选为劳,请复以十一月选,至三月毕;从之。
中书令马周代理吏部尚书,认为四时选官过于劳累,请求恢复十一月选官,到次年三月完毕;太宗依从其意见。
'4'是岁,右亲卫中郎将裴行方讨茂州叛羌黄郎弄,大破之,穷其余党,西至乞习山,临弱水而归。
'4'这一年,右亲卫中郎将裴行方领兵讨伐茂州反叛的羌族人黄郎弄,将其打得大败,追击其残余势力,向西直到乞习山,临近弱水而后还朝。
二十年(丙午、646)
二十年(丙午,公元646年)
'1'春,正月,辛未,夏州都督乔师望、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击薛延陀,大破之,虏获二千余人。多弥可汗轻骑遁去,部内骚然矣。
'1'春,正月,辛未,(初八),夏州都督乔师望、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等人进攻薛延陀,将其打得大败,俘虏二千多人。多弥可汗乘轻骑逃走,薛延陀内部骚乱。
'2'丁丑,遣大理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六条巡察四方,刺史、县令以下多所贬黜,其人诣阙称冤者,前后相属。上令褚遂良类状以闻,上亲临决,以能进擢者二十人,以罪死者七人,流以下除免者数百千人。
'2'丁丑(十四日),太宗派大理寺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汉朝考察官员的六条诏书巡察全国各地,刺史、县令以下的官吏多被罢职贬官,这些人到朝中喊冤的前后不断。太宗令褚遂良按类写明情况上呈,太宗亲自裁决,确定其中能够提拔的有二十人,论罪当死的七人,流放以下免除官职的有成百上千人。
'3'二月,乙未,上发并州。三月,己巳。车驾还京师。上谓李靖曰:“吾以天下之众困于小夷,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解。”上顾问江夏王道宗,具陈在驻骅时乘虚取平壤之言。上怅然曰:“当时匆匆,吾不忆也。”
'3'二月,乙未(初二),太宗从并州出发。三月,己巳(初七),太宗车驾回到了京城长安。太宗对李靖说:“我倾全国兵力却受困于小小的高丽,这是什么缘故?”李靖说:“这一点李道宗能够解释。”太宗又问江夏王李道宗,李道宗详细陈述在驻骅山时曾提出过乘机攻取平壤的话。太宗怅然若失,说道:“当时匆匆忙忙,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4'上疾未全平,欲专保养,庚午,诏军国机务并委皇太子决外。于是太子间日听政于东宫,既罢,则入侍药膳,不离左右。上命太子暂出游观,太子辞不愿出;上乃置别院于寝殿侧,使太子居之。褚遂良请遣太子旬日一还东宫,与师傅讲道义;从之。
'4'太宗的病并未完全好,想要专心保养一段时间,庚午(初八),诏令朝中军国大事一并委托皇太子李治处理。于是太子每隔一日便在东宫处理政务,事情一毕就进入皇宫侍侯太宗服药用饭,不离身边左右。太宗命令太子暂时出外游玩,太子辞谢不愿出宫;太宗便在寝殿旁设置别院,让太子居住。褚遂良请求太子每十天回东宫一次,与太师太傅们讲论道义,太宗依准。
上尝幸未央宫,辟仗已过,忽于草中见一人带横刀,诘之,曰:“闻辟仗至,惧不敢出,辟仗者不见,遂仗不敢劝。”上遽引还,顾谓太子:兹事行之,则数人当死,汝于后速纵遣之。”又尝乘腰舆,有三卫误拂御衣,其人惧,色变。上曰:“此间无御史,吾不汝罪也。”
太宗曾游幸未央宫,清道的卫士已经走过去了,忽然在路边草丛里看见一人掖下带刀,便质问此人,答道:“我听见清道的卫士经过,因为害怕,不敢走出来,清道卫士们没有看见我,于是就潜伏着不敢动。”太宗便带着他回到宫中,对太子说:“这件事严格执行起来,则当有几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