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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博节度副使田庭对田悦说:“你凭借着伯父留下的基业,去谨慎地事奉朝廷,坐享富贵,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无缘无故地与成德、淄青一起去作反叛之臣呢!你看战事兴起以来,叛逆变乱的人有谁能够保全自己的家族呢?如果你一定要按你的想法去做,可以先把我杀了,别让我看见田氏的举族灭亡。”于是他自称有病,躺在家中。田悦亲自前去向田庭道歉,田庭关上家门,不肯接待田悦。田庭最终因忧郁而死。
成德判官邵真闻李惟岳之谋,泣谏曰:“先相公受国厚恩,大夫衰之中,遽欲负国,此甚不可。”劝惟岳执李正己使者送京师,且请讨之,曰:“如此,朝廷嘉大夫之忠,则旄节庶几可得。”惟岳然之,使真草奏。长史毕华曰:“先公与二道结好二十余年,奈何一旦弃之!且虽执其使,朝廷未必见信。正己忽来袭我,孤军无援,何以待之!”惟岳又从之。
成德判官邵真听到李惟岳的图谋,哭着规劝说:“先相公蒙受国家深厚的恩典,大夫您在服丧期间,忙着准备背叛国家,这种做法太不对了。”邵真劝说李惟岳将李正己的使者抓起来,送往京城,并且请求讨伐李正己。他说:“这样做,朝廷会嘉许大夫的忠心,节度使的旌节也许还有得到的希望。”李惟岳认为邵真说得对,便让邵真起草奏书。长史毕华说:“先公与成德、淄青交好了二十余年。怎么能一下子舍弃了他们!而且,即使将二镇的使者抓起来,朝廷也不一定就相信你。李正己突然来袭击我军,我军孤立无援,这又怎么办呢!”李惟岳又听从了毕华的意见。
前定州刺史谷从政,惟岳之舅也,有胆略,颇读书,王武俊等皆敬惮之,为宝臣所忌,从政乃称病杜门。惟岳亦忌之,不与图事,日夜独与胡震、王他奴等计议,多散金帛以悦将士。从政往见惟岳曰:“今海内无事,自上国来者,皆言天子聪明英武,志欲致太平,深不欲诸侯子孙专地。尔今首违诏命,天子必遣诸道致讨。将士受赏,皆言为大夫尽死;苟一战不胜,各惜其生,谁不离心!大将有权者,乘危伺便,咸思取尔以自为功矣。且先相公所杀高班大将,殆以百数,挠败之际,其子弟欲复仇者,庸可数乎!又,相公与幽州有隙,朱滔兄弟常切齿于我,今天子必以为将;滔与吾击柝相闻,计其闻命疾驱,若虎狼之得兽也,何以当之!昔田承嗣从安、史父子同反,身经百战,凶悍闻于天下,违诏举兵,自谓无敌;及卢子期就擒,吴希光归国,承嗣指天垂泣,身无所措。赖先相公按兵不进,且为之祈请,先帝宽仁,赦而不诛,不然,田氏岂有种乎!况尔生长富贵,齿发尚少,不更艰危,乃信左右之言,欲效承嗣所为乎!为尔之计,不若辞谢将佐,使惟诚摄领军府,身自入朝,乞留宿卫,因言惟诚且留摄事。恩命决于圣志;上必悦尔忠义,纵无大位,不失荣禄,永无忧矣。不然,大祸将及。吾亦知尔素疏忌我,顾以舅甥之情,事急,不得不言耳!”惟岳见其言切,益恶之。从政乃复归,杜门称病。惟诚者,惟岳之庶兄也,谦厚好书,得众心,其母妹为李正己子妇。是日,惟岳送惟诚于正己,正己使复姓张,遂仕淄青。惟岳遣王他奴诣从政家,察其起居,从政饮药而卒;且死,曰:“吾不惮死,哀张氏今族灭矣!”
前定州刺史谷从政是李惟岳的舅父,他有胆识,有谋略,颇读过一些书,王武俊等人对他都很敬畏。由于被李宝臣猜忌,谷从政便闭门称病。李惟岳也猜忌他,有事不肯与他谋划。李惟岳整日专门与胡震、王他奴等人商量,多发放钱财布帛,以便取悦将士。谷从政去见李惟岳说:“当今国内没有事端,从京城来的人都说皇上聪慧明达,英俊威武,立志要再造太平之世,十分不愿方镇的子孙专擅一方。你现在头一个违抗诏命,皇上定然派遣各道兵马前来讨伐你。你部下的将士接受了犒赏,都说要为你尽力至死,而如果一战不能取胜,人们各自顾惜自己的性命,谁不背叛你呢!通达权变的大将,乘你危难之际,寻找方便的时机,便都想捉住你而自己立功。况且,先公所杀死的高职位的大将几乎上百人了,在你遭受挫败之际,死者子弟中要报仇的,难道是屈指可数的吗!再者,先公与幽州结下嫌隙,朱滔兄弟一贯对我们恨得咬牙切齿,如今皇上准会任命他们为将领的。朱滔与我们之间近得连夜间敲打木梆报时的声音都可以相互听到,一旦朱滔接受朝廷的命令,急速前来,那就如同虎狼追捕野兽一般,你又如何抵挡呢!过去,田承嗣跟随安禄山、安庆绪、史思明、史朝义父子一起造反,身经百战,凶猛骠悍,闻名天下,违抗诏命,发起战端,自认为没有敌手。及至卢子期被擒获,吴希光归顺国家以后,田承嗣却只好对天而泣,不知将自身安放何处了。全靠先公按兵不进,而且为他求情,先帝宽厚仁德,予以赦免,田承嗣才未遭到诛杀,如果不是这样,田氏还能留下根苗吗!何况你生长在富贵之中,年龄还小,没有经受过艰难危苦,但你却听信左右的话,打算效法田承嗣的作法吗!为你打算,你不如在将佐面前辞去职务,让李惟诚代理掌管军府,你亲身入朝,请求留下来为皇上值宿警卫,同时也说明让李惟诚暂且留下来代理掌管军府之事,对他的加恩任命取决于皇上的意志。皇上必然喜欢你的忠义,即使得不到高位,也不会失去荣耀的禄位,永远消除忧患了,否则,大祸将要到来。我也知道你素来疏远猜忌我,但因你我有甥舅之情,事情又已急迫,不能不说了!”李惟岳见谷从政出言切中要害,越发憎恶他。谷从政于是再次回到家中,闭门称病。李惟诚是李惟岳异母庶兄,他谦和厚道,喜欢读书,能得人心,他的同母妹做了李正己的儿媳妇。此日,李惟岳将李惟诚送到李正己那里,李正己让李惟诚恢复姓张,于是他便在淄青做官了。李惟岳派遣王他奴到谷从政家中去,察看谷从政的活动,谷从政吞服毒药而死。在将死之际,谷从政说:“我不怕死,只是为张氏现在将要遭到灭族之灾而悲哀。”
刘文喜之死也,李正己、田悦等皆不自安;刘晏死,正己等益惧,相谓曰:“我辈罪恶,岂得与刘晏比乎!”会汴州城隘,广之,东方人讹言“上欲东封,故城汴州。”正己惧,发兵万人屯曹州;田悦亦完聚为备,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应助,河南士民骚然惊骇。
刘文喜死去,李正己、田悦等人都感到不安;刘晏死去,李正己等人更加恐惧。他们交谈说:“我辈的罪恶,难道能够同刘晏相比吗!”适逢汴州因城内狭窄,需要拓广城垣,东方人便传出谣言:“皇上准备向东面开拓封疆了,所
以才修筑汴州城。”李正己害怕了,发兵一万人,屯驻曹州。田悦也修葺城池
,聚集人马,预作防备,与梁崇义,李惟岳遥相接应,互为援助,搅得河南士
子庶民骚动,惊骇不安。
永平旧领汴、宋、滑、亳、陈、颍、泗七州,丙子,分宋、亳、颍别为节度使,以宋州刺史刘洽为之;以泗州隶淮南;又以东都留守路嗣恭为怀·郑·汝·陕四州、河阳三城节度使。旬日,又以永平节度使李勉都统洽、嗣恭二道,仍割郑州隶之,选尝为将者为诸州刺史,以备正己等。
永平军原先辖有汴、宋、滑、亳、陈、颍、泗共七州,丙子(十七日),朝廷从永平军分出宋、亳、颍三州,另设节度使,以宋州刺史刘洽充任此职。将泗州隶属于淮南,又任命东都留守路嗣恭为怀、郑、汝、陕四州及河阳三城节度使。十天以后朝廷又任命永平节度使李勉总辖刘洽、路嗣恭所在二道,再次把郑州分割隶属于他,让他选任曾经做过将官的人担任各州刺史,以防备李正己等人。
'2'初,高力士有养女嫠居东京,颇能言宫中事,女官李真一意其为沈太后,诣使者具言其状。上闻之,惊喜。时沈氏故老已尽,无识太后者。上遣宦官、宫人往验视之,年状颇同,宦官、宫人不审识太后,皆言是。高氏辞称实非太后,验视者益疑之,强迎入上阳宫。上发宫女百余人,赍乘舆服御物就上阳宫供奉。左右诱谕百方,高氏心动,乃自言是。验视者走马入奏,上大喜。二月,辛卯,上以偶日御殿,群臣皆入贺。诏有司草仪奉迎。高氏弟承悦在长安,恐不言,久获罪,遽自言本末。上命力士养孙樊景超往覆视,景超见高氏居内殿,以太后自处,左右侍卫甚严。景超谓高氏曰:“姑何自置身于俎上!”左右叱景超使下,景超抗声曰:“有诏,太后诈伪,左右可下。”左右皆下殿。高氏乃曰:“吾为人所强,非己出也。”以牛车载还其家。上恐后人不复敢言太后,皆不之罪,曰:“吾宁受百欺,庶几得之。”自是四方称得太后者数四,皆非是,而真太后竟不知所之。
'2'当初,高力士有个养女在洛阳寡居,她挺能讲宫中轶事,女官李真一猜想此人便是沈太后,就到寻访太后的使者那里陈述了她的状貌。德宗听到这一消息,真是又惊又喜。当时,沈氏族老辈人都已去世,再没有认识太后的人。德宗派遣宦官、宫人前往察看高氏,高氏的年龄状貌与太后颇为相似,宦官、宫人不曾仔细端详过太后,都说高氏便是太后。高氏推辞说自己实在并不是太后,派来察看的人却愈发怀疑,强行将高氏迎进上阳宫。德宗打发宫女一百余人,带着车驾衣服等御用之物去上阳宫供养服侍高氏。随侍的人们千方百计地劝诱她,高氏动了心,便声称自己是太后。察看的官员乘马飞快入朝上奏,德宗非常高兴。二月,辛卯(初二),德宗以双日登殿,群臣都入朝庆贺。德宗还下诏命令有关部门草拟仪典,奉迎太后。高氏的弟弟高承悦住在长安,害怕如果不讲实情,日子久了终要获罪,便急忙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德宗让高力士的养孙樊景超前往上阳宫复核察看。樊景超看到高氏住在内殿,以太后的身份自居,随从人员服侍防卫得很是严密。樊景超对高氏说:“姑姑为什么要将自己置身于刀俎之地呢!”侍从人员呵斥樊景超下殿,樊景超高声说:“我这里带着诏书,太后是伪装的,侍从人员可速下殿来。”侍从人员都走下殿来。高氏于是说:“我是被人所勉强,不是出于自己意愿。”樊景超用牛车拉着高氏,将她送回家中。德宗担心以后人们不再敢提太后,都不予加罪,还说:“我宁可遭受上百次的欺骗,大概总能找到太后吧。”自此以后,各地声称找到太后的事情发生了多次,但都不是,而真正的太后最终还是不知去向。
'3'御史中丞卢杞,奕之子也,貌丑,色如蓝,有口辩;上悦之,丁未,擢为大夫,领京畿观察使。郭子仪每见宾客,姬妾不离侧。杞尝往问疾,子仪悉屏侍妾,独隐几待之。或问其故,子仪曰:“杞貌陋而心险,妇人辈见之必笑,他日杞得志,吾族无类矣!”
'3'御史中丞卢杞是卢奕的儿子,他相貌丑陋,面色如蓝靛,能言善辩,德宗喜欢他。丁未(十八日),德宗提升卢杞为御史大夫,兼任京畿观察使。郭子仪每次会见宾客,姬妾不离身边。卢杞曾因郭子仪患病而前往问候,郭子仪却将随侍的姬妾悉数屏退,只一人凭几而坐,接待卢杞。有人询问原故,郭子仪说:“卢杞面貌丑陋,心地险恶,女人见了必然要笑,以后卢杞得志了,我便举族无一幸免了!”
杨炎既杀刘晏,朝野侧目,李正己累表请晏罪,讥斥朝廷。炎惧,遣腹心分诣诸道,以宣慰为名,实使之密谕节度使云:“晏昔朋附奸邪,请立独孤后,上自恶而杀之。”上闻而恶之,由是有诛炎之志,隐而未发。乙巳,迁炎为中书侍郎,擢卢杞为门下侍郎,并同平章事,不专任炎矣。杞蕞陋,无文学,炎轻之,多托疾不与会食;杞亦恨之。杞阴狡,欲起势立威,小不附者必欲置之死地,引太常博士裴延龄为集贤殿直学士,亲任之。
杨炎杀掉刘晏以后,朝野之士都对他既畏惧又愤恨。李正己屡次上表请问刘晏何罪,讥讽贬责朝廷。杨炎害怕了,便派遣亲信分别到各道去,名义上是前去安抚地方,实际上是让他们暗中告诉节度使说:“刘晏昔日勾结并依附奸佞邪恶之人,请求册立独孤妃为皇后,是皇上自己憎恶他,因而杀了他。”德宗听到此言,对杨炎厌恶,由此便有诛杀杨炎的意图,只是尚隐忍着没有发作。乙巳(十六日),德宗调任杨炎为中书侍郎,提升卢杞为门下侍郎,二人都为同平章事,不再专门任用杨炎了。卢杞矮小丑陋,没有文采,缺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