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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的历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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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撒切尔。它支持了美国的越南战争,但它同样对哈罗德·威尔逊与比尔·克林顿的自由派主张持肯定态度。”
  但这种矛盾并未掩饰《经济学人》的真正立场,即它对于特权阶层的反对,对于历史的确定性的藐视。它不相信有什么结论是不言自明的,它坚信历史发展的开放性,它相信人们通过争辩与探索可以更好地理解眼前的问题。它也不沉迷于意识形态,它认为很多灾难是可以通过技术性手段来解决的。它坚信一种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普遍性原则……而面对眼前的复杂问题时,它还希望我们都有一种不可遗忘的幽默感。这些信仰绝非说明《经济学人》是一贯正确的,恰恰相反,它常常犯错误,只是它从来不避讳承认这种错误。尽管它常常以一种先知性的口吻在说话,但它最反对就是排它性、封闭性的思维方式。



访谈(1)



  20多年前你加入《经济学人》,1993年你成为总编辑,你认为在过去20年间发生的最大变化是什么?
  23年前我加入《经济学人》时,它的规模仍很小,发行量只有今天的四分之一,在当时关注的主要是英国事务,读者的大多数也来自于本土。
  过去20年中最显著的变化是,以上情况完全改变了。我们大部分篇幅关注的是非英国问题,只有不到20%的读者是英国人。尽管我们很早就被视作具有国际性眼光,但直到现在我们才成为一家全球性的报纸。
  第二个变化与其相关,《经济学人》变得更加职业化。当报道全球事务时,我们有更多的全职记者与作家,他们具有更加杰出的能力。因为媒体的竞争更加激烈了,人们很容易通过CNN、BBC来得到更多的信息。我们设立了更多的办事处,拥有了更多的驻外记者,以提高报道质量。
  第三个显著变化是,比起直接的新闻报道,我们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分析性文章上。尽管我们仍称自己是报纸(Newspaper),但事实上,我们变成了一份AnalysisPaper或是Argument。我们很少关注那种即时性新闻。
  《经济学人》的变迁反映了英国与整个世界的社会变迁。在我1980年加入时,只有一名员工是非英美籍的。而现在,我们拥有了日本、印度、德国等不同国籍的用英语写作的记者。员工的教育背景也发生了改变,他们不再仅仅是那些在英国大学受教育的牛津与剑桥毕业生。我们的员工拥有更广泛与复杂的教育和出身背景,我们拥有了更多的女性员工。
  我们对一些事物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在我任总编辑期间,一些编辑政策也做了改变。我决定《经济学人》应该反对王室,我们应为废除王室而呼吁。而如今编辑部内大部分员工也支持这一倾向,这在20年前是不可能的。
  在1843年《经济学人》创办时,英国是世界的中心,一个帝国,而如今它只是个二流国家,这种改变如何影响了《经济学人》?
  英国的衰落解放了《经济学人》,让我们更加全球化。我们是非美国视角的,当然我们吸收了一些美国式的思维方式与价值观,但我们如今更为独立了。英国只是我们感兴趣的一个国家,我们是一家英国的报纸,有着英国式的态度,但我们不仅仅为英国的利益服务,我们关注所有的国家与地区。对,我们受制于这个现实,我们是英国人,受的是英式教育,但我们相当全球化。
  《经济学人》的历史上有一些伟大的编辑,比如创始人詹姆斯·威尔逊、第三任主编白芝浩,他们的主要传统是什么?
  我们被他们影响,但我们并非他们的俘虏。最大的影响来自传统,这是基本的信念—自由市场、自由贸易、民主。这些观念来自于白芝浩与他的岳父—也就是《经济学人》的创始人詹姆斯·威尔逊。
  这些基础的信念被继承了下来,同时我们仍喜欢白芝浩关于清晰写作的信念—并没有复杂到无法用普通的语言表达出来的话题。我们相信可以用清晰的英语写出专业化的文章,比如金融市场是如何运转的。人们可以用简洁而准确的方式交流,这是《经济学人》始终坚持的传统。我们可以关注生物技术、政券市场或是中国政治,或是格林斯潘。我们相信读者能理解这些,因为使用了相似的表达方式,这是白芝浩的重要传统。
  在19世纪时,英国的媒体主要在与政府作斗争,以争取更多的自由与民主,政治是它们最大的议题。但如今,政治似乎越来越失去其中心位置,年轻一代不再想知道威斯敏斯特在争论什么,你对此感到忧虑吗?
  但新一代对于世界很感兴趣。他们想知道它如何运转,向何处去,他们也想知道怎么赚钱。但政治是惟一值得关心的主题。
  你是对的。在19世纪英国并没有真正的民主,最大的议题是如何建立与争取民主。而现在,人们已经习惯了民主制度,甚至已经不关心自己的政治权力。但我们有了更广泛的兴趣,我们想知道世界的最新进展,而非总是沉湎于老问题。
  《经济学人》的一个最大担心是,它的读者群不断老化,但这并没有发生。我们的读者平均年龄是41岁。这是个很好的数据,它表明我们同时拥有20多岁的年轻读者与70多岁的老年读者。
  19世纪中后叶那个时代,人们仍然相信启蒙运动的信念、理性与社会进步,这种信念是《经济学人》建立的基础。但如今,人们似乎越来越相信人类非理性与混乱的一面,我们不再像从前那样自信了,这种改变会影响今天的《经济学人》吗?
  进步并非必然,但它是可能发生的。所以,我对启蒙运动的精神持乐观态度。
  我们相信进步性,相信技术造成的麻烦要小于它带来的帮助。经济学与它的分析方式有助于更好地理解问题。就像我们对于环境问题的态度,它并非如环保分子说的那样悲观与不可改变。恐怖主义是反抗启蒙运动遗产的一种方式。而环保主义者是另一种形态,他们相信经济增长将不可避免地摧毁环境与我们的星球。但我们不相信这一点,这同样是白芝浩与威尔逊的传统,因为我们相信我们能够找到解决方案,以达成经济增长与环境保护之间的平衡。
  对于恐怖主义,我们也抱有类似的信念。我们不是福山(Fukuyamamen)的信徒,以为历史已经终结。我们也不认为每个国家都会不可避免地民主化。但我们相信,民主是可以传播的。



访谈(2)



  1999年你写作了《自由之旅》这篇长文。在整个20世纪90年代,我们生活在由柏林墙倒塌而带来的对自由的极度自信的状态之中。“9·11”是对这种信念的一个巨大颠覆,对你个人的信念有改变吗?
  不,没有。它令人震惊,但它并未改变我的基本信念。我把它视作对进步与自由观念的一种挑战。是的,更先进的交流工具,科学方式与技术手段加强了恐怖主义的破坏力,但它们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我们对自由的信念。
  所以,“9·11”并非是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不,我不认为它是。它是前进路程中的一个抵消力,但不是转折点。
  那你如何评估美国政府在过去14个月中的反恐行动?
  布什政府取得了很多进步。
  他是对的,他说反恐战争需要更长的时间、更多的努力。我们不能指望很快就获得胜利。他在阿富汗问题上取得了很多成功。阿富汗如今正处于一种更好的状态。
  他也使恐怖分子的日子更难过一些。他们中的一些人被处决,而另一些则陷入了更孤立的状态。但他并未能使恐怖行动变得不再可能,这需要更长的时间。这个任务中更关键的部分是如何帮助阿拉伯世界逐步实现现代化,缺乏现代化是恐怖主义横行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认为美国需要帮助并鼓励阿拉伯国家更民主化、全球化,鼓励个人的健康发展。同时我也认为,推翻萨达姆·侯赛因政权是这个过程中的重要一步,该政权已成为现代化的一个重要障碍。一年,或者两年内,我们可能会取得一些成果,但仍不够显著。阿拉伯世界的民主化与现代化的真正进程还未开始。
  在最近的一期《卫报》专栏上,你催促西方世界更加果断地推翻萨达姆政权,但一些观察家相信,这会引发阿拉伯世界的仇美情绪,并引发新的中东动荡?
  不,不会如此。美国很可能会成功,它会给伊拉克人民带来新开端,也可能给阿拉伯世界带来改革的契机。它同样会有助于巴以和谈。
  我的预测是,通过安理会授权的伊拉克战争将会成功,萨达姆会被推翻,阿拉伯国家的现代化之旅亦将由此展开。因为战争是在一个可控制的范围内发生的,并且它得到了其他国家的支持。
  它不太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仇美情绪。你可以看看1945年的日本,它同样有仇美情绪,但没有人们最初想像的那样大,美国改变了日本政府与国家的结构。
  但现代化包括两方面,一方面它是科学与技术的现代化,但同时它还是人的思维状况与价值观念的现代化,比如宽容、民主与人权。你能确信阿拉伯世界真的能够改变他们长期以来的价值观吗?
  可能的。你看土耳其,自从凯末尔推行世俗化以来,它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而最近20年中,阿拉伯世界在人权上的表现并不理想。但我不相信这是由于其信仰和价值观造成的,它主要是由于政府的政策造成的。我相信阿拉伯人民希望他们的政府是有效与负责的,尊重人权。我不相信他们的价值体系反对人权这样的观念。我认为这并非价值观的问题,而是政府治理的问题。萨达姆只是个极权主义的独裁者,并恰好是个穆斯林而已。
  美国成为霸权国家已不可避免吗?它是19世纪的英国的翻版吗?
  不,我不认为美国希望自己成为新的帝国。我知道一些人在美国谈论帝国这一问题,但大多数美国人不能接受这一理念。美国是一个非常民主的国家,政府不可能过分超越民意来作决定。
  美国政策总是在国际主义与孤立主义间摇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哪个浪潮会占上风?
  是的,伍德罗·威尔逊的国际主义遗产深刻地影响了美国人的思维,他们希望传播民主与自由的理想。但美国仍会在技术上与一些极权主义国家进行联盟,以确保局面的稳定。我不相信它会像帝国一样去直接控制别国的政府。
  对于硬币的另一面,孤立主义已不是可行的选择。我们的世界已如此全球化,“9·11”同样证明置身事外已不太可能。对于美国人来说,帝国主义是个糟糕的选择,他们很难接受。
  年轻时,你希望做什么?
  我希望成为一名记者。我对于时事与新闻非常感兴趣。我在高中的最后两年开始学习经济学。我对于事物如何发生、人们为什么作出这样的决定感到很好奇。
  那么为什么不成为一名学者或是金融分析师?
  是的,我最初的选择是学者或记者,但最终选择后者。我不喜欢做一个银行家或是从事其他职业。
  《经济学人》是一份与众不同的媒体,而它的编辑似乎也并非普通意义上的记者。他们从不满足于单纯的报道,但又非学院派与机构分析师。你如何看待自己的角色?
  我的基本工作是向人们解释事件是如何发生的。《经济学人》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一直试图告诉人们该如何去做。要做到这一点,仅仅不断地说“我相信”、“我认为”是不够的,我们要通过分析与争论来证明我们的观点。很多报纸是意见报纸(OpinionPaper),但我们更多是依靠建立在证据与事实之上的分析。只有很少的出版物以事实为基础,建立其相应的逻辑推理。



访谈(3)



  《经济学人》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不仅仅关注经济学,它还关注政治、环境、科技、生物技术等诸多问题。我们与经济学家最大的关联之处在于,我们用经济学家的方式来思考,在准确的数据之上进行严密的逻辑分析。
  那么作为这样一份兴趣广泛的杂志的总编辑,你必须是个文艺复兴式的人物吗?
  在成为总编辑前,我懂商业,理解经济学。但后来我发现自己必须对中国政治、技术、波斯尼亚、非洲等很多问题都有所理解。这是个伟大的工作,因为我学到了很多新东西。
  谈一谈你在日本的经历,它如何塑造了你的世界观?
  我是在1984年去日本的。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人们试图理解,日本如何与众不同。但我却吃惊地发现,日本并没什么不同之处。日本给我的冲击是其股票市场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破产。它塑造了我看世界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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