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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全文)-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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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胳膊老腿的,别散架子了。还是我来吧。”朱开山说:“你来?当老婆婆的没个正形儿,你能唱个啥呀?”文他娘说:“忘了,俺做闺女的

时候也是个热闹人儿。今儿个你撮撮孩子们哼小曲的哼小曲,唱洋歌的唱洋歌,连你自己都练起了武把操,还有没有个老公公的样了?你不像

老公公,我也不装那个老婆婆了!”众人又是鼓掌叫好。文他娘连舞带唱,表演起山东农村过节时的歌舞:

  八月十五呀闹中秋,

  姑娘小伙乐悠悠。

  月亮地儿里唠也唠不够,

  急得爹娘喊丫头。

  丫头就是不乐意走,

  跟着小伙子进了荒沟……

  玉书走到朱开山身边,问道:“爹,明天真去看电影?”朱开山说:“当然了,全家都去。”玉书说:“明天我去买票。”朱开山说:“

你记得多买一张,我还得请潘五爷呢。”玉书听了,摸不着头脑。

  电影院里,座无虚席。正在放咉的是卓别林的影片《淘金记》。朱开山和潘五爷坐在一起,前排坐着朱家人。朱开山小声道:“老哥,你

淘过金没?”潘五爷说:“没。我爹淘过,说是挺苦。”朱开山说:“苦透了,比这电影上演的苦。”

  电影银幕上,夏洛克和吉姆在吃皮鞋。潘五爷说:“扯呢!那皮鞋咋这么快就煮熟了?”玉书回头说:“别说话。”潘五爷说:“咋还不

让说话呢?戏园子里看戏还兴喊好呢!”传杰说:“五爷,戏园子是戏园子,这是电影院!你老得懂点儿规矩。”朱开山说:“小孩子,咋这

么跟长辈说话?”

  潘五爷安静了一小会儿,看到银幕上一头熊闯进了小木屋,他又喊起来:“不对呀,狗熊冬天也不出来呀!”朱开山说:“那是外国狗熊

。”潘五爷说:“兄弟呀,看这外国玩意儿真不如听戏,这叫啥呀?看了半天,不光不说话,连句唱都没有。”后排的观众急了,按着他的肩

膀说:“哎,干啥呀你,还让人看不看了?”潘五爷站起身,冲那观众瞪圆了眼睛说:“你看你的,管我干啥?凭啥拍我肩膀头?”观众说:

“你吵吵嚷嚷的,我们还咋看哪?”朱开山对那观众说:“别发火呀!我们唠嗑也没唠你呀。你拍人干啥呀?”潘王爷说:“啊,我唠嗑还不

行了?那上边是一群干嘎巴嘴的哑巴,让我也学哑巴呀?”

  观众说:“哪来的老赶哪?不会看电影回家待着去!”潘五爷一听,急了说:“谁老赶哪?你说谁老赶哪?”电影院内一下乱了起来,影

院里的两个伙计忙过来架住潘王爷,喝道:“出去,不许搅闹公共场所!” 潘五爷挣扎说:“咋的?还抓人哪?我犯啥法了?”影院伙计说:

“挺大岁数,在家老实儿待着得了,上这闹什么?”朱开山故意道:“你们知道这是谁吗?这是潘五爷!”伙计说:“远点儿扇着!潘五爷能

这么掉价?能啥也不明白?告诉你,再来胡闹,把你送局子里去!”撂下话,不由分说,架住潘五爷就往外拽,潘五爷气得直蹦高,影院里嘘

声一片。朱开山跟到外头,劝说伙计放下潘五爷,又对他道:“这些人,太不讲理了!老哥,要不我陪你上戏园子听落子去?还是那玩意儿看

着过瘾。”潘五爷满脸通红,甩开朱开山说:“我知道了,是你有意耍我!”恨恨而去。

  2

  1925年11月22日。滦州车站戒备森严,一座楼房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朱传武威严地站立在楼门口。

  楼内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少校以上的军官,个个面孔严肃。郭松龄慷慨陈词道:“自民国十年以来,老帅穷兵黩武,关内关外,兵连祸接,

生灵涂炭,东北军官兵,死伤甚众。此次入关,战火殃及长江下游,已引起全国公愤。我郭松龄已拿定主意,此后绝不参加国内战争!我们东

北,土地辽阔,物产丰饶,三千万百姓希望安居乐业,我们为什么还要进关打仗?经营好我们的东北,岂不远胜于阋墙之战争?有弟兄说:进

关进关,就是进了棺材!我们要跳出这口棺材!南方的国民军提出打倒军阀,我拥护!军阀不倒,国难不已!东北的军阀就是老帅。更有甚者

,老帅竟然勾结日本人,打算以承认二十一条为条件,换取日本人的金钱和军火,去攻打国民革命军!这是干什么?这是地地道道的卖国行径

!老帅必须让位于少帅。我们要用武力拥戴少帅主掌东北!现在我宣布:部队改称东北国民军,挥师入关,直取奉天!”坐下士官各个踌躇满

志,鼓掌叫好。 

  不久,东北国民军的旗帜在硝烟中飘扬起来。一支戴着绿色臂章,上写“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的部队连克昌黎、山海关、绥中、

连山、锦州、新民,势如破竹,掀起了轰动一时的倒戈反奉事件。

  东北国民军司令部。电话铃急响,郭松龄拿起听筒,却听得里面传来少帅张学良的声音:“茂宸,到此为止吧,可以讲和了。”

  郭松龄心内一阵汹涌,说:“箭已在弦,不得不发。我起兵的原因,想必你已清楚。我只求老帅下野,由你来主政东北。”张学良说:“

我这个人你也了解,朋友之义都不能违背,怎能背叛父亲,千秋忤逆之名,实在太沉重。”郭松龄说:“我也知道,你很为难。汉卿啊,你不

应该只顾自己的名声,而违了天下民意。我们讲忠,广而言之,忠于国家人民,狭而言之,亦当忠于地方乡里。你于我有知遇之恩,我此生难

报,但为国家为民众,我只能如此。”张学良说:“你兴兵之心,我早已明了,但我不能依你。茂宸,你若能就此罢兵,还可以从长计议,凡

事都不难解决。你这次举兵的一切善后,弟当誓死负责,你绝无危险。现在我已在兴隆店,你若不听我的劝告,我们只好兵戎相见了。”郭松

龄慢慢放下电话,仰面长叹,自语道:“那就兵戎相见吧……”

  3

  山东菜馆的生意正火,跑堂伙计们忙碌着。窗外驰来一辆军车,跳下一群持枪的士兵,不由分说冲进屋来,顾客们顿时惊作一团。传文忙

出来,抱拳笑问道:“老总,你们这是……”士兵头目问:“朱传武回来没?”传文说:“没呀,他去关里前回家一趟,打那再也没有回来过

。”头目狐疑地看着传文,说:“那我们可得搜搜。”说罢,对士兵一挥手说:“搜!”士兵们向后屋奔去。

  东敲西砸地寻摸了半天,士兵们空手回到了前厅。朱开山示意传文拿上酒菜来,与那头目边饮边说,他小心问道:“长官,我家老二也是

当兵的,你们这是怎么个说法啊?”那头目道:“知道,我跟他还是一个铺上睡觉的弟兄呢。大爷,没法子,上边的命令。其实,也不怨他,

是他摊上了。他跟郭鬼子反大帅,上边让抓他。大爷,你听说了没?这回大帅玩狠的了,郭鬼子和他老婆不但被枪毙,还暴尸好几天呢。” 朱

开山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暗担忧。头目又说:“大爷,那郭鬼子倒是很器重传武,听说他兵败后自知气数尽了,把传武他们几个副官都

赶走了,就是怕他们受牵连。”朱开山说:“郭鬼子为什么要反大帅啊?”头目小声地说:“用郭鬼子的话说,张大帅投靠日本人,为争地盘

祸害百姓!”朱开山说:“真是这样,我看反他也没错!”头目道:“大爷,你小点儿声,正抓这种人呢!”朱开山说:“天下人就得管天下

事!”头目苦笑道:“您老豪气,本人告辞了。”

  士兵们上了车,急驰而去,留下朱家人愁眉不展,秀儿更是抽泣不已。文他娘说:“你说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哇,你反什么大帅呀?那

大帅是你能反得了的吗?”那文说:“可别祸灭九族哇!”玉书瞪她说:“这是民国,当是你那大清呢?”文他娘哭了说:“秀儿,你的命真

苦呀!”朱开山说:“干什么哭天抹泪的呀?我打听了,老二做的是正经事儿,那张大帅投靠日本人,祸害关东百姓,就应该反他!再说了,

上门来抓他,就证明这小子跑了。跑了就有活路。这小子命大着呢,准没事儿。”

  二龙山几乎被大雪封了路。白茫茫的山岗子上,除了偶尔蹿出的野物,在雪野里留下一溜爪子印。

  传武小心地扒开树丛,突然觉得冻得发麻的脑门给什么东西堵上了,是两杆枪管,持枪的人却是老四和一个土匪。那土匪道:“天下转,

什么蔓儿(干什么的)?”传武说:“少废话,找你们大掌柜的!”老四认出了传武说:“这不是那个条子吗?”传武说:“认识就好。去告

诉镇三江,就说我朱传武入伙来了!”

  老四押着传武往二龙厅去。镇三江和鲜儿早得了信,已经喜出望外地迎出来。镇三江拍着传武的肩膀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传武说:“这回咱可要天天在一块儿喝酒了!”镇三江说:“好,喝酒!马上就喝!小的们,今天可要敞开喝!”众人向二龙厅走去。鲜儿

悄声对传武道:“一年以前咱还生离死别的,如今就头碰头了。” 

  宴席摆开,传武和镇三江、鲜儿、老四等头目围坐一桌。几杯酒下肚,传武红了眼睛说:“郭司令万万想不到,小日本还真下了手。没有

他小日本,奉天早就是郭司令做主了。少帅也糊涂啊!”一杯酒饮罢,又喃喃自语道:“我对不住郭司令啊!”镇三江安慰道:“兄弟,你说

那些咱们不明白,我就想在这山上,天高皇帝远的,咱图的就是自在不是?我上次留你你不干,费了半天劲,绕了一大圈儿,还得走这条道。

”鲜儿说:“这才叫逼上梁山呢!”镇三江点头说:“对!逼上梁山!咱都是梁山好汉哪!”老四说:“大掌柜,传武要入伙,咱照例得走一

趟过堂和挂炷拜香吧?”镇三江说:“这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套就免了吧。”鲜儿低声问道:“你是一时来混几天?还是永远在这干了?”传

武说:“永远在这干了!”

  几个人正热络地聊着,一个土匪突然跑来报告说,东北军又围了山,而且拉着山炮,阵势浩大,已到寨前。镇三江怒道:“真是欺人太甚

。”报告的土匪说:“不过,官军说这次不是来灭寨,而是为了,为了……”传武站起身道:“大掌柜的,肯定是为了我。”那土匪点头道:

“是,官兵给咱们喊话,说山上的听着,我们不是来剿你们的,只要你们交出朱传武,我们马上撤兵,否则就炸平二龙山。”镇三江喝道:“

奶奶的,我看谁有那个本事敢夸口砸平咱二龙山。”传武说:“大掌柜的,不可意气用事,他们有重武器,真能炸平二龙山。”鲜儿说:“二

龙山平了,咱再找别的山头。”传武说:“姐姐,你这半辈子,生生死死,水里火里扒登,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安身的地方,我不能叫你再遭

祸乱。”他对那报告的土匪说:“你告诉他们,我朱传武陪大掌柜的和姐姐喝了酒就下山。”

  报告的土匪去了。传武面色不变,把一大碗酒一饮而尽,酒饮完,滚烫的泪珠才落下眼来,一抱拳说:“弟弟去了。”鲜儿说:“传武,

你这一去可是凶多吉少啊。”传武说:“我朱传武的命大着呢,我不信就能死!”起身要走。镇三江说:“站住!”传武却不回头。镇三江追

上去拽住他说:“你给我回来!我镇三江情愿给灭了绺子,也不能让兄弟去送死。”传武一甩胳膊,挣脱大掌柜的手,急步下山。镇三江拔出

匣子枪,顶到自己头上,喊道:“朱传武!你不给我回来,我就死给你看,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给的。”传武站住回过身,也拔出枪顶到自己

太阳穴上,一笑道:“大掌柜的,你要是不带人回去,我为你,为我姐姐,为山上山下的朋友们,先崩了我自己!”镇三江吼道:“兄弟,你

把枪放下!”传武说:“你先放下枪。”镇三江说:“你想叫我镇三江留下个不仁不义的骂名吗?”传武说:“正因为哥哥是个仁义的人,兄

弟才这么做。”

  两个人僵持不下,方才报告的土匪又急匆匆地奔上来,气喘吁吁道:“大掌柜的,山下官兵说了,抓传武大哥不是为了要他命,是少帅点

名要他。”镇三江骂道:“你个蠢货,那还不是要他命。”传武听了,倒觉错愕,说:“大掌柜的,少帅跟郭司令情同兄弟,虽然这次郭司令

倒戈让少帅为难,但我知道少帅心里是痛惜司令的,也许他真是要问我什么事情吧。如果真是要我性命,他们只管用炮轰山就是了。”镇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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