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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现场尽快把情况摸清,留一部分人控制现场,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我连夜整理材料,一边向市上领导汇报,一边上报省厅。”
徐树军点点头,对大家说:“就这样吧,县局留个看家的,其他同志全部到现场,到那以后,我们分分工。好了,大家出发吧。”
徐树军一行赶到事发现场已接近黄昏,三辆越野车艰难地爬上主“战场”时,太阳快要落山了。在夕阳的映照下,整个事发现场一片凄凉。牧民的帐篷被拉倒了,四周到处有被对方打死、打伤的羊只和牛马的幼仔,到处是丢弃的锅碗瓢盆,到处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腾腾杀气。任之良触景生情,他想,人类绝大多数时间里,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过来的,一部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它充满了仇恨、残杀、死亡和阴谋。因此,人类的骨子里残留着这种血腥味,闻到它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样的恐惧,那样的令人厌恶。
像这种山顶上的小平原,被牧民们称作“掌”。徐树军他们徒步向山脊走去,山梁上有番西县建起的铁丝网,如今已被恒昌县的牧民打了个稀巴烂,一根根水泥桩被铁锤拦腰砸断,绕在其上的铁丝被铁钳子剪得乱七八糟,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寒光。铁丝网两旁随处可见丢弃的棍棒、牧民的鞋帽和斑斑血迹,战斗之惨烈可见一斑。
他们沿着被毁坏的铁丝网,迎着晚霞向东南方向走去。他们依稀可以看出这铁丝网在战争发生之前的风采,它沿着山脊蜿蜒向远处伸展,丝毫也不亚于我们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战争片中的那种。任之良想,人类在划分自己的领域或抵御外敌的入侵方面,所使用的手段与动物的手段并没有质的区别,动物在自己领域的边界上染上自己的气味,对外显示自己的领地,比如老虎、狮子,这些猫科动物是在领域边界所在的树木上或草地上撒上自己的尿,用自己的气味警告那些潜在的入侵者,此地已有主人,请你远点,不然就不客气了。如果入侵者无视这种警告而我行我素,一场侵略与反侵略战争就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了。人类则用各种各样的墙把自己的领地围起来,大到中国的长城这样宏大的墙,小到牧民的铁丝网,其文化涵义是完全一致的。在不建墙的边界地段,栽上一块碑,在这边写上自己的名字,在那边写上邻居的名字,国界是这样,国内行政边界也是这样,就像老虎在边界地段的一棵树上撒上自己的尿一样。
想到这里,任之良笑了。这是一种极不和谐的笑,这里人们的心情是极其低沉的,同胞的生命财产受到另一族同胞的侵害,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在大家的心头暗自生长。自己怎么反而会笑呢!任之良架起摄像机,把这里的情况全都拍了下来。大家对铁丝网的情况进行了评估,因为在未来的谈判桌上,对方的重型炸弹有可能就是这被毁坏了的铁丝网。
他们从山脊往下走,时不时地碰上被打死和打伤的羊只,任之良脚下就碰到一只,那是一只小羔羊,两条后腿被打断了,见了任之良,挣扎着支起两条前腿,企图站起来,几次三番都失败了,无奈地爬在那儿,咩咩地叫着,那叫声是那样的凄惨,那样的无助。
六十四
任之良把摄像机递给旁边的一个人,弯腰把小羔羊抱起来,放到车上,司机小黄不大乐意,怕弄脏了他的车,他说:“我说任主任呀,想吃羊还不简单呀,给县局的人说一声不就完了,还用得着自己动手呀。”
任之良说:“你就行行好,救救它吧,它都这样了,你还忍心吃它呀!”
小黄咕哝了句什么,任之良也没有在意,他把小羔羊放到车后座上,扛起摄像机对周围被打死打伤的羊只和拉倒的帐篷进行拍摄。然后,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搜索,看还有没有留在这儿的牧民,好了解点情况。
他们在一座拴着牧羊狗的帐篷里找到了一位中年男子。那狗浑身是血,见了他们尖声叫着,拼命地往后退缩,显而易见,它被人类刚刚结束的战争吓坏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帐篷被拉倒了一个角,在猛烈的山风中摇摇晃晃,一触即倒的样子。他们进了帐篷,那位男子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在轻声地呻吟,显然他是受伤了。任之良和徐树军扶起他,简单地问了一些情况,这男子说话有点吃力,徐树军说,先送他下山吧,治伤要紧。那男子坚持不下山,他说他的羊群被打散了,他得去找他的羊。任之良见他这样,对他说:“你人都成这样了,还找什么羊啊,还是先下山治伤吧。”
不料那男子说:“我的羊都没了,治好伤又有什么用呀?找不着我的羊,我也不活了。”
“抬到车上去!”徐树军一挥手,几个小伙子七手八脚地把那男子抬到了车上。
这时,天完全黑了下来,整个草原被黑暗所吞噬,慢慢地什么也看不到了。他们只好下山,把那受伤的牧民送到乡里的卫生院,并看望已经收治的伤员。
小小的乡卫生院里,挤满了伤员,全院的医护人员全都上了,还嫌不够。任之良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拍摄,徐树军一个一个地询问情况。这是未来谈判桌上的第一手资料,也是和对手交锋的最有力的武器。从这里的情况看,战争确实是惨烈的,几十名伤员,有的被打断了腿,有的被打断了胳膊,有的断了肋骨,有的头破血流,有的可能打坏了内脏,在一个劲地吐血。徐树军吩咐本乡的领导和卫生院的院长,一定要精心救治伤员,密切注视重伤员伤情,如本院不能救治,一定要向政府报告,转到大一点的医院治疗。接着给县局的领导吩咐了最近要做的事,便连夜往市里赶。
在回来的路上,任之良给几位副局长一一打电话,叫他们往局里集中,有紧急事情要商量。到了局里,徐树军要任之良连夜写汇报材料,他带几位副局长给市上领导汇报。徐树军下车后,任之良忽然想起车上还有一个受伤的小羊,他朝后备箱里望去,那小羊瘫倒在那里,睁着绝望的眼睛在看着他,着实让人可怜。
此情此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把他送给别人,当成别人的美味佳肴的。但又没有地方养着它,他正在那儿犯难,突然想起梅雨婷和她家附近的小花园,就有主意了,于是他对小黄说:“麻烦你一下,我出去一下。”
“局长说你不是要写材料吗?”小黄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任之良说:“我得把这个小羊给安排了呀!”
“哎哟,”小黄说,“我以为什么大事呢,我给你送到你家不就得了,还用得着劳你大驾?”
“送到家里干什么呀,走,不远,耽误你几分钟,反正这会儿你也不能休息。”
“好吧,到哪儿?”任之良说了个地址,小黄哧地一笑,说:“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事呀!”
“你别胡说,开你的车吧。”
小黄把车开到梅雨婷住的那片平房处,任之良抱起小羊走过去,敲响了梅雨婷的门。里面问“是谁?”
任之良说“是我”。
半天门才开开,梅雨婷穿着睡衣,睡眼,她见任之良抱着一个东西,吓了一跳,忙问是什么东西,她被任之良推到门里,关了门,他对她说:“这小家伙受伤了,你就救救它吧!”
“哎哟,你这是怎么回事呀。这么晚了,原来是这事呀。我以为什么军国大事呢!”说着她从任之良怀里接过小羊,问,“是哪里受伤了?”
“是两条后腿。劳驾你了。我还有事,我走了。”
“就走呀,不坐会儿了?”
“不了,我还要整材料呢。”接着他指着小羊说,“它的腿伤得很重,你快给它上点药,包扎好。拜托你了。”
“你就放心走吧。”梅雨婷微笑着说。
“谢谢!”任之良说着做了个告别的手势,退出门,将门带上。下了楼,见小黄在车里睡觉了,任之良推了他一把,说:“你就这么累呀?”
小黄哼哼叽叽地说:“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我以为得些时候呢!所以我就睡了。”
任之良说:“我有什么事呀,我就放了个小羊啊。”
“我说主任呀,人家谁稀罕你的小羊呀。你也是个大方人,我看这件事就做得不大方,哪天你大大方方地请人家一顿,干吗非要送一个半死的羊?哼!”
“快开车吧,我和你一时半会说不清的。”
六十五
任之良回到局里,打开电脑准备写汇报材料。他忍不住打开了聊天窗口,其中一位网友给他留言道:发去游记一段,阅后立即删除。
他在电脑中找到了发来的游记,大体翻了翻,很长,他没有功夫看这么长的东西,便关了聊天窗口,开始写汇报材料。
汇报材料写完,打出了一份清样,这时东方已经破晓,看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任之良关了电脑,伸伸酸痛的腰背,躺倒在沙发上,一会儿就入睡了。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辽阔无垠的大草原上狂奔,他身轻如燕,仿佛要随风飘去。他想呐喊,但怎么也喊不出声来。后来他见到了一只羔羊,就是那只受伤的羔羊,雪白雪白的,像一朵白云,紧随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奔跑。突然,他看见了梅雨婷,她就在他的前面,张开臂膀,像是在迎接他和小羊。他俩相向跑了一会儿,但怎么也碰不到一起,他想喊一声,仍旧喊不出来,像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十分憋闷。这时有人在他后边推了一把,他一个踉跄向前栽去,醒了,是徐树军在推他。他从沙发上起来,把汇报材料的清样拿给徐树军看,徐树军看了一眼,未做任何改动,向任之良说,我们去向市上领导汇报详细情况。你去洗洗脸,吃个早餐,好好睡一觉,以后的事还多着呢!
任之良当然知道以后有什么样的事,那就是没完没了地整理材料和制作录像带,没完没了的汇报,没完没了的和对方谈判。前方由方方面面的领导出头,后方的事则那一样也不会少了他的,他已经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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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纠纷的处理和地震灾区的重建工作,使任之良忙得不可开交。别看局里人多,大大小小的局领导和享受局领导待遇的人差不多占去了一半,科长、享受科长待遇的人和为机关服务的工勤人员又占去了一半,剩下干事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了。平时,抽烟喝茶看报纸,上网聊天玩游戏,谁也不管谁的事。遇有急事,真正忙起来,能够用得上、拉得开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人浮于事,苦乐不均,这也是机关上的通病了。任之良想,这是不是也是整个人类的通病呢?
小侯从灾区回来,带来了一大堆数据,任之良看过后,叫小侯分门别类地进行整理。老牛起草的制度、整理的表册账卡初稿已经出来,等着任之良审核。灾区重建工作不能等,任之良在忙边界纠纷事务的同时,对小侯带来的数据和情况进行了整理,提出了一个划拨救灾款的方案,提交局务会议讨论后,由小侯和财务人员办理。
骆垣内战的伤痕尚未痊愈,上班时戴个大口罩,躲在办公室里不敢露面。看书看报又没有那个习惯,成天就这么坐着也不是个办法。他看徐树军为边界纠纷的事,成天围着省厅来人和市上领导的屁股转,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挤走徐树军的事只因出了个非法报销风波而未果,但也狠狠地骚了一下徐树军的皮,眼看着这人正在官场失意,局里的事情也不太怎么管了。在此情况下,他本可以好好表现一番,为走下一步棋奠定基础。不料自家后院起火,伤了脸皮,也伤了自信心,更重要的是让徐树军借着处理边界纠纷问题重振雄风,东山再起。他想到这里,心里便生出了对王一丹的怨恨,心想这婆娘也太狠心了,生了个杂种,还不能叫人说,为了一句话竟对自家的男人大打出手。在怨恨老婆的同时,心中升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悲凉之情,堂堂七尺男儿,自家的老婆让人睡也就罢了,十几年来,竟给别人养儿子,你说这算什么事嘛!
他百无聊赖,躺在椅子上前后摇晃着,拿出电话簿,翻来翻去,翻到甄恪和马半仙那儿,他停了下来,不知和甄恪联系还是和马半仙联系。犹豫了半天,他还是给马半仙打了个电话。约定下班后在“聚仙阁”见,不见不散。
为了非法报销的事,他和甄恪摊了牌,此后关系一直没有修复,是他的一块心病,想约出来一块儿坐坐,又觉得太随便了,他想把马半仙介绍给甄恪,不知甄恪是否也相信此道。他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