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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耳过来。”
藤次终于走到清十郎身边,不知耳语些什么。清十郎脸上出现难堪的受辱神色。
“偷袭?”
“……”
藤次以眼示意,清十郎生气地说:
“如果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清十郎的名声岂不扫地。世人会说我惧怕一个武功平平的乡下武夫,以多欺寡,求得胜利。”
“好了、好了……”
藤次打断清十郎强装出的坚毅言词,说道:
“交给我们就好了,我们来处理。”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认为我清十郎会败给那个叫武藏的人?”
“不是这样,大家都认为,一个不起眼的敌人还要由小师父出面,未免太小题大作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向外界宣扬的事……再说,如果让进了网的鱼给溜走了,这才是家门之耻,也会被世人所取笑。”
藤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原来聚集在武馆的人,已减了一大半———他们像蚊子般静悄悄地分散到院子、内室,有的则从玄关绕回后门去。
“啊!已经不能再犹豫了,小师父!”
藤次呼的一声把灯火吹熄。然后解开系刀的带子,把袖垂绑上去。
清十郎依然坐着,眼看着这一切,内心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可一点也不愉快,因为这表示自己的能力被轻视了。清十郎想到自从父亲死后,自己就一直偷懒,心情非常沉重。
———那么多的门徒和家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武馆里只剩他一人。整个宅第充满了无声的阴暗和湿冷的气息,就像在井底一般。
清十郎按捺不住,终于站了起来,从窗户窥视门外动静。除了武藏所在的房间有灯光之外,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格子门里的灯火,不时闪动着寂静的光芒。
屋檐下、走廊,还有隔壁的书房,除了这间映着微弱灯影的房间之外,其他地方全都一片漆黑。无数的眼睛像蟾蜍一般,在黑暗中徐徐地爬了过来。
大家屏住气息,暗握着刀刃,聚精会神地倾听房内的动静。
“……”
奇怪了?
藤次犹豫不前。
其他的门徒也停住脚步。
———宫本武藏这个名字,虽然在京都里连听都没听过,但他武功的确高强。现在为何会按兵不动?只要他懂一点兵法,不管多么擅长忍耐,也不会对已迫近到室外的敌人无动于衷的。从兵法的角度来看,在现今的世间行走,如此粗心大意,只怕一个月赔一条命也不够。
———是不是睡着了?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也许他等得太久,就这样累得睡着了。
但话说回来,如果他出人意料,是个高深莫测的人,说不定早就察觉这边的动静,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故意不剪烛花,等敌人一来再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可能是这样……不,就是这样!
这一来,每个人的身体都僵住了,自己的杀气先打倒自己人了。因为大家都在担心不知谁会先牺牲!藤次考虑到这点,所以清清喉咙叫道:
“宫本氏!”
他在格子门旁边故作轻松状,说道:
“让您久等了。想请您出来见个面……”
可是仍然寂静无声。藤次更加确定,敌人一定有所准备。
别大意!
他用眼神向左右的人示意,然后砰———的一声踢翻纸门。
结果,本来应该立刻跳进去的人影,全都下意识地往后倒退。那扇纸门倒在离轨道两尺左右的地方,断成两截。冲呀!有人大喊。这一来,大家才一起冲进去,震得四面的门墙咔咔作响。
“咦?”
“他不在!”
在摇曳的灯光下,大家的声音突然变得神勇起来了。
“根本不在嘛!”
刚才门徒拿烛台来的时候,他还端坐在房间里。那张坐垫还在,火盆也还在,送来的茶水没喝,已经凉了。
“逃走了!”
有一人到走廊告知在庭院里的人。
这一来,从院子暗处或地板下,不断冒出人影来,大家都跺着脚,直骂看守的人太疏忽大意。
看守的门人都异口同声辩解。他们看到他曾上一次厕所,回房间后就没再出来了。大家都说武藏绝对不可能离开这个房间,这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宫本武藏 水之卷(11)
对于这些辩解,有人嘲笑说:
“他又不是一阵风……”
有人把头伸到壁橱里,指着地板上的一个大洞说道:
“啊!在这里。”
“如果是点了灯之后才跑掉的,应该跑不了多远。”
“追呀!打呀!”
这些人猜想敌人是个懦夫,立刻兴奋起来。大家从小门、后门,争先恐后挤到外面去。
接着,有人大叫“在那里”。随着声音,大家看到有个人影从前门矮墙的阴影中跳了出来,穿过大路,隐没在对面的小路尽头。
那人像只脱兔,四处逃窜。路的尽头有个土堆,那男人的身影像只蝙蝠一样掠过土堆,往旁边逃走了。
杂乱的脚步声,夹着此起彼落的吼声,从后面追赶上来,也有人绕到前面去。
最后来到空也堂跟本能寺烧毁后的遗迹所在的昏暗地区。
“胆小鬼!”
“不知耻的家伙!”
“嘿!嘿!跑在前面的!”
“喂!给我回来!”
捉到了。被捕的男人被大家拳打脚踢,发出了呻吟声。但是,这个走投无路的男人,猛然跳了起来,奋力抓住两三个人的领子,拖着他们的身子,把他们摔倒在地上。
“啊!”
“这家伙……”
那人正要打得他们头破血流的时候,有人叫道:
“等一等!等一等!”
“找错人了!”
有个人叫了起来。
“啊?”
“他不是武藏。”
一阵哑然,大家松了一口气,姗姗来迟的祇园藤次问道:
“抓到了吗?”
“抓是抓到了……”
“咦?这个男人……”
“您认识他吗?”
“在一个叫艾草屋的茶店后面———而且是今天早上才刚见过。”
“哦……”
大家用怀疑的眼光,一声不响地从头到尾打量着正在整理衣衫的又八。
“是茶店的老板吗?”
“不是,那里的女侍说他不是老板。大概是他们的亲戚吧!”
“这家伙真奇怪,没事干吗站在人家门口偷看。”
藤次突然迈开脚步。
“跟这种人纠缠下去,会让武藏跑掉了。快点分头去追,至少要知道他住在哪里。”
“对啊!查清楚他落脚的地方。”
又八低着头,默默地望着本能寺的大水沟,听着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叫住他们。
“啊!喂!等一下!”
殿后的一人问道:
“什么事?”
那人停下脚步,又八跑上前来:
“今天来武馆叫做武藏的人,差不多几岁?”
“不知道。”
“跟你差不多吧?”
“嗯!差不多。”
“他有没有说他的故乡是作州的宫本村?”
“有。”
“名字是不是‘武藏’(takezou)这两个字?”
“你问这些干吗?你认识他吗?”
“不,没什么。”
“没事乱跑,才会惹来麻烦!”
丢下这一句,那人也往暗处跑去。又八沿着阴暗的水沟,慢吞吞地走着,不时抬头望望星空,好像不知该往何处去。
“……应该是他。他改了名字的念法,开始修行当武者了……他一定变了很多……”
又八双手插在前面的腰带上,草鞋踢着石头。一颗颗的石头,映出了他友人武藏的脸庞。
“……真不是时候,现在要是跟他碰了面,怎么说都没面子。我也有自尊心,怎能被那家伙轻视?……但是话说回来,要是他被吉冈的子弟找到,一定会没命的……他在哪里呢?真想去通知他。”
4
有几间长满苔藓的木板屋,像参差不齐的牙齿,并排在满是石头的坡道。
空气中弥漫着腌鱼的臭味,午后的阳光异常刺眼。从一间破屋子里,传来女人河东狮吼般的声音:
“你放着老婆儿子不管,还有脸回来?你这个酒鬼!臭老头!”
随着叱骂声,一个盘子飞到路上,碎成一摊,接着,有个年近五十、工人模样的男人也冲出门外。
他的老婆光着脚,一头乱发,裸着胸,晃着两粒牛乳般的大奶子,骂道:
“你这个死老头!要到哪里去?”
她飞奔而出,揪着老头的胡子,抓着他不放,砰砰地殴打他的身子。
小孩子像屁股着了火似的哭个不停。鸡飞狗跳,附近的人家急忙赶来劝架。
———武藏转过头去看个究竟。
看到这情景,斗笠下的脸一阵苦笑。从刚才他就一直站在隔壁的陶瓷厂前,像个小孩似地忘我地看着辘轳和小竹板转动的情形。
“……”
他的眼睛立刻转回陶瓷厂,又看得出神了。虽然如此,工作中的两个陶艺师,头也不抬,全神贯注在陶土里,好像要把魂都一起捏进去一样,处于忘我的境界。
宫本武藏 水之卷(12)
武藏在路旁看得出神,心里也想捏捏看。从小时候起,他就很喜欢陶艺。他想,做个碗应该没问题吧!
但是,仔细看其中一个年近六十的老翁,用小竹刀和手指头熟练地塑着一个将近完成的碗,武藏又突然感到自己能力不足。
如果要做到这种程度,需要很大的技巧。
最近武藏的内心开始对这些事物有所感动。也就是对人的技术、才艺,所有优秀的能力,都有了尊敬之心。
自己连做点类似东西的能力都没有———他刚才也清楚地领悟到一点。陶瓷厂的一角有块门板,上面放着盘子、花瓶、酒杯、盛水器等杂物,标着便宜的价钱,卖给来清水寺进香的人。
———光是做这些便宜货,就必须投入这么多的心血和精神。武藏心想,自己一心所系的剑道,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事实上,这二十几天来,从吉冈武馆开始,他走遍几个著名武馆,观察的结果颇令他意外。同时,也开始清楚自己的实力,不必自卑,甚至还蛮能自夸的。
他一直以为府城之地、将军旧府,以及所有名将和强卒聚集的京都,必是个高手云集的地方,所以一一走访。没想到却没有一家武馆能让他五体投地,心服口服。
武藏一次又一次带着落寞的心情走出这些兵法家的大门。
是我太强了,还是对方太弱了?
他还不太能断定。如果这些日子拜访过的兵法家,就是当今的代表人物,那他对所谓的现实社会,就要抱怀疑的态度了!
但是———
眼前的情景让他领悟到,不能就此以偏概全。因为,仔细观察下,就连制作二十钱或一百钱杂器的老翁,也能让武藏感受到忘我的技能和艺术的境界,不禁令人惶恐。然而这样的技师还是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贫困生活,普通人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生存的。
“……”
武藏默默地在心底向那位捏陶的老翁致敬,然后离开了那栋房子。仰望坡道,清水寺的崖道已然可见。
“浪人!这位浪人!”
武藏正要爬上三年坡时,有人叫住他。
“叫我吗?”
转头一看,有个男人手拄竹杖,光着小腿,腰上绑着布棉袄,脸上满是胡子,问道:
“您是宫本先生吗?”
“是的。”
“您就是武藏?”
“是的。”
“谢谢!”
那男人转身,径自往茶碗坡的方向走去。
武藏放眼望去,看到那人走进一间像是茶店的屋子。这一带的向阳处,聚集了很多像刚才那人一样的轿夫,武藏方才就碰到不少,但是,到底是谁要他来问自己的名字呢?
他想,稍后主人可能会出现,便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结果正主儿还是没出现。
他只好继续攀登上坡道。
武藏在附近的千手堂和悲愿院等处绕了一回。他祈祷:
请保佑留在家乡,那孤苦伶仃的姐姐。
又祈祷:
请用苦难来考验迟钝愚笨的武藏,请赐我一死,或是赐给我天下第一剑的能力。
他拜了神、佛之后,内心感到畅快无比。这是印证泽庵无言的教诲以及后来从书本当中学到的知识。
他来到崖边,脱去斗笠。
从这里可以一览无余地俯瞰整个京都。他抱膝坐在那儿,身旁有一片笔头菜,长得非常茂盛。
突然,有一股单纯的野心充满了武藏年轻的胸怀———真想拥有伟大的生命……既然生而为人,就该如此。
此时,武藏正在描绘他的梦想,而这跟那些在烂漫春光中走来参拜的路人和游客的梦想可能大不相同吧!
在天庆年间———人们传说———平将门和藤原纯友两个都是放荡不羁、像匹悍马的野心家,曾经约定,成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