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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逃亡 下
下来的是一位高挑臃肿的女人，裹着毛茸茸的大衣，全身笼罩在黑色的阴影中看不清神色。她身后战战兢兢跟着个驼背男人，左手高高提着跳跃着黄色暖光的烛台，头恭顺的低垂直盯地面。
那抹晕黄色拐了个弯，她停在黑栅栏门口，转过身，冷冷的女音在牢笼里回荡。
“海伦彭斯？”
我怀里的海伦动了动，抬起柔顺的脖颈。
“罗斯特夫人，我在。”她温和的回应。
“原来你还活着。”罗斯特夫人的声音像塞进人胸口的寒冰。
海伦苦笑，“真是对不起。”
这个残忍的罗斯特夫人，就算尼克和海伦相爱，也不能致无辜的女孩于死地啊！我搂紧了怀里虚弱的姑娘，满怀仇恨的瞪视着罗斯特夫人，当然阴影掩盖了我脸上所有的愤怒，这位披着高贵皮袄的夫人并没有发现。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眼眸在黑暗中闪了闪，马上对准了我。
“你是谁？”
我放开怀里的海伦，用身体挡住她。不过这一切罗斯特夫人都不会发现，这只是我潜意识的举动——要保护身后那个女孩不受伤害。
“快回答。”她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恶狠狠的，“你潜入罗斯特庄园想干什么？你是谁派来的！你想要什么！”
“我也正想问阁下想干什么。”我冷冰冰的回应，“我不认为任何一位持有贵族通行证的人应该得到如此待遇。”
沉默蔓延在漆黑的地牢里，许久后罗斯特夫人偏过头，低低地吩咐了一句，那位自始至终没抬起过身子的仆人把身体更深地下弯，倒退着出了门，烛光随着他的远去而消逝。闪烁在乳色皮毛边的金光也淡了下去。
谁也没说话，我渐渐看不见她，只能防备地瞪视着她站立的方向。
“贵族的通行证？”她拖长了语调，带起迟疑。
“是，我有波特家族的贵族徽章，就绣在斗篷上，不信的话你尽可以拿过去看。”
火光猛的扬了起来，红色的火舌舔着墙壁上倒灌的油脂，凶猛的燃烧着。罗斯特夫人狰狞的脸在这一瞬间完全显露出来，那双恶毒的蓝眼睛嫌恶地半眯着。
“查理。”她深吸一口气，眼皮直往上翻，“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个一直弯着腰的男人就是出卖我的看门人查理。他惊慌的直起脖子，瘦巴巴的脸上堆满讪笑，高高耸起的颧骨和像驼峰一般的脊梁让他看上去更加奴颜婢膝。
“她绝对不是波特家族的人！”他叫道，“难道我还不知道吗？那一定是伪造的，波特家族的仆人里绝对没这一号人物！”
罗斯特夫人瞥了他一眼，转过身扬起傲慢的微笑。
“这位小姐，不要试图向我撒谎，要知道假装贵族可是重罪。”
“我没有假装贵族。”我马上愤怒的反驳，心中焦急，因为海伦的病痛拖不了了。“我是波特小姐的客人，并不是她府上的仆人。 如果你还有身为贵族的廉耻心，就该放了一位本该获得相当尊重的客人，而不是罔顾他人的意见，轻贱他人的尊严。”
她脸颊上的肌肉一缩似要发怒，我赶忙又道：“但是我并不会怪罪什么，如果你现在放了我，现在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这样恩威并施的话由罗切斯特先生讲出来还好，但从我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可笑了。罗斯特夫人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的穿着。
“我可不认为波特小姐会把你当成客人。”她尖刻的评价道，“你又丑又小，甚至没我家奶娘波利好看。”
波利一定长得很丑，要不然罗斯特夫人也不会和现在一样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海伦低低的咳嗽起来，“夫人，别这样说这位小姐，她……”
“噢没事，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早不在意别人议论我平凡的长相了。
“或许你比小皮特都丑。”罗斯特夫人“唰”的一下抽出羽毛扇挡住脸，后面的嘴却抽风似的不停咯咯直笑。“查理，去把她的斗篷撕掉。”
查理低声应了，从怀里掏出钥匙正准备进门，即使他低着头我也能想象的出他奸恶的笑脸。
“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愤怒的开口，“如果波特小姐发现我失踪，她一定会来找你。难道你希望被控告到女王面前吗？”
她停住了扇动的羽毛扇，蓝色的眼珠从上面死死盯着我。
“回来查理。”
“可是夫人……”
“我叫你闭嘴！”罗斯特夫人怒吼一声，紧接着使劲扇起扇子，动作幅度大得仿佛她正在鞭打一条死狗。
她至少花了十分钟才勉强平静住疯狂起伏的胸口。
“我讨厌你这个小姑娘。”她恶狠狠的说，“难道我不能把你灭口吗？波特小姐要是找上门，我就死不承认。”
“谁都知道我要来罗斯特庄园。”我老实的回答，“如果你想把我灭口，那明天全洛顿的人都会上门来讨伐你。”
“你有这么厉害丑姑娘？”她讥讽道，“那我就说你早在看到我之前就一个人走掉了，我对你的失踪据不知情。”
这时我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一定要说些什么堵住她的沾沾自喜，要让她认识到我不是好惹的。
“我的话太多了。”她自嘲道，“我应该直接给查理一把刀子，让他还世界一个清静。”
“噢不夫人……”海伦的呻吟声。
“对，还有你这个小□！”罗斯特立马扭曲起脸，保养姣好的皮肤仿佛随时都会被火光吞噬剥落成炭黑的焦土。“要一起干掉你们！”
“你无权这么做！”她疯了！
“没有人会知道，别害怕，只要一小下。”
“你是真无知还是假做戏。”我喊道，“怎么可能没有人知道！难道你觉得大众会相信一位单身女性会在没有马车的情况下独自从偏僻的庄园徒步走回另一个偏僻的庄园吗？”
一边的海伦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愤怒的扭曲着脸，喃喃的躲在扇子后不断的喷洒着恶毒的语句。
“查理，好好教训她们！”罗斯特夫人喊道，扭过身就去爬旁边的石头阶梯，“这下面的空气太臭了，太臭了！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这天底下没我干不了的事！”
角落处传来阴暗的笑容，我直起身，惊恐地发现查理正提起一捆粗黑带刺的鞭子。
“你敢这么做！”我的理智混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抓住脑海里一闪而逝的思绪。
“难道你不怕我的未婚夫掀掉你的庄园吗！”
“……”
罗斯特夫人回过头，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睛，“哈，你？”
我想着蒙特的脸，嘴里却说起另一个名字。
“罗切斯特先生。”无视心中的愧疚感，我面不改色的重复着，仿佛在暗示自己那才是真相，仿佛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不想把蒙特拖入浑水的私心。
“罗切斯特先生。”我说，“想必你一定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
☆、第四十五章 诡计
直接说出罗切斯特先生的名字虽然冒失，但却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罗斯特夫人已在心中决定要置我们于死地，而唯一可以震住她的人只有地位与之相当或者比她更高一层的人物。
伍德家渐渐衰败，蒙特力单势薄，恐怕已经因为伍德庄园的烂摊子忙的焦头烂额。这个节骨眼上让罗斯特家族与其对立，那便是雪上加霜。只有依靠罗切斯特先生的名声和影响力了，我暗暗祈祷罗斯特夫人足够理智，不会做出不顾一切的疯狂事来。
罗斯特夫人一动不动的站在楼梯拐角处，黑暗的阴影把她大半个身子浸染得和墨汁一样漆黑。她死死瞪着我，那双酷似蒙特的蓝眼珠仿佛要掉下来一般。
“我得说……”她动了下干燥的嘴唇，发出了声古怪尖锐的嘲笑声。“我得说……”她像是被拉上发条的法国玩偶，咯咯咯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被她疯狂无礼的样子搞糊涂了？这副讥讽的笑脸莫非是在嘲弄我的不知好歹？或许她觉得我看起来丑陋矮小，穿的衣服朴素简单就认为我配不上罗切斯特先生。
“你大可以去问罗切斯特先生。”我做出一脸不耐烦，“如果我不是，我骗你做什么？罗切斯特先生知道会杀了我的。”
事实上他不会杀了我，只会因为我玷污了他的名声而生气。
她依然和疯子一般狂妄的大笑着，恐怖的女声撞击着冷硬的石块，在阴森简陋的地牢里不断回响，黑黝黝的角落里仿佛随时都能窜起成队的蝙蝠。
我耐心的等她笑完了，才继续张口：“如果我的家人在今晚午夜前看不到我抵达波特庄园，那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罗斯特夫人咳嗽了两声，终于停住了歇斯底里的狂笑。“蠢货。”她斜斜挑起嘴角，“身为罗切斯特先生的未婚妻却住在波特家。”
“波特小姐和我的关系我不想公开，而罗切斯特先生与波特小姐的关系我想你也清楚。”
至于她到底请不清楚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角落里那个叫查理的门房正搅动着黑亮的皮鞭，细长的眼睛里爆发着兴奋的光芒。海伦往我怀里瑟缩了下，但她的手掌却撑在我的大腿上，海伦想坐起来！
她们等不了多久了！海伦无法承受病痛和查理手上的皮鞭，她已经被阴冷的环境和多日的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我好不容易才从死神手上夺回这条性命，怎么能容许其他人肆意的熄灭这份宝贵的生命之火。
“撒谎者。”
我对她的指控不以为然：“如果你不相信的话……”
“撒谎者！！”她尖叫，蓝色的眼珠仿佛染上血红的火光，活脱脱像个嗜血的杀人狂魔，“我生平最讨厌撒谎的小婊/子！”
怎么了，难道说了什么话触犯了她某根神经。
我绷直了身躯，连手指尖都蜷起缩紧，腰上的肌肉蓄势待发，如果查理的鞭子挥来，我就埋下头护住海伦。
罗斯特夫人的胸膛激动的起伏，过了许久她在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但高傲的鼻尖仍旧趾高气扬的高扬着。
“愚蠢的女孩，在贵族面前撒关于贵族的谎言，难道你不知道罗切斯特先生已经有了一个妻子的事么？”
她的语气很轻，但听在我耳里却变成了轰隆隆的雷声。
罗切斯特先生有妻子了？这不可能！这消息就好像那些怪力乱神的巫术一样，胡说八道奇形怪状。桑菲尔德庄园没有任何一个女主人的身影，壁画上挂着的镀金相框肖像在罗切斯特先生这一代也只有他和他哥哥两个而已。
哪儿来的妻子？要说妻子，哦不，情人，那罗切斯特先生的确有许多个。我从莉亚那里听说过不少关于主人的事，他年轻时荒唐放荡，喜欢和不同的女人调情却从不爱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他花费大笔的金钱，盘下豪华的公寓买下奢侈的珠宝购入当季的名牌。小阿德拉的妈妈金发碧眼，柔软的裙摆是塞纳河上最著名的招牌，而她也是罗切斯特先生早年疯狂爱恋的情人之一。
我强压下心头的惊异毫不客气的扬起脸，上帝原谅我此刻的傲慢，但面对卑鄙的人就是要用卑鄙的方法。“如果你是说那个巴黎的舞女。那么她根本不足为惧，罗切斯特先生从未认为她配当他的夫人。”
罗斯特夫人短促的笑了声，转过头慢吞吞的向查理点点头。接着便踩着高高的羽毛鞋一扭一扭地上楼了。查理赶忙会意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又摸摸索索着从垮下的藏青色裤子里掏出一节树脂般的东西，熟练的套在鞭子的尾部。
谈话结束，她想要让查理施刑。难道罗切斯特先生的名头也镇不住他。或者，或者他真的有个妻子？我心头巨震，猛然想起一个拖着锁链戴着镣铐的黑色影子，还有蒙特捂住我嘴禁止出声的情形，难道那个东西……那个发出恐怖笑声的东西是……
如果是那样，那罗切斯特先生想要隐瞒此事的可能性也会很大。我赶忙直起身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咬住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罗切斯特先生从未像我说过这件事。”我高声大喊，“